匪幫山寨。
兩具無頭尸體陳列于光線昏暗的山洞中，兩旁的人如昏黃油燈搖曳的火光般戰(zhàn)栗。
正座的虎皮大椅上，一男子無言坐著?；鸸舛颊詹坏剿哪槨?p> 越平靜，越可怕。
“四天，提兇手頭來見我。”平靜的甚至沒有一絲殺意。
跪在地上的眾人心頭一緊，大氣都不敢喘。
“可……可……幫主……”一匪兵顫抖著說“四天……人……人都找不到啊。”
一旁二當家大驚，只見一道血光飛過。
“啊——”慘叫傳出，那匪兵倒地，幾息便身死，全身糜爛。一道血光重新飛回幫主身上。
元士階，元力凝氣。可御氣出體，殺人一念。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睅椭饕槐犙郏瑲⒁鈩C冽。
“是是是?！毕逻吶粟s忙道，連滾帶爬沖出去，生怕小命不保。
看看兩具尸體，冷冷吐出兩字。
“廢物！”
兩道血芒再出。
可見的是，十萬群山要亂了。
……
一圈轉悠，辰明卻未遇上一個匪幫人。
“奇怪了？”辰明道，“怎么會沒人？”
右眼雪白一片，神源眼開。
“那邊?！背矫骺吹綎|南邊有靈氣波動。
遠處。
十幾個匪兵圍著一老一幼，匪幫七當家冷眼看著？
“老頭還垂死掙扎?！狈吮逍?。
“七當家，直接殺了這老頭得了?！?p> “對?！绷⒖叹陀蟹吮鴳?，“這老頭雖然半截身子入土，血氣枯敗，但好歹也是元武四重的高手，剛才可打殺了咱們不少弟兄?！?p> “滾！”七當家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元修氣血的主意。把那想法收起來，這老頭可是抓回去頂罪的?！?p> “頂罪？”
“我看你是殺蒙了，忘了我們出來干什么的嗎？”七當家沒好氣說道。
眾匪徒心中一懼，倒忘了幫主的命令。要是完不成，那……
“所以把這老頭綁回去，交給幫主發(fā)落?！?p> “可，”一匪兵道，“這老頭明顯不是?。俊?p> “蠢貨?！逼弋敿遗R“沒說直接拿著老頭當罪首，說著老頭是幫兇這樣我們才有活路?！?p> “幫主會信嗎？”
“笨，所以才要留活口。”七當家目光瞟到老者背后的少女身上，“以那女孩做人質，不信死老頭子不承認?！?p> “七當家英明?！狈吮s緊拍馬屁。
“行了?！逼弋敿覔]揮手，“要不是剛才二當家路過時已將這老頭打傷，不然還真對付不了。你、你上去把那老頭抓起來，手腳筋挑斷修為廢了。那女孩也抓起來，留口氣就行?！?p> “是。”兩匪兵應道。
三言兩語，已定下兩個人生死。老者怒目圓睜，白須都被血染紅，可仍怒視著二人。
“你們會遭報應的！”老者咬牙切齒。
“嘿嘿，報應？”兩匪兵哄笑，平日高高在上，攀不起的元修?，F(xiàn)在還不是螻蟻一般，生死由自己掌控著。
“見鬼去吧?！贝蟮杜?，少女嚇的臉色慘白，抱頭蹲在地上，尖叫聲起。
可冰涼的刀刃卻未落下。
少女抬頭一看。
“爺爺！”
老者用身軀護住少女，背上一道猙獰的刀口，鮮血不住噴涌。
匪兵大驚，趕緊收刀。這老頭死活不重要，可自己的命還要拿他去抵，現(xiàn)在可死不得。
“爺爺?！鄙倥蘖耍勾蟮臏I水滾落，聲音沙啞、凄涼、無助、悲痛。
“咳，咳?！崩险咦旖且绯鰞煽邗r血，卻仍然勉強道，“你，你沒事就好?！?p> “得了得了，”七當家不耐煩，“麻利點，留口氣就行?！?p> 匪兵定了定神，又上前。
“滾開！不許過來！”少女起身，鼓起勇氣紅著眼眶擋在老者身前。那般堅強倔強，怒視著匪兵。
泣仍未止，臉上裙上都是血污，單薄的身子不住顫抖，如風雨中飄搖的燭火一般弱小無助，淚珠在臉上滾落，若梨花帶雨般凄美。
刀刃再一次揚起，映著夕陽光輝閃爍。少女身形顫了顫，卻未退半步。
“滾開！”少女特有輕柔的嗓音透出嘶啞，可卻無人憐憫。
澄澈空靈的眸子里，倒映著刀芒。
冰冷，殘酷。
刀落下，猶如惡鬼勾魂，擊碎少女柔弱的內心，最后的希望。
那一刻，她那般無助，
那一刻，他仗劍而來。
白衣、白發(fā)、白劍，那人、那眼、那鋒芒。
輕薄的劍身架住刀鋒，閃來的身影，給少女一個無法忘懷的側臉。
“咔嚓?！币宦暣囗懀度斜黄秸叵鲾?。劍芒耀光，收下一個罪惡之人，涌出一道熾紅之泉。
少女呆了，瞳孔亦在發(fā)顫，那人傲劍而立，那抹血紅是蒼白最好的點綴。
“爾等，該死！”清冷的聲音是無可抑制的怒火。
來在路上捉到一個落單匪兵，得到了讓辰明狂怒的消息。
殺人，屠村。
幾乎飛奔而來，正撞上剛剛那一幕。
怒火滔天。
即是對此刻罪行的怒，亦是對曾經(jīng)回憶的恨。
“唰唰唰。”快若閃電，劍過無影。這是辰明最強的時刻，比那次入魔時收割生命還快。
幾具尸體幾乎是同時倒下，不分先后。
那蓬勃怒放的血花，萬分美麗。
冷劍，無情，燃著怒焰。
七當家驚駭欲絕，毫無一絲戰(zhàn)意，轉身奔跑。
“唰唰唰?！?p> 幾息，出幾劍，便殺幾人。
狂奔出百米，七當家回頭一看，血中只有那人傲立，也只有那人才配傲立。
“逃，快點逃！”七當家嚇破了膽，簡直是殺神。
見辰明沒有追來，七家一喜，可劫后余生的笑卻展不開。
他，辰明絕不會放過，晚死幾息已是莫大的恩賜。
抬劍，蓄力，擲出。
七當家一個趄咧，停了下來。嘴角溢出鮮血，滴下，正滴在穿胸而過的長劍上。
劍飛出，恍若浴血修羅，斬斷罪惡的生命，不存僥幸。
“我……恨！”再怎么，也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時至夕陽垂，那血在霞輝下，更為妖艷。
收回劍，辰明轉身走向兩人。
少女一愣，卻又立刻緊覺起來。死死盯著辰明，不讓他靠近。
辰明一笑，沒太在意。
“你……你別過來?！鄙倥f道，可目光閃爍，明顯底氣不足。
“乖，我沒有惡意?！背矫魃焓?，摸摸少女頭，輕聲說道。眼睛正視著少女，冷靜的說?！奥犜?，我是醫(yī)師?！?p> 少女呆了，那聲音溫柔，眸子深邃、澄澈、寧靜。如同黑暗中的一縷陽光，讓人無法拒絕。
“傾月，讓開吧?！?p> “嗯。”一會，少女嗯了聲。把頭低下。辰明走到老者旁，兩指搭在老者左腕上，表情凝重。
“傷及心脈，傷及脊髓，死氣橫生?！?p> 幾根銀針快速點下，可神色未有一絲緩和。
“咳咳，小友不必了?！崩险哐壑谢謴徒z清明，見辰明眉頭緊鎖，搖頭道。
辰朋心驚，這是回光反照。
“真不必了。”見辰明欲繼續(xù)施針，老者拒絕，“哪怕小友醫(yī)術再高明，但老朽的傷勢老朽清楚?！?p> 辰明不語，可看著傷者死在眼前，他也做不到。
“傾月，先回避。”老人虛弱的說。
“嗯?！鄙倥€帶著哭腔，但又強忍住淚水。
“時間不多了，長話短說吧?！崩险呋剡^頭來，慘慘的笑了笑，“小友也是英豪，敢劍指匪幫，老朽佩服?！?p> “咳咳咳，可惜老朽幫不上小友什么了。”老者嘆吁，“現(xiàn)在還望拜托小友一事?！?p> “前輩請講?！?p> “哎——沒護下親友，老朽已不愿獨活了。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女。”
辰明明白，這是托付的意思。
“我答應。”一諾千金，擲地有聲。
“此物，小友且收下?！崩先颂种钢笐阎校矫鲿?，掏出了一個入手冰涼，造型古樸，文字過于古老而無法辨認的漆黑令牌。
“傾月，其實是老夫揀到的孩子?！崩先司従徴f。“是在一不知哪出洞天崩碎出的廢墟中?！?p> “此物，是老夫早年尋找機緣時在那處殘破洞府中偶然尋得。咳咳，當年，這令牌就在吾孫……夜傾月身上?！?p> “我定會代她收好。”辰明快速道。
“小友可能還不知道吧，這十萬大山可是個機緣遍地的寶庫。”老人交代完了最重要的事，終于放松了些。說道此眼神有了幾分追憶。
“咳咳，可惜老了……我已無資格在修行上指導小友什么了？就只能送小友幾句過來人的忠告吧?！?p> 老者頓了一下，辰明立刻仔細傾聽。
“就請小友，一道走通。既已選擇，無可回頭?！?p> “不要輕信任何人！老夫見過太多太多人走進這山中，心懷鬼胎?！?p> “至于匪幫，不像是山中人。那突然出現(xiàn)的幫主?；蛟S就是，咳咳……外邊來的人。小，小友一定多加小心。”
……
“不要……不要拒絕任何幫助，但同時，不要還有那都是理所應當?shù)奶煺??！?p> ……
“但有所行，必有所求！這是老夫花了一輩子，明白出的……”
金秋夕陽余輝盡，老者緩緩閉上了雙眸。
“安息?！背矫鞯吐暟У俊?p>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一?？輭?，無碑。孤立于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