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風幼時被云極觀觀主通元真人收養(yǎng),道號青玄。自小天賦異稟,對通元真人教授的武功可謂是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十三四歲便下山游歷,行俠仗義,懲奸除惡,再加上相貌堂堂,性格豪爽,在江湖上也頗受歡迎。
后來機緣巧合救下鑄劍大師龍歧鈺,傾力打造了風巽送與青玄,青玄結(jié)合自己所學的功夫,數(shù)月便自創(chuàng)一套與風巽相輔相成的刀法,并在次年舉行的舞林大會嶄露頭角,名聲大噪。
眾人皆惋惜他是個道士
,有許多小派掌門甚至托人打聽青玄是否有還俗打算?青玄總是笑著推脫:“貧道此生只醉心于武學,并不想被凡情俗世所累,諸位居士的愛護之意,貧道心領(lǐng)了!”
當然,這樣的豪言壯語從不長久,此次回山途中,他便遇見了問情,他之前都過得順風順水,問情更像是上蒼刻意安排的劫。
那日回山途中,他遭遇了埋伏!十多個蒙面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青玄來不及思索,拔出風巽就和那群蒙面人戰(zhàn)成一團。那群殺手武功不俗,訓練有素,近纏遠攻,配合無間,車輪戰(zhàn)術(shù),纏斗不止!
青玄憑著一把風巽,十數(shù)個人硬是未能近身傷他,打斗陷入膠著狀態(tài),為首蒙面人急了,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對著青玄的眼睛撒了過去,青玄吃痛悶哼一聲,瞬時睜不開眼,縱使他憑著敏銳的聽覺左右格擋,手臂上,背上,肩上還是被砍了數(shù)刀,青玄連連后退,一腳踩空,跌落了山崖。
等他醒來,眼前人仍是一片黑暗,他摸了摸身上的傷口,都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他正要起身下床,肩頭的傷口被他拉扯到了,疼得齜牙咧嘴!
然后他聽見傳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在不明情勢之前,他選擇裝睡。
只聽見來人把什么擱在桌上,然后又往床邊走來,坐在床上,咕噥一聲:“不應該啊,按時辰來算,該醒了!”聲音如同泉水叮咚,沁人心脾。
接著,一只溫暖小巧的手覆上他的額頭,鬼使神差地,他一把抓住這柔若無骨的小手,姑娘驚叫一聲,迅速抽回手,怒斥道:“臭道士!出家人還這般齷齪,本姑娘就不該多此一事救你回來!合該讓你曝尸荒野,蟲咬獸食,也還這世間一個清靜!”
青玄被這姑娘尖牙利齒罵得面紅耳赤,急忙坐起身:“女居士莫惱,貧道將將醒來,感覺有人伸手過來,這是人之本能,沖撞了女居士,貧道向女居士賠禮了!”
姑娘冷哼一聲,聽腳步是出去了。青玄心若擂鼓,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哪怕被十幾個蒙面人圍攻,他也不曾如此慌亂過,尤其是被姑娘撫過的額頭,滾燙酥麻,仿若被什么一直縈繞著,青玄用力擦了幾下,那感覺有如實質(zhì)覆蓋籠罩。
那邊腳步身又響起,他聽見銅盆擱在木桌上的聲音,然后那姑娘又坐到床邊,伸手來解青玄僅著的中衣,青玄手腳并用向后退坐至床角,仿佛面對的是什么洪水猛獸。
姑娘冷哼一聲,嘲諷道:“方才還要抓人家的手,此刻卻扭捏得像個閨閣女子!過來些,你傷口滲血了!我只是給你上些藥,又不會吃了你!”
說完拉扯了一下青玄的衣袖,青玄這才忸怩著挪到床沿,姑娘一把扯開青玄的中衣,解開滲血的繃帶,最后的繃帶粘了皮肉,揭下來的一剎那,青玄輕哼一聲,姑娘沒好氣道:“再亂動??!不要命了!痛死你活該!”
話說如此,手下的動作卻輕柔不少,先用清水輕輕擦拭傷口周圍,上藥時甚至還用嘴輕輕呼氣,這呼氣可真是要了命了,青玄覺得他的心恨不得從嗓子眼跳出來,兩手緊緊抓住墊褥。
那姑娘卻以為青玄是怕疼,嗤笑一聲道:“還以為是個英雄好漢,不曾想上個藥都齜牙咧嘴的,嘁!”
說完端著盆出去了,青玄才得以深深呼了一口氣,那姑娘身上的馨香充斥著他的鼻尖,他甚至都不敢呼吸!
他突然有點想念師傅了,也想念陰陽怪氣師兄,還有那群呱噪的師弟,他跟他們在一起太自在了,他害怕這個姑娘!這個姑娘一靠近他就腦子,四肢都不聽使喚了,尤其是心臟,蹦跶得發(fā)緊發(fā)疼。
可是他現(xiàn)在下床都困難,尤其還看不見,他不禁悲從心來,莫不是青蔥年歲就瞎眼了吧?雖說出家人應超然物外,不被俗事困擾,可闖蕩江湖,行俠仗義,還是有雙眼睛比較方便?。?p> 又過了一會兒,姑娘的腳步聲又傳來了,青玄在心里祈禱:莫要再來了,莫要再來了,再來幾次,外傷未愈,內(nèi)傷又起了。
可事與愿違,姑娘來到屋里,把碗擱在床頭,對他說道:“吃飯吧!”
青玄不禁腹誹道:我倒是想吃??!我看不見??!
姑娘看青玄沒動,明白過來:“??!你看不見啊!這可怎么辦?我喂你?”
接著她將青玄扶起來,端起碗,夾起菜喂到青玄口中,問道:“怎么樣?好吃嗎?”
青玄將一口食物含在口中,吐出來吧,他怕姑娘扇他一巴掌!咽下去吧,他怕自己中毒身亡!
怎么形容這個菜呢?根本辨認不出是什么食材,口感宛若一把枯草!這也就算了,它還有一股濃濃的藥味!
青玄沒敢再嚼一下,囫圇咽下去了,姑娘頓時眉開眼笑:“不要急,還有呢!想不到我第一次做菜也頗有天賦!”
又一把枯草被塞進嘴里,青玄欲哭無淚,敢怒不敢言。
看到青玄全囫圇吞咽完了,姑娘雀躍地問道:“要不要再來點,鍋里還有!”
青玄被嚇得咳嗽不止,滿面通紅地又搖頭又擺手,姑娘才心滿意足地哼著歌走了,他甚至聽見姑娘一蹦一跳的腳步聲。
聽不見腳步聲了,青玄才用手把那枯草似的食物摳了出來,摸索著扔在床底下。這才躺下喘了口氣,眼角不禁泛起淚花,她是不是蓄意報復?這簡直比直接捅上一刀還讓人難受!
更讓人難受的是,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要持續(xù)多久,他一邊在她的馨香中沉淪,一邊又在每天藥味的飯菜中被勸退,心中真真是五味雜陳。
直到第五日,當然,五日是姑娘說的,如今青玄已經(jīng)不辨晨昏了。他能稍微下床活動下了,只是眼睛依然看不到,他有些心急,便問:“姑娘,貧道這眼疾可還有救?”
姑娘用藥碾咕嚕嚕地碾著藥,悠悠答道:“何須治?你只是被藥粉灼傷眼部周圍,致使眼部被化膿腫脹的膿皰遮住了,等到消了腫,自然就看見了啊!”
青玄心里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來了。不對啊,難道說這幾天他都頂著核桃大的眼睛嗎?
姑娘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嘲笑道:“要不然呢?你以為你自己還特別英俊呢?兩眼浮腫,膿皰,血泡遍布,也就是醫(yī)者仁心,換作別人早吐了!”
青玄聽聞此言,連日來被各種不合時宜的幻想沖昏頭腦,好容易膨脹起來的自信如同被針扎破的尿泡瞬間癟了下去。
她對自己這樣這樣無微不至,原本以為多少也是看在他那副尚且過得去的皮囊,殊不知他在她眼里與那些流膿生瘡的患者并無不同。
一時氣悶不已,蒙頭睡下,姑娘有些疑惑地說:“頭一次見過得知自己病情無礙卻一臉郁悶的,莫不是被誰家姑娘拒絕了一心想求死?”青玄聽得此言愈發(fā)憤懣,翻過身去繼續(xù)生悶氣。
姑娘哈哈一笑,用手點點青玄的背,戲謔道:“生氣的樣子真可愛,就像個閨閣小姐鬧脾氣一樣?!?p> 青玄在心里默念:我不是我不是!可是自己也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大丈夫坦坦蕩蕩,不拘小節(jié),緣何在意這些外貌細節(jié),應該用頂天立地的氣節(jié)征服別人!
等等!征服?別人!胡思亂想什么!我是個出家人!想這些做什么?
青玄用力甩甩頭,心里默念了無數(shù)遍無量天尊!
這日以后,青玄不再和姑娘說多余的話了,除了必要的喂飯時刻,他連跟她面對面都不肯了。
姑娘也只當青玄是因為眼睛一直沒好,心浮氣躁,也未跟他一般見識,一如往常悉心照料。
這樣一直過了不知幾天,又一次青玄醒來,他一如往常地想伸出雙手摸著起來,結(jié)果他從一條細縫中看見了自己的手!
他欣喜不已,望向旁邊“哐哐”搗草藥的姑娘,一時間動彈不得。那姑娘用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形容絕不為過!烏黑及腰的長發(fā)用碧綠的玉簪松松挽住,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自朱!鳳眼微挑,鼻若懸膽,膚白勝雪,臉若鵝卵。一襲碧色衣裙更襯得領(lǐng)口露出的脖頸和袖口露出的皓腕欺霜賽雪!她因為搗藥使了力,額頭沁出的汗珠猶如梨花噙著露珠。
她輕抬手臂,微挑蘭指,攏了攏粘到臉頰上的一縷秀發(fā),這一舉動看得青玄覺得有一簇煙火在心中炸開!腦子是木的,四肢也是木的,一串酥麻自腳底流竄向四肢百骸,心突突跳個不停。
姑娘察覺到青玄的動靜,沒看見他下床,便過來扶他,輕聲問道:“你要去茅廁嗎?”
看青玄仍木木的坐著,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便直接將他的靴子套上,扶著他往茅廁走去,青玄感覺被她扶著的手上的皮膚都快要著火了,卻也任由她扶著到茅廁門口。
說是茅廁,其實也只是臨時搭起來的小竹屋,四周用破布遮住了。
青玄就站在里面思考,他發(fā)覺自己越來越淪陷于那姑娘的溫柔里,他有點怕,他是個出家人,終其一生要布道,不能想這些兒女私情!
他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他感覺自己這樣下去有著危險,可是他掀起布簾看了看在外面耐心等候的姑娘,鬼使神差又閉上眼睛踉踉蹌蹌摸著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