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寧鹽縣北城門外不遠處,一陣低低的交談聲隱約飄散在夜色之中。
“守株待兔?”白家主眉頭微皺,語氣莫名。
對面,那清瘦青年腦袋猛點,一臉諂媚討好的模樣。
“一網(wǎng)打盡?”白家主眉頭復(fù)又舒展開來。
清瘦青年眼眸更亮,一副‘你快夸我’之色。
然而,下一刻,卻見這白家主微微搖頭,鼻中一聲冷哼,清瘦青年面色一僵。
“不妥?!?p> 斜睨了一眼身前神情變得不大自然的青年,白家主面無表情自顧自說道:
“你能想到這調(diào)虎離山計,莫非對方就想不到?你只覺應(yīng)留下來守株待兔,又可知對方卻正有此意?”
“大人是說......對方預(yù)判了我的預(yù)判?!”清瘦青年雙眼逐漸瞪圓,輕吸了一口涼氣。
“你以為對方在第一層,于是你站在了第二層,殊不知,對手已站在第五層俯視你?!?p> 白家主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眼中森寒濃郁,閃爍著道道厲芒,“先激怒于我,趁機耍些小心機,以期出其不意。只可惜...他碰上的人,是本座?!?p> 白家主轉(zhuǎn)過身來,抬頭望向?qū)廂}縣深處,目光的盡頭不知落向何處:“本座至少也在第十層吧!”
清瘦青年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白家主似是看穿這廝心底的茫然疑惑,隨口解釋道:
“對方這么一出隔空侮辱,言語之間,擺明是已知曉本座的存在。
既如此,卻依舊肆無忌禪地戲謔嘲諷,便是料定我等不會輕易中這顯而易見的調(diào)虎離山計,反倒會按兵不動,以逸待勞...這些,可說皆是在其預(yù)料之中?!?p> 說到此,白家主雙掌緊握,面色卻古井無波,已然看不出個好歹來,淡漠的語氣緩緩傳開:
“對方不想我等主動找上門去,本座偏不如了他的意!若想借此多殺掉本座幾個族人,那怕是在異想天開了?!?p> 視線微偏,最終凝聚在城門口那堆車馬商人之上,白家主眼底隨即閃過一抹殘忍暴虐的兇光:
“至于這隊人究竟是拖住我等的誘餌,抑或是被拋棄的棋子;是自生自滅,還是另有保命的手段...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p> 似是察覺到家主眼神里閃動的光芒,這青年護衛(wèi)心頭一緊,眼皮子狂跳。
雖說家主大人不再發(fā)一語,但他心中一片雪亮,這話語后頭緊跟著的應(yīng)還有一句:
這些人,都得死!
死人,可就耍不得什么花招了。人死了,大人便可放心地動身捉人去!
果不其然,在這青年護衛(wèi)暗自沉吟之間,忽覺周遭狂風(fēng)大作,一股深不可測的磅礴威壓沖天而起,迎面撲來。
清瘦青年連忙抬頭看去,只見得跟前那個男人朝著城門方向踏出一步,眼前一花,便是見到那道身影已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
…
城門下方,蘇楊桐呆呆地望著遠處那如死狗一般仰躺在地的蘇家護衛(wèi),猶自陷入呆滯,久未回神。
突然間便是瞥見那本是低聲說著些什么的白家主猛地一步躍上高空,頓時將他驚得回過神來,如大夢初醒。
這老東西要干什么!
蘇楊桐渾身一個激靈,心底涌上一股濃濃的不安。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一條條計策涌入腦海,又被他接連否定。幾乎是在瞬息之間,他已作出了決定。
看這架勢,想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商談是不可能的了,為今之計,也只能扯扯虎皮了...
蘇楊桐深吸一口氣,面具下的臉龐露出一抹無奈之色。
不再猶豫,他舉起右手,指尖挪至左側(cè)耳垂下方輕輕地扣動,似是在摸索著什么。
同時,清了清嗓子,對著半空中那道人影朗聲道:“等——”
轟隆!
然而,還不待他整句話說完,空中一聲巨響如驚雷般猛然乍起,直接蓋過了他嘴中的話語。
蘇楊桐雙眼陡然睜大,瞳孔緊縮,在他睜大的眼眸中,一只滔天巨掌正急速放大,遮天蔽日,朝著他所在之處狠狠摁了下來!
玄氣凝成的玄力巨掌,百丈有余,從天而降,已算得上是玄海境高手的凌厲一擊了!
霎時間,整個童記商隊都透著一股憋屈的憤怒與濃濃的絕望。
“完了,我今日便是要死在這破地方了么!”
“怎會這樣?此次只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行動,為何會招惹上這等強橫存在?”
“這廝好生蠻橫,毫不講理,真當(dāng)我蘇家是好拿捏的不成!若非我家少爺不想暴露身份,這哪里還有他囂張的份!”
聽著耳邊回蕩的不甘與吶喊,蘇楊桐迅速從驚懼之中清醒過來,隨之而來的,便是體內(nèi)血液壓抑不住的沸騰。
他好說也是個血氣方剛,在這北湖州內(nèi)亦算作年輕一輩之翹楚,白家此舉,卻是激起了他的幾分血性。
這白家的老東西,真真是好生殘忍霸道,一言不合就要大開殺戒,草營人命。
泥菩薩尚且有三分火氣,我蘇楊桐當(dāng)你是長輩,方才已是處處忍讓,你這斯倒好,連個讓本公子開口說話的機會也無....
這漢城周邊,可還輪不到你白家一手遮天!
仰頭望著來勢洶洶,似是要鎮(zhèn)壓一切的玄力巨掌,蘇楊桐也不再想著露什么真容,將手伸進懷里一陣摸索,那總是平靜無波的臉龐上竟是罕見地露出一抹猙獰的冷笑!
而后!
便是從里衣夾層中掏出一枚圓形……呃——
玉牌……
只見這玉牌呈扁平狀,雞蛋大小,內(nèi)里晶瑩剔透,面上精雕細琢的刻著一個繁復(fù)古樸的“蘇”字。
蘇楊桐頂著愈發(fā)緊迫,令人窒息的威壓,低頭看了一眼這枚玉牌,眼眸中亦是劃過一道厲色,毫不遲疑地一把握了下去,瞬間將其捏碎……
以大欺小的老東西,本公子要搖人了!
咚!
轟隆!
一聲驚天巨響自寧鹽縣北城外突兀爆發(fā)開來,本是潛行于漆黑陰影之中,正收斂自身所有氣息疾速接近北門的古暉頓覺大地震顫,地動山搖,玄氣暴動,一道震得耳膜生疼的音波迎面沖擊而來,腦海里嗡鳴大作。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古暉一個激靈,眨眼間已是消失在了原地……
“這股能量波動……是玄海境?!”
神灰空間內(nèi),古暉眼角狂跳,頓時恍然大悟,卻又愈發(fā)疑惑不解。
白家主與人動手了?!
難怪他這一路都不曾見到這廝,原來是有事耽擱,此時仍還停留于城北。
但……
整個白家不都是在捉拿自己么?到底是哪個倒霉蛋如此好運,竟引得白家主親自出馬鎮(zhèn)壓?
恍惚之間,古暉忽然憶起先前在南門隱匿時偷聽到的那段對話……
“似乎…好像…貌似,他們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古暉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起來。
那對話里隱約提到,有個商隊這大半夜的正要出城去吧……
這好巧不巧的,似乎是正趕上了?
古暉一屁股坐在神灰空間里,摸了摸腦袋,那道好看的劍眉微微皺起,面色犯難。
自己好像是連累到旁人了……吧?
但,轉(zhuǎn)念一想,也是同白家一樣,發(fā)覺這商隊似乎并不簡單。
對話里說是個小型商隊,可既是一個小商隊,又有什么天大的生意,需得人徹夜不休,火急火燎的走鏢趕路?
況且,此時自己的精神力仍不停關(guān)注著空間外頭的動靜。
若是一群普通武者護鏢,即便真打起來也不可能是這般大的動靜吧?
自己好歹也是一個小小縣城的縣長之子,自然清楚一些商會之間貿(mào)易往來的大致行情。
玄師可不是大白菜,非同尋常的商賈巨鱷才可能請得起。
同樣,有著千年閱歷豐富了自己的記憶后,更是明白第五大境界的大高手斗法究竟是何種場面……
古暉無需猜測也能想象得到,此時那北城門口將是何等的零落狼藉,慘不忍睹。
‘這下更得趕緊過去瞧瞧了,看這情形,局面似乎一發(fā)不可收拾了啊!’
沉吟思索之間,古暉已是一刻也不曾停止地催動神灰,外形衍變成一根于黑夜中毫不起眼的纖細骨針,一路狂飆,風(fēng)馳電掣般趕往那巨大爆炸之地。
外界,隨著那一聲驚天巨響劃破寧鹽縣靜謐的夜,整個縣城猶如被提前吵醒,且有著不小起床氣的大男孩,瞬間變得鬧騰起來。
以城門口為中心,大地如波紋般蕩漾過一陣急促漣漪,縣城內(nèi)那一排排鱗次櫛比,高矮不一的樓臺閣宇便是由近及遠地劇烈晃動顫抖起來。
所過之處,萬家燈火幾乎是同時點亮,如夜空中那撥云見月的繁星,開始散發(fā)出點點光芒,整齊劃一,好不壯觀!
開門,探頭。人影幢幢,雞鳴犬吠。
“嗚嗚嗚……阿爹,你賠我雞腿!我剛要吃到雞腿!嗚嗚……”
“傻小子,趕緊睡你的吧,夢里啥都有!”
…
“阿姐,方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掉床底下了,又是你把我踹下來的?”
“死丫頭,少冤枉人,我不也掉下來了?剛剛……咱家樓都快震塌了!”
…
“夫君,你…你剛那一下子……好,好厲害!”
“咳咳……那是自然!”
“可你現(xiàn)在…怎的不行了呀?”
“一時受到驚嚇…而已。夫人莫及,為夫緩緩就好,緩緩就好!”
…
…
正當(dāng)各家各戶各自議論紛紛之時,卻無人注意到,一道灰色極細流光于街道小巷間一閃即逝,沒入漆黑夜色當(dāng)中,朝著事發(fā)之地飛閃而去。
那速度,若是叫白家主瞧見,必定會倍感詫異——這竟是不亞于他自己的速度!
不消片刻,只聽“篤”的一聲,一道微不可聞的聲音悄然散開,淹沒于身后熱鬧的縣城當(dāng)中。
只見北門內(nèi)側(cè)一顆震斷后栽倒在地的大樹主干之上,不知何時已倒插著一根三寸有余的灰白纖毫骨針,針尾自風(fēng)中晃悠搖曳。
古暉,終于是趕到了!
當(dāng)精神力凝成一束,探出將近百米之遙時,身在神灰空間內(nèi)的古暉卻是眼神微凝,俊美小臉上漸漸浮現(xiàn)一抹凝重之色。
城門外,大地塌陷,古木枝丫般的裂紋于地面交錯蔓延,觸目驚心。
一個約摸數(shù)十丈的手印大坑赫然在目,周遭煙塵滾滾,一片荒蕪。
手印中央,一個半人高的坑洞于濃煙之中仍舊依稀可見。
而讓得古暉神情微變的,卻是在那坑洞上方,正筆直挺立著一道少年身影。
周身一輪虛幻光膜閃耀著濃郁紅光,卻是將那距離頭頂數(shù)寸位置,欲橫壓而下卻再寸進不得分毫的玄力巨掌抗拒在外。
玄海境大高手凌厲一擊,被盡數(shù)擋下!
“這商隊……果然來頭不小?。 ?p> 古暉只手抵著白凈下巴,目光微閃,不知又在想著些什么……
……
陵光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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