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天府衙外，金玉樓。
武山帶著一群剛下值的同僚，要了兩壇酒，點了幾碟下酒菜，坐在酒樓的一個角落里。在他們的臨桌，方思行一人獨酌，身后曲魄一席黑衣，懷抱三卷畫卷，靜靜的站著。
曲魄是被安公公剛換過來的，前朝余孽那邊，暫時由安公公代為監(jiān)視。
距離發(fā)現(xiàn)前朝余孽已經(jīng)過去三天，方思行經(jīng)過深思熟慮之后，最終還是選擇了武山，今天就是準(zhǔn)備來收服他的。
方思行坐在一旁，一邊吃著酒，一邊聽著武山他們的談話。
“哎……剛走了劉大人和齊大人，現(xiàn)在又來了武侍郎和王侍郎，你說我們應(yīng)天府衙的日子怎么就這么難過?！?p> “你就知足吧，這兩位侍郎還算可以了，至少在辦事上面沒有像前兩位那樣變態(tài)，也就再堅持九天，等陛下確定應(yīng)天府尹真正的人選后，一切又將重新恢復(fù)正常了?！庇腥藢捨康?。
“哎，你們猜，最后到底誰會贏？”
“我覺得應(yīng)該是武大人，就前天，我看見武侍郎跟著東宮長史走了，他應(yīng)該投靠了太子。”
“對對對，我也看見了。武侍郎背后是太子殿下，王侍郎估計懸了。”有人附和道。
“切，你們知道什么，誰說王侍郎背后就沒人了？前幾天我們下值喝完酒，我不是有東西落在衙門沒拿嗎，當(dāng)我回去拿的時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聶捕頭和王侍郎一起離開的?！币粋€矮個子神神秘秘的說道。
“這有什么，王侍郎還和武大哥一起下過值喝過酒呢?！币粋€年輕的衙兵紅著眼，一身酒氣，不以為然。
“去去去，你懂什么。之前聶捕快唯李大人馬首是瞻，一直就跟在李大人身邊鞍前馬后的，李大人可是韓王的人，這兩天，王侍郎和聶捕快神神秘秘的，這還不明白嗎?王侍郎已經(jīng)投靠韓王了?！毙€子白來年輕人一眼。
“臥槽，真的假的?！?p> “不會吧，王侍郎在衙門有什么事情都是找的武老大，和聶捕頭幾乎沒有說過什么話?！?p> 其他人紛紛不相信。
“我覺得矮子哥有點想當(dāng)然了，而且，王侍郎剛來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我在衙門當(dāng)值，我依稀好像看見王侍郎在衙門后門，見一輛馬車?yán)锏娜?，那輛馬車以前我見過，也是太子府的，以前還來衙門接過齊大人呢，說不定這王侍郎也是太子的人。”之前那個年輕人臉色通紅，大著舌頭說道。
“喝酒和糊涂了吧，瞧你這舌頭大的，按你說合著兩位侍郎都是太子的人？那他們兩人還爭個屁啊。”
“去去，喝你的酒去，胡說八道。”
年輕人本就喝的暈頭轉(zhuǎn)向，被其他人一罵，也有些不確定。
“也是，那天我只看到了馬車有些像東宮來接齊大人的，也沒有看到馬車?yán)锏娜?。?p> 但說這無意，聽者有心。
方思行若有所思，兩人都是太子的人，正常情況下大部分人都不會想到這種可能，就連自己在得知皇上選了兩位侍郎爭奪應(yīng)天府尹位置，第一反應(yīng)也是想著，又將是兩位皇子一人扶持一位侍郎，繼續(xù)爭奪。
但如果這個年輕人看到的是真的呢？
畢竟兩位侍郎之前都是中立的，同時被太子拿下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自己手上的掌握的關(guān)于火藥的消息，其實可以利用一下。
“武老大，圣上都專門下旨點到過你的名字，我看你這些日子好像也沒什么想法似的，圣上都開口了，你也去爭爭啊，只要你一句話，兄弟們都挺你?！卑珎€子拿起酒杯，端到武山的面前。
“就是”
“對啊武老大?！?p> 其他人也紛紛開口。
“你們以為我不想?被薛百川壓了十多年，我在衙門除了你們幾個，幾乎和透明人沒什么差別，這些年養(yǎng)的手都有些生疏了。
只是，我就一個普通的外功先天，武道修為上已經(jīng)再難有精進的可能，而不管是之前的兩位大人，還是現(xiàn)在的兩位侍郎，都是成名十年以上的先天高手，內(nèi)功深厚，不是我比的了的。
實力比不上，我又沒后臺，拿什么去拼？
我只希望，這次不管誰上，只要不像薛百川那樣獨斷專政，能讓我有口湯喝，我就心滿意足了?！蔽渖娇酀膿u了搖頭。
其他人一想，覺得武山說的也有道理，矮個子便找了個新奇事岔開了話題。
武山等人又吃了小半個時辰，一個個酒足飯飽，準(zhǔn)備離開。
“哎，對了，你們聽說了嗎?今天，有消息傳出，四天前在京城百公里外看到一群雪廬殺手在襲殺薛百川大人，據(jù)說薛百川大人已經(jīng)修煉出內(nèi)罡，已經(jīng)是準(zhǔn)宗師，卻被雪廬三位先天圍攻致死，尸體被帶走，你們聽說了嗎？”突然一個胖子說道。
引起了其他的人注意，紛紛問起了詳細情況。
“武老大，你聽說了嗎？”
“嗯，是真的，府衙昨天就接到了下面送上來的案卷，確認(rèn)事情屬實。”武山點頭確認(rèn)道。
“哎，據(jù)說薛大人就是因為既不投靠太子，也不選擇韓王，招到了兩位皇子的聯(lián)合追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武老大不做這府尹的位置也許也是幸事?！?p> “好了，這種事還是少談，走了。小二，結(jié)賬。”
武山呵斥一聲，起身結(jié)賬，起身時還特意瞄了眼方思行身后的曲魄，加上這一次，方思行記得很清楚，一共看了二十三次。
看來早已發(fā)現(xiàn)了自己。
“武老大，走了。”
“哦，來了。”
武山深深的看了曲魄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是高手！
武山雖看不透曲魄的實力，但依舊能夠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壓迫之力。
見武山離開，方思行丟了幾塊碎銀子在桌上，跟在武山的身后。
十幾人的隊伍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離開。
走到一處牌樓附近，武山也離開了大部隊，獨自一人走入胡同，向自家走去。
方思行緩緩的跟在他身后，也沒有特意隱藏自己的行蹤。
“朋友，前面我就到家了，從衙門出來，你就跟了我一路了?！?p> 胡同中，武山全身肌肉緊繃，全神戒備盯著方思行。
“喝酒的時候你既然知道我跟了你一路了，還敢自己的同僚分開？在酒店，你一共看了曲魄二十三次，應(yīng)該能夠感受到他的一些實力吧，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方思行似笑非笑的看著武山。
“怕，但即使我們?nèi)希膊灰欢ㄊ撬膶κ?，而我們即便搞出動靜，但是要等到應(yīng)天府衙到來，他也至少能夠從容離去，以后依然可以找到我來殺我。而且我有預(yù)感，你不會殺我?！蔽渖秸f道。
“虛偽，你要是覺得我不會殺你，你也不會這么緊張，我雖然不懂功夫，但也看得出來，你擺的動作是準(zhǔn)備向我出手?！?p> “曲魄，動手！”
方思行說完，突然一聲低喝。
曲魄隨即爆發(fā)，揮出右拳，徑直向武山轟去。
“殺！”
武山全身肌肉隆起，并未坐以待斃，反而發(fā)力迎上，借助跑步的沖擊力，向曲魄揮拳。
兩拳相迎，武山的拳頭距離曲魄的拳頭還有一寸時，只聽“砰”的一聲，武山拳頭外，被一層淡淡的乳白色罡氣抵擋。
“內(nèi)罡外放!”
武山一臉震驚，臉上全無血色。
完了！
怎么會死宗師，怎么可能是宗師！
一位宗師強者，怎么會甘愿成為一個普通人的隨從？
武山霎時間心灰意冷。
“噗……”
曲魄拳鋒凌厲，上來就動用全力，根本不給武山反抗的機會，直接將對方打的倒飛出去，噴出漫天鮮血。
“宗……宗師！”
在武山驚駭?shù)难凵裰校菍⑽渖揭话烟崞?，帶到了方思行的面前?p> “不好意思，實在不想以這種方式和你見面，不過不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實力，可能會影響到接下來我們所談的大事。”
方思行示意曲魄將武山放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武山驚疑不定的看著方思行。
宗師啊，大秦一共六位宗師，二十年沒有變化。
六位宗師除了大內(nèi)的兩位宗師不知是誰，另外江湖上的四位宗師，京城卻是有他們的肖像畫。
眼前的這名，看其真氣，應(yīng)該不是江湖上的四位宗師。
至于方思行。
一個能讓宗師當(dāng)隨從的人，武山不敢想象。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是我來找你干嘛，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嗎？”方思行問道。
“閣下請！”武山猶豫片刻，最終如泄氣了的氣球一般，將方思行帶回家中，直接進入了自己書房。
書房內(nèi)，方思行反客為主，大馬金刀的坐在武山的書桌前，隨手拿起桌上已經(jīng)布滿灰塵的《史記》，不由搖了搖頭。
“閣下找我，不知……”武山剛開口，卻被方思行開口打斷。
“叫閣下生分了，叫我公子吧?！狈剿夹锌粗渖?。
武山聽后，臉上陰晴變化，當(dāng)然知道這句“公子”的含義。雖然對方展示了它不凡的實力，但是對一個完全不認(rèn)識、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臣服，武山心中還是抗拒的。
“怎么？不愿意？”方思行問道。
武山抿著嘴，選擇了沉默。
“沒關(guān)系，強扭的瓜不甜，之前曲魄動手，也只是讓你了解我的一部分實力，好繼續(xù)接下來的談話，放心，我不會以你的生命，更不會以你家人的性命來強迫你做什么。”
“我想你幫我拿下應(yīng)天府尹的位置，怎么樣，有沒有興趣試一試?！?p> “應(yīng)天府尹?”武山驚愕的看著方思行，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一個要求。
“怎么？不敢？擔(dān)心太子和韓王？”
“不是?！蔽渖较肓讼耄瑩u了搖頭。
“那你在擔(dān)憂什么？”
“第一，我實力不夠，我只是……”
武山還沒說完，就被方思行一揮手打斷。而后，在方思行的示意下，曲魄將《通天三圖》遞給武山，同時，還有一張五萬兩白銀的銀票。
武山疑惑的看著方思行。
“打開看看先。”方思行努了努嘴，示意武山打開。
“這是？”
武山遲疑片刻，將《通天三圖》第一幅打開，隨后，迫不及待的打開第二幅，然后第三幅，每打開一幅，臉上的表情就變一次，一會兒懷疑，一會兒凝重、一會兒興奮。
足足小半個時辰，武山才平復(fù)下來。
“功法有了，錢也有了，三天之內(nèi)，就能讓你擁有凌駕于那兩位侍郎的實力。第二呢？”方思行接著問道。
“我只是個武府丞，沒功績，想上位很難?！?p> “這個看看?！狈剿夹羞f給武山一張字條。
“這……這……這是真的？今天有人私自運火藥入京？”武山不可置信，仿佛后半輩子的驚訝與震驚都在今晚統(tǒng)統(tǒng)用上了。
“怎么樣，現(xiàn)在能給我回復(fù)了吧！”
“公……公子……”武山思索片刻，叫的有些生疏，有些不自在。
“你忙吧，先把自己實力提升上來，至于火藥的事情該怎么處理，我會在通知你?！狈剿夹袧M意的點了點頭。
帶著曲魄就要離去，當(dāng)曲魄走到武山面前時，方思行突然停了下來。
“曲魄，摘掉面具，讓武山看看?！?p> 聽了方思行的命令，曲魄毫不猶豫的動手。
武山愣神片刻，看向曲魄的面部，對于曲魄的身份，他實在好奇，到底是哪位江湖宗師會在公子手下。
只是，當(dāng)曲魄摘下面具的剎那，武山睜大了眼睛，嘴巴張的老大，喉嚨中發(fā)出“咕咕”的低鳴，一副見到鬼的樣子。
“保密哦！”
方思行的聲音，在武山耳邊回蕩。
等到他走了許久，武山才慢慢回過神來，看著書房打開的房門，久久難以平靜。
“公子！”
武山就這么呆呆的發(fā)愣良久，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對著方思行離去的方向說道，聲音自然，吐字清晰。
“搞定！”
外面，一墻之隔，方思行帶著曲魄貼著墻壁，隱于黑暗中，直到聽到武山心服的喊出“公子”二字，這才露出笑容。
“曲魄，再盯著他三天，一旦有什么異動，殺?！?p> 但即便如此，方思行還是有所不放心，為了收服武山，今日在他面前幾乎將自己所有的底牌都露出來震懾對方。方思行也不想這樣，但奈何時間緊迫，已經(jīng)沒有時間讓自己徐徐圖之，只能這樣下猛藥，還是要監(jiān)視一下的。
不過目前看來，自己賭對了。
方思行開心的哼著小曲，滿意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