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的晨幕方泛起縷縷灰絲,悠揚地脆鳴便接踵而至。睜開略顯惺忪的雙眼,
撩起籠罩小屋的窗幕,眼眶中倆珠子來回打著滾兒,試圖接收來自微光下的光景。
還未尋得脆鳴的來源,一道模糊的灰影忽閃而逝。緊接著,一頭壯碩的牛伴著脆鳴緩緩闖入視野,昂著頭,擺著尾,大踏著步伐,脖間垂著的牛鈴兒彼起彼伏著,不時發(fā)出清脆的鈴響縈繞于四周,不啻于樂管鼓動,沁心之曲自天際而來。偶爾幾聲牛哞,不僅沒有打破本有的靜謐,反倒是添了幾分自然之美。但隨之而來的輕咳卻如墮淚之音,除了契合這昏沉的幕色,更多成為了格格不入。
扭過身子,托著腦殼,將視線重新聚回到牛的附近,牛依舊如先前那般,唯一不同的便是身旁多了一個佝著身子的人影急匆匆地催著趕路。噢,不,更準確來說應(yīng)該是去耕田。
目光隨著他們的離開收回到了瞳眸中,緩緩放下窗幕,重新癱倒在了床沿。
再次睜開眸子時,已是烈陽高懸,耀眼的金芒穿過窗幕的間隙,直刺的眼角生疼。摸過手表來,才發(fā)現(xiàn)時間竟已將近正午。打個哈欠,捶捶后背,胡亂披了件短衫便扛著鋤頭睡眼離開。
來到田間,卻是沒有去掘自家的田,反倒是停留在鄰家的田邊兒,杵著鋤頭,咧著唇,微瞇著眼,就這么呆著。
似乎是長時間杵著連倆腳都不耐煩了,就干脆開始左右哆嗦。不時還朝向鄰家老頭子的方向望去,像是在要去打招呼,卻是在原地不離開,似在擔(dān)心著什么,又恍若根本就不屑于離開。
老頭子大概很早便知道了有人會來,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就又低下頭趕著黃牛犁地。
或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老頭子那蠟黃的皺臉上汗珠的數(shù)量在不斷地攀升。
當(dāng)然,是由于太累也不一定。
“噗通!”汗珠開始沿著臉頰滴落,不多時,便已達到了汗如雨下的程度。
老頭子捂起袖子擦掉臉上的汗,抬起頭看看穹頂之上的烈陽。似在不停嘟噥著什么。
轉(zhuǎn)過身,牽起牛,老頭子從腰間摸出兩塊大餅,佝著身子徐徐走向田邊的樹蔭。
遠遠拋來一張大餅,跳起身接住,便圪蹴著啃了起來。
也許是沒吃太飽,只是拍了拍肚子,張開嘴,用手指了指,也否管老頭子看沒看見,便直接起身,扛著鋤頭離開。
不過沒啥大不了的,拖了這么久,總歸是來了自家田里。這下子,也該是輪到做營生了。
放下鋤頭,啐兩口,躬著身子,重新舉起鋤頭,低哼一聲,將鋤頭捶到了田里,用力向上一翻,便將掘起的新土撂的老高,再啪嗒落到地上。長長舒一口氣,
用手抹去額頭上的幾滴汗珠,皺著眉頭,惡毒地抬頭看向烈陽??谥幸嗍遣煌`絿佒?p> 隨手扔掉手中的鋤頭,擺擺手,向后一挎,貓著腰躲向陰涼處。而后猝然癱在地上,打個滾兒,便不知覺沉入夢中。
又一次瞇開眼皮時,天色已漸入墨色,殘留的霞光只點綴著西邊一隅,仿若恒夜中的幾盞燈火在頑強搖曳著獨屬于它的領(lǐng)域。
打個哈欠,貓著身子,拖起鋤頭,慢慢移向遠方。路過鄰家的田時,一抹黑影忽閃而逝,遠遠望去,一個佝僂的影子趕著一個壯碩的牛影徐徐耕行。
掬起一捧黃土,輕輕嗅著,順著指縫逐漸滑落。重新扛起鋤頭,逐漸消失在視線內(nèi)。
遠方,清脆的牛鈴聲響起,伴著風(fēng)飄了很遠很遠,低低地牛哞參和著高昂的犬吠漸傳漸遠,只是隱約中帶著低沉的輕咳卻是漸漸清晰,漸入心魂。
遠遠聽去,只余下模糊的低歌回蕩不絕。
東吠西啼呦,阡陌人跡稀嘞。零落黃牛隨我犁呦,伴著我的希寄嘞呦。披辰戴月我不怕,只愿謀得活計......
青楓云浦
望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