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復生
走廊里一片幽暗,四周都是斷垣殘壁和倒塌的石柱,四下寂靜得滲人,只有殘敗的木質(zhì)門里傳來嗚嗚的風聲,好似某種巨型生物的血盆大口。這是一片典型的災后廢墟,四處大片的焦黑痕跡和空氣中淡淡的糊味都在訴說著這棟建筑曾經(jīng)的悲慘命運。
寧秋和塞爾瑪慢慢地摸索著前進,作為執(zhí)行部的雙人組搭檔他們委實可以不需要這么小心翼翼,但在尼伯龍根里面一切都偏離認知,稍有不慎就會變成遍地死靈中的一員,所以寧秋一再地要求自己謹慎謹慎再謹慎,至少要先大致摸清這里的情況。
他抬腕看了看表,時間還剩下大約28分鐘。根據(jù)之前他在學院里的多次測試,大概28分鐘之后他就會因為‘鏡瞳’的副作用而全身乏力,在那之前他和塞爾瑪至少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安置自己,或者提前把楚子航叫回來支援。
想到這點寧秋就很無語,明明除了象龜之外從來沒聽說過誰用言靈還會有這么坑爹的副作用,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變成了個超微縮型的奧特曼,紅燈一閃就必須迅速把小怪獸撂倒,不然他自己就得變成石像。
“內(nèi)部結構也變了,這里不是東方劇院的構造?!比麪柆斴p聲說,“原本這里應該是一個環(huán)形走廊,連接著外廳,但這個走廊是直線的,而且盡頭被堵死了?!?p> “會不會是易洛魁劇院的結構?”寧秋說。
“很有可能,我在背建筑剖析圖的時候順便問諾瑪要了一下易洛魁的資料圖,這里看起來很像很像那條50米長的‘云廊’?!比麪柆斨钢幻鎵?,只剩下一角的相框旁邊一大片焦黑,像是被什么人潑了一桶黑色的油漆,“原本這上面掛著很多從各處收集來的藏畫,其中有一張倫勃朗的真跡‘窗邊的少女’。”
她手指一縮,皺眉:“奇怪,連這種細節(jié)都有么?煉金領域產(chǎn)生的幻境應該都是無序的……”
“沒想到師姐你對建筑藝術也很有興趣?!睂幥镎f。
“是啊,我不是說過我小時候想當設計師么,設計衣服和建筑對我來說都很有趣,因為我喜歡迪士尼里的城堡?!比麪柆斦f著說著突然一怔,扭頭瞪了他一眼:“嚴肅點好不好?我們現(xiàn)在處境并不樂觀?!?p> 寧秋心說那你還給我科普倫勃朗的畫叫什么名字?我看你聊設計聊得也挺起勁的。
“那么真正的重點,這里或許不是師姐你說的幻境?!睂幥镎f,“也許我們是真的回到了1903年?!?p> “但那不可能?!比麪柆敂蒯斀罔F,“時間是一種‘真理’而不是規(guī)則,言靈的力量可以輕易打破物理規(guī)則,但幾乎沒什么能逆轉(zhuǎn)‘真理’。除了……”
她的聲音突然停頓,寧秋沒說話,他知道自己的暗示成功了。
“……除了龍王。”塞爾瑪聲音輕得像是在低語,“時間不可能逆流,但是也許可以被至高無上的力量鎖住……或者說,創(chuàng)造出一個時間錯亂的空間……這里是尼伯龍根?”
她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緩緩打了個寒噤,茫然地四顧。寧秋很理解她的反應,不是本部專員的反應太遲鈍到現(xiàn)在才想到這點,而是塞爾瑪根本不敢往那個方向想。尼伯龍根在混血種的歷史中也極具傳說色彩,沒人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存在,能夠進去的都是死人,或者在進去后變成了死人。它在混血種心里相當于天國或者地獄,應該只是古代的神棍們虛構出來的‘圣域’。這就好比中國的小朋友們都聽著齊天大圣的故事長大,但沒人真的相信石頭里能蹦出一只猴子來。
“我的天吶……”塞爾瑪捻起地上的一捧灰,看著它在指間慢慢飄散,“難怪我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里的所有東西都像是死的,我本來以為這是因為這里太破敗?!?p> “要跟他們兩個說明這件事,不能把敵人看成混血種的組織了,我們也許面對的是龍王!”塞爾瑪語氣嚴肅,伸手按住耳機。
寧秋忽然一把按在塞爾瑪胸前把她狠狠地推開,自己向后魚躍而出,彌漫著白色煙霧的空氣里忽然傳來一聲爆炸般的悶響,沖擊波引起的氣流沖入四處的洞口,像是凄厲的哭聲。
塞爾瑪險些被身后的一根石柱絆倒,以手肘撐地后整個人像是‘彈’了起來,起身時廓爾喀刀已經(jīng)反握在手里,寧秋蹲伏在地上握緊了刀柄,他從來都沒收過刀。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兩分鐘過去寧秋的耳鳴已經(jīng)沒那么嚴重了,雖然還是遠遠不及最開始的狀態(tài),但至少依靠鐮鼬還能維持常態(tài)的聽覺,他只是聽見了自己身后有輕輕的噼啪一聲,就想也不想地采取了行動。
但匪夷所思的是他沒聽見任何人的腳步聲,也沒聽見有什么東西被投擲過來,好像空氣就這么突然憑空爆開了。
“言靈,不是炸彈。”寧秋說。
塞爾瑪動作極其微小地點了點頭,兩人背靠在一起,幫對方守著視野的死角,聽力大打折扣的情況下,寧秋無法用‘鐮鼬’探測出敵人的位置,只能等對方率先現(xiàn)身。
“六點!”塞爾瑪忽然低喝。
寧秋松開一只手,武士刀還在空中墜落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從槍套里摸出了格洛克,槍口穿過塞爾瑪?shù)囊赶轮赶蛩恼胺剑^也不回地扣動扳機,沉悶的槍聲中,寧秋背后不遠處傳來了什么人踩斷木板的聲音。
寧秋在回身的同時扭轉(zhuǎn)腳腕踏地往反方向撲了出去,這時候塞爾瑪已經(jīng)在五米之外了,寧秋開槍的瞬間她就沖向了人影出現(xiàn)的地方。寧秋滑鏟出走廊,握槍的右手架在反握武士刀的左手上方,槍口指向著一扇半毀的木門。木門內(nèi)塞爾瑪正騎在一個人身上,新月般的彎刀架在那個人的脖子上??匆娔莻€人的瞬間寧秋愣住了,他臉上戴著一個黑白的面具,米奇無神地看著塞爾瑪,陰冷地微笑。
“十秒鐘,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塞爾瑪冷冷地說。
倒在地上的男人沉默了幾秒,劣質(zhì)的塑料面具后面?zhèn)鱽硪宦暩袊@。
“哦天吶……寶貝你的身材可真性感……”
男人的話沒說完塞爾瑪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男人痛得蜷縮起來,人體的腹部遍布神經(jīng)節(jié),受到重擊的時候劇痛能讓人喊都喊不出來。
寧秋神色復雜,塞爾瑪?shù)纳聿拇_實高挑,完全貼身的黑色緊身作戰(zhàn)服又讓她曲線畢露,但是什么人能在有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說這種話?他們這是碰到了個野生的路明非吧?
“如果是在酒吧里我大概很高興聽到你這么說?!比麪柆?shù)卣f,面無表情,“重新計時,你還有八秒鐘?!?p> “好吧好吧我認輸,別這么沖嘛美人,難得你有張漂亮的臉蛋?!蹦腥穗p手舉起平放在地上,投降了,他操著一口略帶鄉(xiāng)土氣息的美式英語,語氣還是輕佻得讓人想一拳打在那副面具上。
“回答我的問題,猶豫一秒鐘這把刀就會深入你的頸動脈一毫米?!比麪柆斃淅涞卣f。
“沒問題,樂意效勞?!蹦腥说穆曇衾锖σ狻?p> “你為什么在這里?”
“噢,那就是個很長的故事了?!蹦腥藝@氣,“我才剛退到舞臺后面去想泡一杯伯爵紅茶……”
廓爾喀刀的刀鋒嵌入了男人的側(cè)頸,一道血絲流了出來:“重點?!?p> “眼前一黑,我就在這了?!蹦腥肆⒖套兊醚院喴赓W。
“路上沒遇到什么東西?”
“噢,有的!”男人說,“我們遇見了好幾只趴在地上的怪物,那牙齒,那爪子,我的老天,簡直就像生化危機……”
塞爾瑪眼角抽動了一下,刀鋒再次深入皮膚,又有幾股血流出。
“嘿!這很疼!我感覺有蟲子在咬我的脖子!”男人抱怨,“我們難道不能好好說話么?”
“我看不出你有好好說話的誠意?!比麪柆斦Z氣冰冷。
“美人,你得尊重我的職業(yè)?!蹦腥藝@氣,“作為一個資深演員,總是會習慣性地讓自己說話聽起來更幽默些……”
塞爾瑪掀開他的面具,寧秋也看到了那張臉,兩個人都怔了一瞬間,男人一頭微卷的棕色頭發(fā),綠色眼睛,鼻梁高挺,除去略帶胡茬的下巴還算得上英俊,最大的問題是寧秋和塞爾瑪剛剛見過他,剛才那場搖滾音樂劇的主演,寧秋和塞爾瑪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頭被槍打爆了。
“你剛才是假死?你們一整個劇團都是組織的人?”塞爾瑪皺眉。
男人也愣住了:“組織?什么組織?”
“我有沒有說過裝蒜的話我會打爛你的牙?”
“噢,這倒是第一次聽說……哦——該死——嘿!我的嘴要歪了!”
男人張著嘴呻吟,塞爾瑪收回拳頭。
“你為什么出現(xiàn)在東方劇院里?你的真實身份是什么?別跟我說你是為了來演音樂劇?!比麪柆敹⒅难劬Γ耙矂e讓我問第二遍,我保證你會后悔?!?p> “呃……必須說么?”
塞爾瑪面無表情地對著寧秋招手,寧秋乖乖地把格洛克放到她手里,塞爾瑪翻轉(zhuǎn)手腕,槍口指向了男人的胯下。
“哦!哦!別沖動!”男人立刻驚叫起來,滿臉惶恐,“好吧好吧……我們好好說話?!?p> “下一次不會有警告。”塞爾瑪?shù)卣f。
男人嘆了口氣,認命似地閉上眼:“其實也沒什么……我是個賞金獵人,只是來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務,其它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p> “你的任務是什么?”塞爾瑪皺眉。
“在謝幕的時候念出臺詞,然后守住臺上的那個罐子?!蹦腥苏f,“任務細節(jié)里就寫了這么多。”
星晝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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