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一出好戲（4）（二合一）

　　‘黛絲’沒能作出任何反應也沒能說出任何話，因為身后的人根本沒有給她機會。寧秋掐著‘黛絲’的脖子把她狠狠地按到了地上，用腳踩住那頭看似凌亂實則細細打理過的棕發(fā)，巨大的力量幾乎讓她昏厥。

　　獵人們面具后的臉都陰沉起來，他們特地趁著寧秋虛弱的時候才動手，獵人與秘黨家族培養(yǎng)的屠龍精英不同，他們信奉的是結(jié)果主義，只要最終自己勝利，過程如何陰險狡詐都無所謂。他們不會為了那所謂的榮耀硬是要和寧秋正面拼個你死我活，這種行為就像是在科技發(fā)達的今天還拿著冷兵器上陣，在他們眼里簡直愚不可及?？伤麄冋l也沒想到寧秋就這么醒了，根據(jù)寧秋和塞爾瑪?shù)恼勗?，他的虛弱期應該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才對。

　　寧秋看著他腳下的那顆頭淡淡地說：“你果然是女的，女性的腳踝因為穩(wěn)定性不足，在行走的時候腳踝抖動幅度要大于男性，既然要偽裝不如穿平底皮鞋吧，這樣還能不那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p>　　馬修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笑容，他雙手持槍指著塞爾瑪，眼睛卻盯著寧秋：“你之前就知道？”

　　“什么樣的情況能讓一個女人特地假扮成男人呢？要么她有性別認知障礙或者異裝癖，要么她在試圖隱藏身份?！睂幥锟聪蛩?，“以及見面的時候，你幾乎說每一句話心率都會加快四分之一。這些也只是讓我懷疑，但懷疑也就夠了，在我看來除了可信任的人，就只有敵人。”

　　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仿佛被凍結(jié)，獵人們端著槍的手穩(wěn)定得就像是屹立在地上的承重柱，只有兩把槍對準寧秋，另外兩把指向地上依舊無法活動的塞爾瑪。但誰都沒有開槍，因為‘黛絲’就在寧秋的腳下，他們毫不懷疑以這個怪物的力量能夠像踩西瓜那樣把‘黛絲’的頭踩爛。局面徹底僵持住，雙方各有一名人質(zhì)在對方手中，誰率先發(fā)難都容易陷入困境。

　　馬修瞇起了眼睛：“所以你的九分鐘期限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其實根本就沒有這回事?！?p>　　寧秋不置可否：“彼此彼此。面對死侍群的時候你們也在故意拖延時間，不然以你們的火力足夠?qū)Ω赌切〇|西?！?p>　　塞爾瑪?shù)念^依舊不能移動，但寧秋就站在她的正前方。她吃驚地看著那張平靜的臉，‘期限’絕對不只是一個杜撰出來的東西，寧秋在使用‘鏡瞳’之后的空窗期內(nèi)會變得虛弱至極，她與葉勝酒德亞紀都親眼見過，也沒聽說過他克服了這點。但塞爾瑪其實并不清楚寧秋的最佳狀態(tài)實際能夠維持多久，一切信息都是寧秋告訴她的。這意味著寧秋連她也一起騙了，只為了瞞過所有人。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因為脫力而昏過去？遇見死侍群之前他就已經(jīng)在籌備和獵人們的決戰(zhàn)？

　　但書中那樣運籌帷幄的人其實很難出現(xiàn)，簡單的信息差就能造成雙方條件和實力的巨大差距，寧秋能做到這一切……是因為他真的把一切見到的人都看成假想敵，甚至為之提前制定了計劃！

　　“現(xiàn)在看來你說的話可信度不到20%，你說過‘被殺死的人會變成死侍’，但這些受你們操縱的尸體并沒有產(chǎn)生異變?！睂幥镎f，“那么關(guān)于幕后老板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只是用來嚇嚇你們這種毛孩子罷了，但沒看到我預料之中的反應，很遺憾?！瘪R修呲牙，“至于雇主的事情，放開你的腳，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地談談?！?p>　　“很不巧，我不愛聊天，也沒有時間?！睂幥镂⑿?，“我的‘時限’快到了，所以問完該問的，你們就可以去死了?！?p>　　馬修臉色再度沉了下來，他是那種沉溺于掌控全局的快感的人，在以前的任務中扮演過各種各樣的角色，騙取他人的同情然后割開對方的喉管，或是偽裝成受害者然后一刀扎進救援人員的心臟。這是他第一次踩進別人預設的陷阱，他也并不知道寧秋真的有空窗期存在，聽到這句話他以為對面那個年輕的男人是在譏諷自己。

　　“師姐問了你們一個問題，我也想問另外一個?！睂幥锃h(huán)視全場，“既然你們中間有人知道我們的來歷，你們還有膽子來到這里甚至對我們動武？脫離尼伯龍根之后就會有至少二十門單兵導彈和狙擊步槍對準你們，你們可以把這看做是危言聳聽，但你們一定會后悔?！?p>　　“一只野狼為了不餓死在路邊成為禿鷲的食物，總要冒死從獅群嘴下?lián)屝┦澄?。”馬修露出一個陰沉的笑容，“就算我們不動手，秘黨會放過我們么？我們早就已經(jīng)是在通緝名單上的人，按你們所謂的‘黨規(guī)’，在這里的人都該被處以極刑?！?p>　　他的表情忽然間嚴肅起來，聲音高亢而肅穆：“但這一切合理么？秘黨控制著混血種社會……不，這個世界絕大部分的資源，只有骨頭上的殘渣能流到我們這些孤魂野鬼的腳下，只要不成為你們的走狗就會被你們視作敵人。但從未有人能夠制止你們的暴行，為什么？因為你們掌握著暴力和權(quán)力，所以無人能與你們?yōu)閿?！?p>　　“要終結(jié)暴力，就只能成為最大的暴力！”馬修的黃金瞳燃燒起來，“進化之路就擺在面前……我們這些隨時可能喪命的野鬼怎能不殊死一搏？”

　　寧秋忽然沉默了，不是因為這番中二病沒畢業(yè)的話讓他產(chǎn)生了共鳴，而是有一股寒意忽然間涌上心頭，這番話和論調(diào)實在太熟悉了，像是來自于某個他熟知的人。那個人站在無邊的黑暗里，他既是木偶的操縱者，也是場外的觀眾，他手下的木偶們與掉進他陷阱的獵物們斗得你死我活，而他自己則站在臺下靜靜地旁觀。臺上的生死離別在他眼中都是凡人可笑的掙扎，他看著自己創(chuàng)造出的戲劇輕輕鼓掌，能劇面具上的冷笑陰森得如同惡鬼。

　　寧秋輕聲問：“你們的雇主……是個日本人還是俄羅斯人？”

　　“不，他是新幾內(nèi)亞人！”馬修癲狂地笑，笑容極盡嘲諷。

　　寧秋沉默一秒，在心里嘆了口氣，再問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了，這些獵人擺明了是要和學院魚死網(wǎng)破，預想中最好的可能性已經(jīng)走不通了。但寧秋也并不是個樂觀主義者，他原本就沒期望這些人能乖乖束手就擒。

　　還有些信息沒問完，但執(zhí)行部就是讓啞巴張嘴說話的機構(gòu)，不是用溝通，而是拳頭。

　　塞爾瑪忽然一怔，然后死死地閉上了眼睛，她背對著獵人們，沒人看見她的動作。她看見寧秋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嘴唇輕輕地動了動，是簡單的兩個字。

　　閉眼。

　　耀眼的光芒刺破黑暗，就像是一整個太陽的亮度都被凝聚在一起集中爆發(fā)，在場的獵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些微的異動不可能在這種僵持狀態(tài)下讓他們分神，但在昏暗的環(huán)境里突然出現(xiàn)這樣強烈的光源他們不得不閉眼或者下意識用手去擋，否則就會出現(xiàn)類似于‘雪盲’的癥狀。

　　獵人們試圖在光芒里睜開眼睛，同時他們心里暗自震驚，寧秋的言靈明明是產(chǎn)生火焰，難道他身上有什么裝置能發(fā)出白晝般強烈的亮光？或者他有兩個言靈？

　　光芒忽然消失，馬修最先適應過來猛地睜開眼，但半空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刀鋒朝著他的肩膀豎直切下。寧秋根本沒打算下死手，只需要砍下他們的四肢就夠了，執(zhí)行部事后還需要審問這些人。

　　精鐵交擊的聲音在房間內(nèi)回蕩，其它獵人一同舉槍鎖定了僵持的馬修和寧秋，‘黛絲’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寧秋在動手之前隨手一腳踹暈了她。

　　馬修與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只有幾公分，支撐著匕首的手臂顫得像是臺風中的樹干，但他卻忽然露出了猙獰的微笑，仿佛詭計得逞后的狂喜。寧秋的黃金瞳已經(jīng)不復之前那般明亮，而且馬修剛剛受過傷，理應接不下這一刀，這說明對方的力氣真的在衰弱！

　　“開槍！不用理我！開槍！”馬修大吼。獵人幾乎都是亡命徒，但他們不是沒有戰(zhàn)斗智慧，寧秋之前清除死侍群的表現(xiàn)給他們留下了過于深刻的印象，在他們眼里，只要能擊敗眼前的這個怪胎……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是值得的！

　　其他三名獵人毫不猶豫地開槍了，AA-12霰彈槍的槍聲在密閉的空間里簡直像是火炮炸響，但在他們扣動扳機的瞬間寧秋就已經(jīng)撤回了刀上的力氣向側(cè)邊跳開，馬修也在最后一刻朝反方向翻滾，幾枚子彈擦著他的側(cè)腹，墻上被轟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煙塵彌漫。

　　寧秋前滾翻，起身的同時已經(jīng)有三發(fā)子彈脫離槍膛，在空中組成品字形，這樣的射擊命中胸口能夠徹底摧毀混血種的心臟，有再強的再生能力也無濟于事，而‘鏡瞳’狀態(tài)下的寧秋能瞬間‘理解’對方的行動軌跡，甚至包括風阻這樣的環(huán)境因素。從他手中射出的子彈就如同必中的岡格尼爾，他先是‘看到’了敵人被擊中的結(jié)果，子彈才隨之激射而出！

　　情況其實并不利于他，這間密閉的休息室內(nèi)有三名人質(zhì)存在，他不可能使用‘君焰’這樣的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他也不可能先想辦法把老唐他們送出去，外面到處都是徘徊的死侍。而且馬修其實沒猜錯，他的力量已經(jīng)在流失了，‘鏡瞳’的時限還沒到，但光是開著言靈就會給他造成極大的負荷，剛才他裝昏睡是為了騙過獵人，同時也是趁機恢復些許體力。

　　所以剩余的選項只有一個，在最短的時間里，在獵人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想到用人質(zhì)威脅他的時間里……擊潰他們！

　　連續(xù)三聲槍響的同時，寧秋就已經(jīng)把‘布魯托’從腦海里抹除了，他腿部弓起積蓄了力量，刀勢已經(jīng)纏繞于黑色的刀鋒之上。他借著踏墻的反作用力猛沖出去，跑到‘黛絲’身旁的‘高飛’端起了L85A3，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的刀比抬槍射擊的動作更快！

　　以‘布魯托’為中心，一個半球體的透明領域忽然被激發(fā)了，塵埃在空氣中旋舞，仿佛一場小型風暴，那三顆子彈被看不見的力量推出了領域之外，寧秋也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反彈出去，把塞爾瑪拖走縮在角落的老唐驚恐地看著他撞在墻上墜落地面。

　　奇襲的作用已經(jīng)失效了，‘布魯托’的言靈給所有獵人都提供了喘息的機會，他們重新掌握了主動權(quán)?！唢w’對準寧秋扣動扳機，‘唐老鴨’則把槍口轉(zhuǎn)向了角落的老唐三人，他的言靈只能控制血統(tǒng)純度比自己低的人，而且需要時間來操縱，他現(xiàn)在暫時是場上最缺乏戰(zhàn)斗力的那個，但他也一直都是最冷靜的那個，迅速地找到了寧秋唯一的弱點。

　　將軍了！寧秋就算能用什么方法保護住這些人，他也勢必很難立刻組織起下一波同樣凌厲的進攻，或者干脆身受重傷失去戰(zhàn)斗能力。而獵人的人數(shù)優(yōu)勢被完全地發(fā)揮了出來，只要寧秋撲到那個角落，他們就能用火力壓制把他轟成篩子！

　　一道人影在空中魚躍而出，像捕食的孟加拉虎那樣飛撲向老唐所在的角落，‘唐老鴨’面具后的臉依舊毫無表情，他冷冷地扣動霰彈槍的扳機，能夠打碎犀牛頭骨的彈雨揮灑而出。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寧秋做了最差的選擇，所以他失敗了。

　　霰彈槍的子彈擊中了墻面，煙塵像火山灰那樣被激發(fā)起來，覆蓋住了整個角落，獵人們沒有?；?，他們對著那個角落連續(xù)不斷地射擊，只有馬修垂下雙臂，喘著氣看著那里。

　　一輪射擊終止，AA-12霰彈槍能夠裝載最大容量32發(fā)的彈鼓，此刻已經(jīng)被‘唐老鴨’全部打了出去。他們從容地換彈，沒什么生物在這種壓制射擊下還能活下來，就算三代種也會被重創(chuàng)，打入體內(nèi)的子彈重新熔化煉鐵都足夠打造一尊鐵佛像。

　　但他們還是沒有放下槍，對于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怪物，混血種的宗旨永遠都是趕盡殺絕！

　　煙塵忽然消散，不是有什么人揮動扇子把它驅(qū)散開了，那些煙塵都被一個透明防護罩般的領域排斥在外，那是君王般的權(quán)能，因為它不容拒絕！一切不被許可的東西要么離開君主的領地……要么在里面灰飛煙滅！

　　沒有任何人來得及看清的人影疾射而出，獵人們震驚得甚至忘了開槍，那是‘無塵之地’，‘布魯托’剛剛使用過的言靈！這小子到底有幾個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