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現(xiàn)在，我們算結(jié)盟了嗎？

　　金北在過來之前，先關(guān)上了門。

　　他走近，看看了銅鏡，一下子就看出了門道。這面鏡子有四五寸見方，滿月形，后面的紋飾，看起來像“蛟龍入?！薄＝鸨本椭徱獾氖?，把銅鏡拿過去，轉(zhuǎn)身背對蓮意。

　　蓮意把腦袋，又從他身后探過去。

　　金北哭笑不得，“殿下，臣防著這鏡子后面有機關(guān)或者毒藥，您躲著點兒?！?p>　　蓮意乖巧地把腦袋收回去，在他后面嘀咕：“那，弄死你也不好啊?！?p>　　“弄死臣，您把衛(wèi)妖精扶正，做侍衛(wèi)長，不礙事兒?！?p>　　怎么還在為了這件事吃醋呢！

　　蓮意氣不過，頂了一句，“你不想我給旁人起外號，不想我?guī)е鴦e人亂跑，你就別離開我……”

　　這句話聽著不太對。蓮意自己先臉紅了。也許再解釋更奇怪，所以她沒有。

　　“來，您看。”

　　金北重新把身體轉(zhuǎn)了回來，手里拿著銅鏡。

　　蓮意“咦”了一下，“沒打開？你讓我看什么？”

　　金北臉上是快溢出來的笑意，“打開了，臣確認(rèn)過了，沒有危險。但是，殿下也許好奇打開的過程，不是嗎？”

　　原來，他是為了滿足蓮意的好奇心，特意關(guān)上了，準(zhǔn)備重來一遍。

　　蓮意喜上眉梢，低頭去觀察，只見金北拿大手，把那條龍盤在中間的日月摸了摸，轉(zhuǎn)了轉(zhuǎn)，銅鏡從中間開了。

　　整個過程很短，但是蓮意忍不住雙手交叉，極為期待。

　　銅鏡后面是一小塊兒黃色絹布，卷了起來。金北將其拿出來，又展開。

　　絹布里，抱著一把鑰匙。金北先把鑰匙拿了，再和蓮意看絹布，上面有朱砂紅寫的幾行字：

　　“隴風(fēng)回旗，月明幾時。

　　兄終弟及，誰之將熾？

　　西戎獻(xiàn)馬，大國之儀。

　　輪回?zé)o算，山出青玉。”

　　金北皺了皺眉頭，一臉懵懂，“這是什么玩意兒？”

　　蓮意瞅著她，“嘻嘻”笑著，“金侍衛(wèi)，你在讀書這件事兒上，不太行吧？”

　　金北干咳了一聲，“臣，約略認(rèn)得幾個字。昨夜，不是還背誦詩句了嗎？”

　　“哦，你是指那首艷曲兒?。　?p>　　金北好像認(rèn)輸了，“臣要是讀書好，就考狀元去了，當(dāng)兵做什么？殿下還是把精神仔細(xì)對著它，”他用眼睛瞄了一眼那塊絹布，一剎那間眉目含情，桃花漫天，果然是個絕色人物。蓮意甚至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男人在北境惹出的事，和女人有關(guān)。

　　蓮意也干咳了一聲，“這個，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看起來，像簽文。這種沒頭沒腦，怎么解釋都成的文字，大部分是和尚道士給的。不過，簽文里面，又是西戎，又是大國，感覺和烏別月谷，甚至和本朝，有些關(guān)系啊。”

　　金北認(rèn)認(rèn)真真把絹布放在眼前左看右看，“這絹布，這朱砂，都是新的，如果是柔西公主留下的，恐怕就是這半年，甚至這幾個月的事兒?！?p>　　蓮意像做錯了事兒的孩子，試探著、吞吞吐吐地，把自己從曼珠那里聽來的話兒，告訴了金北，“金侍衛(wèi)，你說，會不會，是太子妃請來的什么僧人、巫女留下的？”

　　金北不說話了，顯然在想事情。蓮意就靜靜呆著，等著他。

　　金北終于重新開口了，“那這把鑰匙呢，又是怎么回事？”

　　“額……這個……”

　　“殿下，太子妃請來的人是為了套話的，就算留下什么東西，也留給太子妃，柔西公主至于這樣藏在鏡子里嗎？”

　　蓮意搖搖頭。

　　“另外，”金北好像更確定了些什么，接著說道：“以臣的目光觀察，這個銅鏡在柔西公主所有的舊物中，很突兀。是不是和絹布、鑰匙一樣，都不是她日用之物，而是從外面得的？”

　　“你怎么看出來不是她日用之物？”

　　“和她喜歡的不是一個路數(shù)?！?p>　　“你對女人真有研究?！?p>　　“這——臣謝殿下金獎。殿下，請您先把心收回到眼前找到的東西上來，柔西公主是能出宮的，在太學(xué)里有差事，御賜都中騎馬行街之權(quán)?！?p>　　蓮意沉吟了一下，“這么說，我姐姐私奔的原因，確實復(fù)雜，而且，線索在宮外？”

　　金北笑了笑，似乎為了安慰此刻看起來有些緊張的蓮意，“殿下，您和衛(wèi)齊做的沒錯兒，以后臣不會再為這件事向您進諫。柔西公主出走，有更復(fù)雜的原因。而太子妃殿下，也許會因此向您施壓。為了自保，您當(dāng)然要趕在一切人面前知道得越多越好?！?p>　　“那，你——”

　　“衛(wèi)妖精都幫您了，臣作為侍衛(wèi)長，自然是當(dāng)仁不讓！”

　　蓮意發(fā)自內(nèi)心地安心和高興，“這么說，我們?nèi)齻€，我們，算是結(jié)盟了？”

　　金北的回答很無情：“為了您的利益，臣算是盡忠。只有當(dāng)臣與殿下牽扯到同一件事情里的時候，大家一起行事，才算結(jié)盟?！?p>　　蓮意有些失落，故意用微笑來掩飾，“那，就請金侍衛(wèi)盡忠?！?p>　　“蒙殿下不棄?！?p>　　蓮意謀畫了起來，“這樣，金侍衛(wèi)，這些東西放在你那里?！?p>　　“放心，保證它們的安全?！?p>　　“你或者衛(wèi)侍衛(wèi)，先想辦法找人去問問曼珠，記不記得這樣?xùn)|西？”

　　金北笑顏如花，“您不想親自參與嗎？”

　　蓮意嘆口氣，“當(dāng)然想，何況我還擔(dān)心她呢！”

　　金北似乎很滿意蓮意的這個狀態(tài)，“今晚您不是要巡夜嘛，去趟冷宮還難？”

　　“你這個人，你這個人，你這個人吶！膽子真大！”

　　“承讓，那臣的外號就叫金大膽吧?！?p>　　“不行，你就是金侍衛(wèi)，不許有外號?！鄙徱鈭詻Q遏制。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倒不像真的對彼此生氣，更像斗嘴，邊說邊又一起翻了翻，覺得沒什么奇怪的東西了，方才一起走出了那間雜物間，鎖了門，離開了那層樓，先去探望鞭刑受害者——衛(wèi)齊。

　　蓮意令金北把剛才的話兒說了，又把東西給衛(wèi)齊看。

　　衛(wèi)齊一臉?gòu)傻蔚?，“殿下，您可要有良心，要說今兒上午當(dāng)機立斷、責(zé)無旁貸陪著您展開了一番冒險與調(diào)查的，可是臣。哪日查清真相、論功行賞，您可別眼睛里只有金侍衛(wèi)，忘了臣?！?p>　　金北見了他就高興，好像比在蓮意面前松快些似的，“你別只顧耍嘴皮子。殿下雖說要用你，你也要有點兒用才成?！?p>　　“我怎么沒用？我現(xiàn)在就能提供線索——你們知道嗎？這銅鏡是誰收拾出來的？我！”

　　金北上前，拍了衛(wèi)齊一下腦袋，“找揍，殿下在呢，你就滿口你啊、我啊，禮儀呢？”

　　蓮意倒是興致盎然，“沒事兒，恕你無罪，沒有外人的時候，叫我什么都行。你快說，什么線索？”

　　衛(wèi)齊得意洋洋又神秘兮兮，”這銅鏡不和其他的鏡子、盒子、胭脂水粉在一起，個頭也比它們大，連鏡套子都沒有，放在一個都是冬衣禮服的箱子里。那箱子里的衣服呢，還有些凌亂，好像是扒拉開來，把這個鏡子找出來過，也許是想帶走來著，又覺得不方便，重新放回去了？”

　　蓮意還沒反應(yīng)過來，金北先開口了：“冬衣禮服的箱子……這么說，柔西公主得了這面鏡子，就收在里頭。正月里佛誕、節(jié)日，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這鏡子很可能也是那時候出現(xiàn)的。知道了大概日期，問曼珠也好問。”

　　蓮意與衛(wèi)齊都為了晚上的事兒有些躍躍欲試、急不可耐。金北看他們倆，像看兩個孩子，“衛(wèi)齊，你還是躺著吧。殿下也別在這屋里呆著，不好。臣把您送回去，臣就換班吃飯了。”

　　蓮意不太情愿，金北去吃飯是正事兒，可是她想留他多呆一會兒。

　　這個想法不好，她只好說，“我回去就覺得空落落的，又悶，又容易多想，旁人我又不認(rèn)識，這個東宮又陌生——就讓我和衛(wèi)齊呆著吧?！?p>　　金北沒法子，打開門，叫了兩個人過來，“殿下在這里和衛(wèi)副侍衛(wèi)長說話兒，你們在旁邊隨時侯著，叫東叫西地，都立即去辦，別躲懶兒?！?p>　　“是?！蹦莾扇舜稹?p>　　“再叫個人騎馬去營里，我有些東西沒收來。在那個藤箱子里有我的桃花甲。取來?！?p>　　門外有誰答應(yīng)了一聲走了。金北向蓮意解釋，“太子爺讓您穿甲巡夜。我們現(xiàn)在的黑甲，太大了，您穿上要累壞的。拿一件別的您穿，也好看，也暖和，也沒那么累?！?p>　　“別絮叨了，老太婆一樣?！毙l(wèi)齊翻白眼。

　　金北笑了笑，趁衛(wèi)齊不注意，又打了他一下，迅速撤走。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也夠幼稚的。

　　蓮意等著金北的軍靴聲越來越遠(yuǎn)了，立即對著衛(wèi)齊套話：“我問你，金北在北境，惹了什么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