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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1977

第三十八,除夕

那一年1977 海州侯 2173 2021-01-07 08:00:00

  姜斌趕到大王莊的時候,已是下午。

  進了院子,正瞧見外公外婆在屋外忙活,大舅夫婦也在準(zhǔn)備年貨,連少見的表弟表妹也都放了假,這還是姜斌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齊整的一大家子。

  王明昌不是正中公社的干部,因此還不知道姜斌被大學(xué)錄取,瞧見姜斌過來,趕緊讓兒子閨女來跟表哥打招呼。

  簡單的寒暄過后,姜斌拿出了通知書,自是讓王家的大院熱鬧起來,連二舅和三舅一家都被招呼過來,圍觀新出爐的大學(xué)生。

  幾位表弟表妹也都讀了中學(xué),馬上也要到參加高考的年紀(jì),自是羨慕的很,圍著姜斌問東問西。

  大人們也是直夸,“有出息,不得了”,給后面的弟弟妹妹們做了個好的榜樣。

  分享了被錄取的喜悅,眼看著天時不早,姜斌也不好意思多留,匆匆的往家趕,明天就是除夕了,可不能在外家過年。。

  在農(nóng)村,年是個漫長的過程。當(dāng)皇歷翻到臘月,年的序曲便已經(jīng)開始。殺豬宰羊辦年貨,再窮的日子也要侍弄出點喜氣來。

  前幾天,由于姜斌一直沒拿到通知書,家里還有些壓抑,現(xiàn)在可不同了,熱鬧的氣氛又充斥了整個院子。

  除夕這天,姜廣明照例起了個大早,要用泡好的黃豆做兩筐豆腐。可當(dāng)下是沒有機器磨豆?jié){的,姜斌姜滿兩兄自告奮勇上了磨坊推磨。幾十年沒干這活的姜斌還是有些新奇,推著一上午也沒覺著累,看著磨口潔白的豆?jié){,感覺有使不完的勁兒。

  年輕真好,姜斌一陣嘀咕,前世可推不了這么久。

  1978年,不僅對于姜斌來說是不同尋常的一年,對普通百姓來說更是如此。盡管改革的春雷要到年底才炸響,但從春節(jié)開始,已經(jīng)感受到春潮涌動,萬物復(fù)蘇。

  過年最快樂當(dāng)屬孩子,這是他們朝思暮想的誘惑,平日里粗茶淡飯難見葷腥,除夕夜有頓好吃的就顯得分外香甜。

  磨完豆?jié){,還沒來及休息,瞅著王芳要去街上采購,姜靜姜凡就像跟屁蟲似的,死活要跟著湊熱鬧。

  “娘,你就帶上我們吧,”兩個孩子一陣央求,旁邊的姜滿也是意動。

  “聽話,娘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王芳是不想帶著孩子的,要知道她今天是有重要任務(wù)。如今的日子,可不像后世,物資充足,隨到隨挑。到了供銷社,她還得排隊“搶購”肉,蛋等憑票供應(yīng)的副食品,根本沒工夫照顧孩子。

  姜斌是知道老娘的難處的,想到自己沒啥事兒,帶著弟弟妹妹們逛逛街也是不錯的選擇,“娘有事要忙,哥帶你們?nèi)??!?p>  得了大哥姜斌的承諾,包括姜滿在內(nèi),三兄妹一陣開心。

  到了鎮(zhèn)上,平時空曠的兩條短街,變得異常熱鬧。最大的變化是政府門口的高音喇叭傳出的不再是樣板戲,革命歌曲,而是《洪湖水,浪打浪》、《花兒為什么這樣紅》這些解禁歌曲。

  甚至在歌曲之后,《愛情的位置》這樣的小說也得以播放。愛情這久違了的俗世情感終于不再被看作可恥的東西了。戀人們可以公開拉手逛公園、軋馬路的日子,相信也不會太遠。

  供銷社與往年相比,也有了很大的不同,第一次在門前的空地上設(shè)立了年貨攤點,擺滿了春聯(lián)、福字、服裝、鞋帽,這可是自“文*革”起第一次開展節(jié)日營銷活動。

  最讓姜斌感興趣的是擺在一角的半導(dǎo)體收音機,正播放著最時新的新聞,“華主席熱情接待阿爾巴尼亞外長”。這可是個好東西,鼎鼎大名的“紅燈”牌收音機,需要四節(jié)大電池才可以帶的動,對于如今還是個土鱉的他來說,是有不小的誘惑的。

  “這個多少錢?”牽著妹妹的姜斌,左右騰挪的擠進了人群。

  負責(zé)售賣收音機的是個中年的大姐,一身體面的的確良,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掩飾不住有些高傲的架子,冷冷道,“一百二十元”。

  彷佛是瞧出了姜斌買不起,因此她也不想多說一句多余的話,相信一句價格就能讓他知難而退。

  姜斌有些咋舌,他確實買不起,一個月18塊錢的工資,不吃不喝也得攢7個月,自己干了副業(yè)的余錢也是將將夠而已,難怪乎是三轉(zhuǎn)一響的四大件之一了。

  抑制住心中的渴望,姜斌也只好帶著弟弟妹妹們換個方向,繼續(xù)逛著。路過糖果區(qū),姜凡姜靜看到了自己的最愛,愣是走不動了,直流口水,好在這是姜斌能承受的。

  除了春節(jié)氣氛變得活躍,彷佛打招呼的方式也發(fā)生了變化?!澳愀呖剂藛幔俊边@是姜斌今天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工人、知青、學(xué)生,見面的第一句就是這樣的問候。一個多月前的高考依然牢牢地占據(jù)著人們地話題中心。

  姜斌貪婪的感受這些變化,豐富多彩的生活似乎已經(jīng)在向他招手。

  除夕地飯食,也是一大改善,是姜家有史以來最豐盛地一頓,八菜一湯,令家里地幾個孩子欣喜若狂,嘴里嚼著紅燒肉,眼里還盯著肉丸子,生怕一不留神少吃一塊。

  而此時的老王頭家是另一幅景象。今天,老王頭不僅給孩子們買了炮仗,還給家里人每人填了雙棉絨鞋。

  這應(yīng)該是老王頭家最紅火的一年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愣是織了一百二十一張席,不僅還完了村里的欠款,還有了不少富余。

  一家子確實是辛苦了,幾個丫頭的手,多了不少凍瘡,老王頭也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不過還好,除夕的日子,總算還過得去,一頓富強粉包的餃子已經(jīng)早早的擺在鍋沿邊,就等著他這個當(dāng)家的了。

  眼瞅著沒有了負債,一家子人是松快異常,沒了年終分紅時的壓抑。吃完餃子,孩子們還點起了燈籠慶祝,燈籠里提供照明的不是燈泡,而是紅色的洋蠟,這在平常年份可是難得。

  入夜后,人們開始互相串門。孩子們追逐打鬧,年輕人打撲克,老人看小牌。在煤油燈朦朧的光暈里,每個人臉上的微笑都是那樣的真實自然。

  1978年的除夕,雖然物資不是很富余,娛樂不是很多,可是經(jīng)過歲月層層磨礪后,相信終會讓人愈加懷念的。

  姜斌盡可能的享受這一刻,記住這一刻。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在以后的日子中,電視會取代串門,酒局和麻將又會取代電視,可能再也找不回此時此刻地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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