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信來之后，除夕家里的氣氛一度有些異常。
姜斌幾次與父親溝通，得到的均是決絕痛恨的態(tài)度，因此也就息了心思不再相勸。
可是另一方面，姜斌卻有些頭大，他本來就打算春節(jié)過后，去趟廣州，尋找生意機會，出了這樣的事情，反而打亂了他的計劃，無法與父母開口。
要是照實說，估計就算親生父母也會猶疑姜斌的目的。
可79年初，正是英雄博浪的好時候，錯過顯然可惜的很，因此姜斌的行程計劃仍需細細打磨，借口也得重新找了。
拋開煩惱，春節(jié)還是要過的，大年初一，姜廣明在王芳的一番勸解之下，情緒稍稍平復(fù)，家里重新恢復(fù)了熱鬧，來信的事情再也無人提起。
姜家在村里算是小門小戶，爺爺那一輩是個獨苗，父親這一輩，有個妹妹又被奶奶帶走了，也就到了姜斌這一輩家里才有了人氣。
這也是姜斌的父親為什么對母親事事依從的根本，農(nóng)村嘛，能生孩子就是旺家的大本事，何況王芳連生了四個，頭前兩個還是兒子，因此奠定了在家里說一不二的地位。
因為少了父輩的本家，春節(jié)也就少了很多的環(huán)節(jié)。
一大早，姜斌還沒睡醒，就被早已等的不耐煩的老三老四給吵吵醒了，“大哥，再不起太陽曬屁股了”，吸溜著糖果的老四直接上床掀了姜斌的被子。
姜斌雖然起床氣很大，但對這兩個寶貝妹妹也無法發(fā)泄出來，只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艱難的爬起了床。
吃完湯圓和水餃，姜斌就領(lǐng)著弟弟妹妹竄村拜年去了，這也是淮陽地區(qū)的風俗，無論平時熟不熟悉，總要竄竄門子，抓把花生瓜子，互相說個吉祥話。
出了門，發(fā)現(xiàn)村里已經(jīng)熱鬧起來，不時能見到三五成群的鄉(xiāng)鄰，遇著村里年紀相仿的，簡單的道聲“新年好”，要是遇到輩分高，年紀大的長者，姜斌一行則要停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并要鄭重的說聲，“向您拜年”。
雖然每一年都是同一個流程，可是架不住人們都是樂此不疲，也許就是在這每一點滴之間，才是過年的真諦吧。
為了拜年的時候，村里各家沒有遺漏，按順序依次竄門是最合適的，姜斌稍稍斟酌了一下就選擇從東頭老王家開始。
快一年沒見著盼娣幾個姐妹了，當老王頭夫婦抓瓜子的空檔，姜斌細細端詳了一下，幾個姑娘是越發(fā)出挑了，特別是盼娣和來娣，紅棉襖一穿愈發(fā)顯得年輕俏麗了。
聽母親王芳叨咕幾句，今年的蘆席是照常收購的，年底老王頭一家又是拔了頭籌，應(yīng)該能夠填補不少饑荒，日子比前些年，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接過一把瓜子，說幾句吉祥話，沒有過多的繁文縟節(jié)，這一家的拜年儀式就算結(jié)束了。
相熟的人家還好，能夠多嘮幾句，陌生的人家，雙方都顯得有些尷尬，意思到了就行，倒也省時間，效率高的很。
姜斌的幾個伙伴，周良當兵回不來，也就剩毛桃和李龍在家，遇著了當然熱絡(luò)的很。
毛桃這一年的司機干下來，明顯的鳥槍換炮，手上的名牌手表閃閃發(fā)光，顯然是公家飯吃的蜜口香甜，聊起天來也是意氣風發(fā)，倒是李龍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
姜斌倒是有些好奇，于是小心的問道，“龍子，怎么了這是，看著不高興啊？”
李龍有些局促的尷尬，姜斌又瞥了一眼毛桃，毛桃砸么了下嘴，顯然知道些什么，可是又生生咽了下去。
一旁的李龍，看著大家一時有些冷場，不好意思的說道，“年前不是定了門親嗎？昨天依著禮節(jié)去送禮，人家沒收”。
姜斌有些驚訝，上輩子他可沒關(guān)心過這些，到不清楚還有這些矯情事兒。
不過，這個姑娘家倒是沒有福氣的，李龍的日子后來可是過得不錯，搞養(yǎng)殖搞生意出息的很，可是這一片上上的人家。
可眼下的境況，李家確實比較寒磣，雖說很少再有人提起成分的事情了，但是李家這些年欠下的饑荒，要想一下子就翻了身，那也夠難。
姜斌是想拉一把李龍的，怎么說也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伙伴，總比著其他人靠譜吧，唯一有些難辦的事是當下還沒有打工族，人員流動受限的厲害，怎么把他帶出去是個難題。
要是到年中，生產(chǎn)責任到戶的情況下，各忙各的生計，相信就沒有這樣的阻礙了。
姜斌想了想，安慰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再說現(xiàn)在氛圍寬松了，出頭的地方也多”。
聽完姜斌的話，李龍顯然只聽到了安慰，無奈的笑了笑，心道，“出頭哪那么容易??？這么多年，盼了一回又一回，李家還不是亂糟糟的”。
李龍的樣子蔫頭蔫腦的，姜斌覺著有必要跟李龍好好嘮嘮，因此三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姜斌詳細的敘述了一下，最近國家的變化，而且把自己這一年來的小生意也稍稍透露了一些。
毛桃、李龍聽得特別認真，特別是聽到姜斌這一年已經(jīng)掙了不老少的時候，李龍雙眼瞬間有了神采。
姜斌對兩人是信任的，三人從小長大，知根知底的很，而且他與毛桃一起販過蝦皮，早就是同道中人了。
姜斌說了很多，最主要的是想讓李龍打起精神，世界馬上就要變化，出頭的機會很多，并不是安慰他的空話，而且姜斌適時的說道，“要是年中氛圍更松，你出行不受限的話，就來京城闖闖”。
姜斌是真心實意給李龍建議，當下真的是好時候，只要敢想敢干，正是出頭的好日子。
李龍立馬就動了心，道，“斌子，節(jié)后我就想去，人挪活，樹挪死，我早就想跟你一樣出去見見世面了”。
這話倒是讓姜斌有些為難，當下可不是后世，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有介紹信可是寸步難行，因此有些猶疑道，“那村里的安排呢？”
有了出頭機會，李龍似乎恢復(fù)了往日的性情，有些狡黠道，“那就包在我自己身上了，你告訴我什么時候出發(fā)就行”。
聽了好久的毛桃，算是明白了兩人的想法，拍了拍姜斌，插話道，“斌子，放心，龍子這家伙聰明的很，他說有辦法，應(yīng)該差不離，讓他試試嘛”。
姜斌無法，只好點了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