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農(nóng)村的“土娃子”，一個部隊大院的“壞孩子”，因為古董珍玩的緣故，居然聊得還挺投機。
不過，再熱絡(luò)的聊天，也不能越過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那就是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今天選的地兒，對三人來說還真是不一般，要知道當下中國人只吃中國菜，沒吃過外國菜，西餐僅限極少數(shù)人享用。
如今的京城就三家西餐廳，第一家是崇文門的新僑餐廳，周恩來總理的最愛，與附近的食客構(gòu)成有關(guān)，這家餐廳小資情調(diào)最重。而且這家餐廳的飯菜，純純的俄羅斯味，就那酸黃瓜，酸的喲，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第二家是東安市場中的和平餐廳，文*革中東安市場改名叫東風市場。這家西餐廳夾在偌大市場之中，給當下逛東風（安）市場的顧客以極大誘惑，要知道當下的中國人，吃餐廳是天大的事，吃西餐想都不敢想，路過門口都膽顫心驚，斜眼往里瞅瞅就算過了癮。
而今天姜斌挑的老莫，就是京城最著名的一家--莫斯科餐廳，氣勢宏偉，就算2000年后去看仍奢華之至。很多懷舊的影視劇都把莫斯科餐廳當過場景，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葉京的《夢開始的地方》，都在這家餐廳渲染過京城一代人年輕時的狂妄與無知。
莫斯科餐廳在西郊，部隊大院特多，壞孩子隨之也特多，相互之間的攀比那是必不可少的，在老莫吃飯就是最好的吹牛談資，每次吃完，吹牛至少一禮拜。
姜斌的場面還是挺大的，老莫的經(jīng)典菜式各來一圈，像馬志云這樣的一眼就能瞧出是第一次來，局促的對付著眼前的牛排，左叉右刀都是傻傻分不清楚。
而馬為多就好多了，雖不熟練，但是虎死不倒架，大院子弟的氣勢是跌不了分的，抑揚頓挫的京腔自身帶著語調(diào)上揚的特性，揚起來的是身居皇城占領(lǐng)者的自豪。
實際上，馬為多這還是第一次來老莫，今天能出來也是把姜斌這樣的家伙當做肥羊了，要不是說地點定在老莫，他才不會出來，約你就出來，多跌大院子弟的份兒。
不過，有肉吃，那就另說了。大院子弟也不容易啊，胃虧肉的厲害，西餐多奶也不嫌奶，多油也不嫌油。
他早就聽著一幫大院子弟吹牛了，老莫有多么多么的高級，今天也算是見識了。
雖然姜斌說的頭頭是道，但馬為多人精一個，打眼一瞧就知道姜斌是個雛兒，啥都不懂。不過，架不住這羊肥啊，飯還是要吃的。
姜斌也是越聊越琢磨出味來了，感情這家伙敷衍自己呢！
一頓飯吃完，姜斌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小目標”，至少確認了競爭對手不是什么穿越者，但也讓他醒悟到，京城的文玩界多了個覺醒者。
飯后，兩人分別，姜斌悠悠閑閑的坐上馬志云的小三輪。
從老莫出來，京城的這一大片還保留著不少老胡同，姜斌看的是賞心悅目，也就是現(xiàn)在，過幾年隨著大開發(fā)，哪哪都是水泥森林，再不會有這樣古老的景致了。
姜斌一時游興大起，他想細細的見識見識這個年代的京城，青磚灰瓦的京城。
馬志云好似看出姜斌興致很高，出聲道，“哥，我?guī)愎涔渌木懦?？?p> “好啊，沿著老胡同，你隨便騎”
“得嘞”，馬志云一聲應(yīng)和，腳下使勁兒，車輪就快速的轉(zhuǎn)起來了。
兩點左右，飯點已過，上班的上班，遛鳥的遛鳥，胡同里空空蕩蕩，少有聲響。各門前種的花還沒有開放，房上爬的藤也沒有發(fā)芽，與灰瓦青磚的胡同相映成趣，古樸自然。若非偶爾見到凌亂的電線桿，還真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小馬，咱逛胡同的時候，也別忘了生意，平時咋樣就咋樣”
“哎”，蹬著輪子的小馬答應(yīng)的爽快，隨后嘴里就響起洪亮的叫聲，“收廢品咧，收舊瓷器、舊家具、文房四寶咧”
就這一嗓子，仿佛給胡同注上了活力，整個變得生動起來。
“收廢品咧，收舊瓷器、舊家具、文房四寶咧”，聲音由遠及近，穿透每一個路過的小院。
馬志云輕快的騎，車輪慢慢的滾向前，有幾家女主人出門看了看，又縮了回去。
當走到一個門當戶對不凡的人家時，一個大嬸喊道，“嘿，收廢品的，舊鐘要不要？”
“要啊，不過得先看看東西再說！”
來了生意，馬志云的腳下也更有勁了，轉(zhuǎn)眼就騎了過去，仔細一瞧這門臉，半人高的門當石鼓，厚重的朱漆大門，碩大的銅環(huán)，怎么看也是個官宦大戶人家。
瞧著門上的獅首銅環(huán)，經(jīng)過多年的使用早已包了漿，看著光澤閃亮，姜斌差點流口水，這玩意要是連門一起賣，他都想搬回家。
“哥，進去了”，還是馬志云的叫聲，讓他回了神。
宅子外表看著雖然光鮮，可進去后，姜斌才發(fā)現(xiàn)，這整個一大雜院，多達十幾戶人家，顯得零落不堪。
大嬸引著他們進去，取出一個四十公分高的座鐘，打眼就覺著分量不輕。最吸引人的是座鐘底部的一幅西洋圖畫，一群光屁股的女人正在戲水。
姜斌可是經(jīng)歷國島國專業(yè)教育的，老師就有好多位，姿勢經(jīng)驗豐富，怎么會在乎這一點點出格。
倒是馬志云有點一驚一乍，道“喲，我說阿姨，這東西你怎么敢留著？這可是真正的封建糟粕”
“可不是咋地，這是前幾天家里老頭子從外面抱回來，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要是再搞個運動，哪還得了？全家都得折進去”。
對于家里老頭子的行為，大嬸一副深惡痛絕，想著趕緊讓燙手的東西脫手。
馬志云仔細的端詳了一下物件，外表一點破損沒有，上緊發(fā)條的話，還能噠噠的走著，是個好東西不錯。
姜斌朝馬志云使了個眼色，這小子心領(lǐng)神會，對著大嬸道，“行，阿姨，我要了，你報個價”。
“這東西雖不是金的，但瞧著金燦燦的，應(yīng)該是銅的，你就給個十五塊錢吧”
當下的人，古玩意識比較低，特別是大嬸這樣的，就是瞧著個大個小要錢，銅的東西大且重，要的就高點。
馬志云裝作和姜斌合計了半天，“這個東西真值不了這個價，瞧著個挺大，給您十塊錢得了”。
大嬸也是想著趕緊出手，稍稍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點頭，“行吧，那就十塊錢”。
看著到手的大團結(jié)，大嬸開心的很，燙手山芋終于甩出去了。
姜斌也是開心，又到手一件好東西，把座鐘蓋上布，利索的抬上車以后，也不轉(zhuǎn)了，直接去找郭鶴年。
也沒用打招呼，兩人直接進了大門。此時的郭鶴年正在房間里喝茶，聽收音機，這還是姜斌送的香港款，愜意的很。
“郭大爺”
姜斌這么叫也是順口了，顯得親切。
郭鶴年慢慢的起了身，瞅了瞅姜斌和馬志云，道，“你們倆怎么有空一起來看我”。
“這不想你了嗎？”
“想我？”郭鶴年呵呵一笑，滿臉不信，“是不是收著好東西了？”
“要不說，還得是郭大爺您呢，神了！”姜斌對著郭鶴年就豎起了大拇指，轉(zhuǎn)身對著馬志云道，“小馬，把東西搬進來”。
分量不輕的座鐘，一擺上桌子，郭鶴年就來了興趣，“喲，這是好東西”。
郭鶴年可不是姜斌那種半吊子都不算的家伙，仔細的瞧了瞧，道，“嚯，銅鎏金琺瑯人物座鐘，這造型精美的很，典型的宮廷風格，可是個好東西?。 ?p> 聽到郭鶴年的一聲贊美，姜斌就知道這東西收對了，自家藏品又可以多一件了。
不過，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郭鶴年一聲嘆息。
“可惜??！”
“可惜？”，姜斌一臉疑問的反問道，“您剛不還說是個好東西嗎？”。
“此鐘成對，你這兒只有一只，豈不可惜嗎？”
鐘還成對，姜斌不知不覺間又是長見識了，普通人家買鐘，就是為了看個時間，怎么可能買一對。也只有皇家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干這種事，看個時間而已嘛，干嘛整兩個呢！
要是時間不一樣，咋整？該信哪一個？
不過，姜斌也不管了，只要是真東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