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終于……主角們出場了。
在幾名踏著小碎步的員工指引下，一群或慈眉善目、或德高望重、或仙風(fēng)道骨、或風(fēng)韻猶存的老頭老太太，邁著矯健的步伐、踩著輕快的節(jié)奏……蹣跚著走進(jìn)了會場。
“敬禮！”司儀揚(yáng)聲叫到。
有人敬禮、有人鞠躬、有人偷笑、有人掏耳朵……
稍微有點兒亂，艾菲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禮畢！”司儀面不改色地喊道。
接下來便是拍照、引導(dǎo)入座、看茶、上果盤、發(fā)筷子、送花……
等等一系列隆重而繁瑣的儀式。
張小米再一次慶幸自己選擇和眼鏡哥合作。
每項環(huán)節(jié)中，張小米一直跟在眼睛哥的身后，有樣學(xué)樣，就像一個毫無情感和自主意識的機(jī)器人。
沒有人覺得她敷衍，除了冷眼旁觀的艾菲。
“這種態(tài)度還想拿提成？哼！”艾菲緊攥拳頭。
“息怒呀親愛的。”眼看著自己就要趕走小米，重奪恩寵了，胡一偉斗膽，偷偷調(diào)起情來?！耙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而已，等會兒就讓她知道人情冷暖?？薜睦婊◣в辍?p> “什么？梨花帶雨？還說你沒動心！”艾菲怒目圓睜，啪地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
歡鬧之后，會場逐漸安靜下來。
司儀清了清嗓子，舉起話筒，飽含深情地道：“古老的東方有一群人，他們?nèi)际驱埖膫魅?。下面，我們邀請公司最資深、最敬業(yè)的楊大姐給我們介紹第一款產(chǎn)品——龍津虎骨膏！”
鼓樂聲隨機(jī)響起。鬼見愁楊大姐踩著俏皮、歡快的鼓點上臺，舉起話筒的時候，楊大姐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龍龍龍……飛龍在天，虎虎虎——武松打虎。錦上添花、骨皮膏藥，這這這……誰踏馬幫我寫的詞兒……”
尷尬！
別說是楊大姐，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滿滿的尷尬。
“好！”司儀見狀不妙，帶頭鼓起掌來。
稀稀拉拉地，大家跟著鼓掌。
“吁……”輕呼一口氣，楊大姐平靜下來，恢復(fù)了平日里的潑辣模樣?！吧兑矂e說了。我介紹的這個膏藥絕對有效，就連我自己，也堅持每天一貼。你們看看我的后背……”
楊大姐說著，掀起衣服，露出后背上貼著的龍津虎骨膏。
“嘖嘖嘖，身體力行??！”司儀大聲稱贊?！澳敲础降子惺裁疮熜?？”
“哼?！睏畲蠼憷浜咭宦?，單腳一踢，當(dāng)場就是一個劈叉。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楊大姐鏗鏘有力地道：“筋骨強(qiáng)、牙口好，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嘩啦啦的鼓掌聲經(jīng)久不息。
一些人當(dāng)場下單。
楊大姐笑的合不攏嘴，因為二十四小時以內(nèi)下單的膏藥銷售額，都會記在自己頭上。
目前來看，楊大姐的開場促銷，算是及格了。
……
“接下來，我們將邀請的是孫大姐，她將為我們介紹公司的拳頭產(chǎn)品——昊天八卦五行元氣帶！”司儀舉起拳頭。
等了一分鐘，沒人上臺來。
司儀尷尬地?fù)蠐项^，又道：“昊天八卦五行元氣帶！乖乖，光是聽名字，我就知道這玩意兒絕對不簡單。孫大姐呢？”
還是沒人來。
“乖乖，昊天八卦五行元氣帶！我滴個乖乖，孫大姐呢？”
“誒——來啦來啦。實在不好意思，我剛才太緊張，上廁所蹲坑去了?！?p> “額?！彼緝x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罢垖O大姐上臺來?！?p> “好的，好得。”孫大姐一邊點頭，一邊上臺?！拔疫@個人呀，打小就有個毛病，這一緊張就鬧肚子，一鬧肚子就得上廁所……”
“好！”司儀眼見孫大姐跑題跑的厲害，連忙帶頭鼓掌，打斷了孫大姐的話。
“別吵吵啊?！睂O大姐沒有意識到司儀是在幫她。繼續(xù)道：“這一上廁所啊，就得蹲坑……”
……
“好，那么我們有請下一位……”孫大姐還沒來得介紹自己的產(chǎn)品，司儀便在艾菲的眼神指示下，將下一個員工請上了臺。
孫大姐如遭雷擊，臉色紫紅，肚子一鬧，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扭頭去了廁所。
……
開場之前，張小米得知這場產(chǎn)品說明會預(yù)計有四個小時，她覺得那一定是痛不欲生、百無聊賴的四個小時。
她甚至準(zhǔn)備好了一副墨鏡，準(zhǔn)備在扛不住的時候偷偷打瞌睡。
沒成想這場產(chǎn)品說明會倒是別開生面、狀況百出，臉蛋兒差點笑出了褶子。
直到眼鏡哥上場的時候，張小米才開始認(rèn)真起來。
“眼鏡哥，你可別讓我失望啊?！睅滋斓暮献髯寖扇酥g多出了一絲感情，張小米希望眼鏡哥能夠有個不錯的業(yè)績。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眼鏡哥身上。他卻不緊不慢地上臺。
也許是大家已經(jīng)坐的太久了，有些人起身走了出去，有些人嚷嚷著要果盤，甚至有人不滿地帶頭起哄。
“贈品什么時候拿出來??？”
“我還等著回家做飯呢?！?p> “別磨磨蹭蹭的，大爺時日無多，時間是很寶貴的?！?p> 終于，在大家的哄鬧聲中，眼鏡哥走到了臺上。
只有張小米感受到了眼鏡哥的緊張。他的右手拿著不知沾了多少人唾液的話筒，緊緊地頂在嘴巴上。左手筆直地貼在西褲的中縫上。
“咳咳！咳咳！”開講前，眼鏡哥費力地清著嗓子，就好像喉嚨里卡了一口陳年老痰。
“眼鏡哥這么緊張，只怕不是個好兆頭?！睆埿∶子X得他一開口就會像公鴨那樣嘎嘎地叫。
所有同事都在面面相覷，艾菲不滿地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書呆子要是還不說話，就換個年輕人上場。
“我這個人沒出息，也沒見過大場面，所以……有點兒緊張?！?p> 一開口，眼鏡哥就來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
“哈哈哈……”果不其然，會場角落里響起放肆的嘲笑聲。
只不過，那一聲尖酸刻薄的大笑之后，會場里變得靜悄悄的，許多人帶著鼓勵的眼神，讓眼鏡哥繼續(xù)。
“這兩天，我一直在朗誦卡耐基的演講與口才，可現(xiàn)在大腦一片空白。算是白學(xué)了吧。”眼鏡哥沮喪地道。
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聲音響起。
“嘿，這家伙平時看起來挺老實，沒想到挺會博取同情的。我剛才怎么沒有想到這一招?！睏畲蠼阌行┎环?。
“哼，這樣顧影自憐的話說一兩句還好，說多了老人家會反胃的?！标惔蠼愕?。
“套路，滿滿都是套路哇?！?p> ……
張小米更加擔(dān)心了，心想大家說的沒錯，眼鏡哥想要贏得信任，就必須拿點兒干貨出來。
“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毖坨R哥道。
人群暫時安靜下來，算是給了他一個機(jī)會。
“也許大家都聽過這個小故事。說是海邊住著一對打漁為生的夫婦，他們的日子很苦，但恩愛有加。丈夫喜歡吃魚頭，妻子喜歡吃魚尾。但丈夫假裝喜歡吃魚尾，把自以為最美味的魚頭讓給妻子吃，妻子也假裝自己喜歡吃魚頭，把最美味的魚尾讓給丈夫吃?！?p> 說到這里，眼鏡哥暫停了一下，等地這大家的反應(yīng)。
“老掉牙的故事?！标惔蠼闫沧?。
“故事不錯，但跟買藥丸子有啥關(guān)系呢？”老馮也道。
“魚肚子那里去了？”小劉問。
“別吵吵。你們這是在嫉妒人家眼鏡哥故事講得好?！本戆l(fā)大姐的演講一塌糊涂，卻難得地維護(hù)起眼鏡哥來。
在卷發(fā)大姐的心里，眼鏡哥和她一樣，都屬于爛泥巴扶不起墻的那種人。
可是，這個老掉牙的小故事卻讓客戶席里一片安靜?？磥?，客戶們都被這對恩愛的老夫妻吸引了。
眼鏡哥放松了一點，繼續(xù)道：“其實，這對老夫妻都知道對方在欺騙自己，都在把自以為最好的東西留給對方?！?p> “太感人了?！笨蛻粝镉腥烁袆拥剜ㄆ饋??！拔夷撬拦硪怯羞@樣好，我就要給他燒高香了?！?p> “劉大姐，你老伴不是走了好幾年了么？”
“嗯，三年前我過壽，閨女給買了兩條魚，死鬼一口都不讓我吃，說是魚刺太硬，自己狼吞虎咽的，結(jié)果卡在喉嚨里，憋死了?！?p> “你這也踏馬挺感人的?！?p> “那叫感人嗎？那叫吃獨食，遭報應(yīng)了?！眲⒋蠼氵艘豢?。
“別罵了，快聽故事吧?！?p> ……
眼鏡哥見人群安靜了，才道：“可是有一天，丈夫突然告訴妻子，自己其實不喜歡吃干巴巴的魚尾。他喜歡美味的魚頭。于是，她的妻子吃上了最喜歡的魚尾，卻流下了傷心的眼淚。過了段日子，她忍不住了，問老頭：‘你是不是不愛我了？’老伴搖搖頭，什么也沒有說?！?p> ……
“太壞了。這老頭。”
“好歹說句人話么。”
“得是看上別家的老太太了？”
大媽們諸多猜測。
不過，冷靜的大爺們倒是有不同見解。
“也許老頭有難言之隱吧?！?p> “老頭得了厭食癥了，魚尾吃不下去?！?p> “老頭算了一卦，吃魚頭會發(fā)財?！?p> 一時間，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張小米笑了，第一次覺著這些老頭老太太如此可愛。
眼鏡哥也笑了，心想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每個人都被他的故事所吸引。接下來，就是道出真相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