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曹家家底
在曹家后宅面見了十六姑,問了安好,敘了些家常,張承奉便告退出了房間。
為了避免再次碰到九娘的尷尬,這次張承奉從另一側(cè)的拱門出了后院。
經(jīng)過花園的時候,抬頭看天空中,那只紙鳶又飛了起來,隨風(fēng)翱翔著,好不歡快。
張承奉突然想起來,好像端午節(jié)快到了,難怪這敦煌城的上空,紙鳶多了起來。
這唐代敦煌是如何過端午的,張承奉很是期待。
但是更期待的是與歷史上開創(chuàng)曹氏歸義軍時代的人物的首次見面。
那可是在歷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號稱“托西大王”的人。
這位可是舍身飼虎娶回鶻公主,然后臥薪嘗膽隱忍二十年,終于打敗回鶻的曹大王。
可惜的就是,歸義軍到了最后三任基本已經(jīng)被回鶻控制了,在中原的歷史書上被稱作了沙州回鶻。
在前院正堂中,張承奉找到了曹仁貴。
雙方見禮后分開坐定,仆人送上來了香茗。
曹仁貴溫和地笑著問道:“大郎,難得來我曹府,不知有何貴干?”
張承奉打量著曹仁貴,但見他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也就是常說的,長方臉,寬額頭,面色白凈,三縷短須髯。
給人的感覺是一個讓人放心,愿意傾心相交的溫潤君子,再加上年富力強,穩(wěn)重干練的本事,自然會得到歸義軍各界人士的看重。
難怪連使主老父都甚是器重,年紀(jì)輕輕就委了節(jié)度押衙知沙州長史之職。
收回打量審視的目光,張承奉無論從哪里看,都無法將面前的曹仁貴和歷史上那位曹議金聯(lián)系在一起。
歷史上那位曹議金可是悄無聲息地讓張氏絕了后,又輕松奪了張氏歸義軍節(jié)度使大位,最后還輕輕松松地將大位傳之子孫。
張承奉收回心神,笑了笑道:“表兄,承奉此次前來,是想和曹家做一門生意。”
曹仁貴剛才被不說話只在看的張承奉看了很久。
以前曹仁貴對張承奉的觀感一般,認(rèn)為其只呈匹夫之勇又魯莽易怒。
如今不僅心中暗贊這張氏大郎仿佛開了竅,小小年紀(jì)越發(fā)地沉穩(wěn)了。
看他的眼神如刀似槍,看得久連自己都有些發(fā)憷。
又能穩(wěn)操說話主動權(quán),讓人不自覺隨著他的思路走下去。
嗯,這張氏大郎確實是歷練出來了。
于是,曹仁貴的態(tài)度稍微熱情了些,笑著問道:“不知道大郎有什么生意要和我曹家做?”
“表哥可先讓仆人打來一盆水”張承奉故作高深地說道。
“大郎又要作什么妖?”曹仁貴搖了搖頭想道。
曹仁貴叫了仆人打來一盆水,放到一邊的紅木鑲金嵌有一面銅鏡的洗臉架上,就退了出去。
張承奉站起來,走到洗臉架旁,拿起一條棉布制成的臉巾,又走到書案邊,將硯臺拿起,將其中的墨汁都潑灑在了臉巾上。
一時間整條潔白的臉巾頓時變成了黑色,然后又取了書案上用來蓋印的蓖麻油泥,在臉巾上一頓揉搓。
最后將毛巾交給已經(jīng)傻掉了的曹仁貴。
“表哥,來試試這個肥皂”說著,張承奉從懷中取出一物交給了曹仁貴。
曹仁貴傻傻地接了過來,看了一眼,好像平時吃的酥油。
看著臉巾在混合了酥油,哦不,是肥皂的水搓洗之下漸漸地恢復(fù)了本色。
曹仁貴驚呆了,拿著肥皂的手一松,肥皂就滑落到了地上。
“表哥,你看看你,大驚小怪的,還不把肥皂撿起來?!睆埑蟹铋_玩笑地說著。
“嗯,不錯,洗滌效果確實好,比胰子和皂角都要好?!被剡^神來的曹仁貴不住點頭說道。
“不知道這東西,這肥皂如何得來?成本幾何?售價幾何?”曹仁貴不虧是商賈之家出身,三句話不離老本行啊。
“如何制得小弟先保密,小弟這里有兩種合作方式,一種是我來供貨,曹家利用自己各地的店鋪來銷售,成本曹家不用管,我們二八分成,我八曹家二。”張承奉說道此處,略微停頓了一下,留給曹仁貴思考時間。
然后又接著說:“另外一種合作方式就是配方以二十萬緡作價賣給曹家,還是曹家店鋪來銷售,獲利后我二曹家八?!?p> “嗯。。。為兄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要不這樣,給為兄幾日時間和家族中長輩們商議一下,畢竟如今為兄已出仕為官,家族中的貨值之事為兄已做不得主?!辈苋寿F想了想,拿不定主意。
“可以,小弟這里還有幾塊,表兄可以拿去分于眾位長輩,洗衣洗臉洗澡都可以用,當(dāng)然了,這只是初級產(chǎn)品,以后小弟還會精益求精,將肥皂做的質(zhì)量更好,香味種類更多?!睆埑蟹钸B忙做出了承諾。
。。。。。。
其實張承奉看出了曹仁貴其實已經(jīng)心動,只是他的性格以穩(wěn)重謹(jǐn)慎見長,無論遇到什么事情,或者什么難以決斷的事情,都會思慮再三,考慮的周全后才會有動作。
曹仁貴是那種穩(wěn)如老狗的類型,好處有很多,但那是在太平盛世。
太穩(wěn)重太謹(jǐn)慎,反而容易在這個亂世中失卻了先機,最后要么被人拿捏,要么最后衰落沉淪下去了。
合作的事情就約定在了后日再定。
張承奉又與曹仁貴聊了很久。
逐漸了解到了許多曹家從商的情況。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
了解后,張承奉才知道曹家在商賈之事上有多么厲害。
原來曹家從曹仁貴高祖時分家,一支留在了安西的龜茲,一支來到了敦煌,各自獨立發(fā)展。
但是彼此還是經(jīng)常聯(lián)系。就算是現(xiàn)在,兩支也還是通過商隊彼此傳遞消息和書信往來。
敦煌曹家這一支脈,也就是曹仁貴這支的發(fā)展尤其順?biāo)?,現(xiàn)如今可謂富可敵國。
曹家如今在安西,于闐和河西,乃至長安,最遠(yuǎn)到了東方的洛陽和開封等各樞紐城市都開有邸店。
販賣著各種貴重物品,包含金銀制品、絲綢制品、香料、藥材、石蜜等等,都不是日常生活用品類。
因為只有這些貨物體積小、價值高、便于攜帶且不易損壞。
除此之外,曹家也是有數(shù)十個大小商隊,有駝馬上千頭,成員可達(dá)數(shù)百人。
他們游走在東西方之間,將大唐的絲綢、瓷器、茶葉等販運到西方。
張承奉從曹仁貴的介紹中梳理出了兩條重要信息,對自己以后的方略相契合。
那就是大唐原來的安西四鎮(zhèn)之一的龜茲城中有曹家的遠(yuǎn)方親戚。
再有一個就是曹家的商隊邸店各處奔走,可以改造為歸義軍打探消息的情報機構(gòu)。
于是,張承奉讓曹仁貴進一步講講龜茲的情況。
原來,安西四鎮(zhèn)中其他三鎮(zhèn)都已陷蕃之后,龜茲城又堅持了很多年,還曾經(jīng)聯(lián)合漠北尚未滅國的回鶻汗國兩次全殲吐蕃大軍。
此后,龜茲城以城市自治領(lǐng)的身份加入回鶻汗國,仍然打著大唐的旗號,一直到回鶻汗國被黠戛斯所滅。
之后,殘余部眾一分為四。
其中三支西遷,一支南遷。
西遷的其中一支西奔葛邏祿,進入中亞七河流域,建立了喀喇汗王朝。
還有一支占據(jù)安西高昌,建立了西州回鶻。
還有一種占據(jù)河西甘州,首領(lǐng)被大唐冊封為天睦可汗的甘州回鶻。
南遷的一支則被大唐擊敗,剩下的部眾逐漸融入了中原。
如今的李克用手下就有回鶻軍,之后到了后唐時期,很多節(jié)度使,比如后唐的李存信、張從訓(xùn)等都是回鶻人。
至于如今龜茲城中的漢人如何了?
曹仁貴說,西州回鶻建立后,加強了對龜茲城的控制,再加上大環(huán)境如此,如今很多漢人都已經(jīng)回鶻化了。能識漢字,但已不會唐言。
張承奉又問曹仁貴一些關(guān)于黠戛斯這個部族的情況。
才知道原來黠戛斯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堅昆,是漢代名將李陵的后代。
李陵投降匈奴之后,被封為右校王,其轄地就是堅昆一帶。
后來在此設(shè)立了堅昆都督府,隸屬燕然都護府,封黠戛斯酋長俟利發(fā)為左屯衛(wèi)大將軍、堅昆都督。
等張承奉從曹家告辭出來后,天色已經(jīng)暗淡了下來。
曹府此行不虛,就算商鋪合作不成,光是曹家在龜茲的關(guān)系網(wǎng)對歸義軍就很重要,張承奉下了定論。
曹家必須拉攏,尤其是對現(xiàn)在弱小的歸義軍政權(quán)來說,曹家就意味著錢糧、情報和商業(yè)網(wǎng)絡(luò)。就像呂不韋之于嬴政,糜竺之于劉備。
難怪歷史上曹家能夠輕松上位,張承奉從下午這次與曹仁貴的簡單交流中體會到了原因。
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回頭想想,張承奉發(fā)現(xiàn),這些情況按理說都是機密,輕易不會告訴別人的。
這次曹仁貴會有問必答,完全告訴自己,其中緣由張承奉也一時想不明白。
但是也有一些自己的判斷,那就是曹家如今在歸義軍治下,此時還沒有二心,時不時地漏一下家底,會讓張氏放心重用和顧忌三分。
至于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張承奉就猜不出來了。
張承奉此時強烈地想要擁有一位自己的謀主。一位只有張承奉可以依靠,沒有世家背景的智謀之士。
羅盈達(dá)不錯,可惜本身出自世家大族,利益糾葛太深,無法全心全意為張承奉謀劃。
張承奉一路走一路想,突然靈光一閃,知道接下來自己要怎么做了。
于是張承奉三步并作兩步,急匆匆回到了使府,就直奔父親所居的廳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