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章-最糟糕的晚上

　　“姐，你去交住院費了？”展飛望著白欣然，清晰地問，“交了多少錢？”

　　“兩千?！卑仔廊粭l件反射地回答。她仍然沒有明白展飛的意思，但漸漸感受到了他話里的鄭重，連忙補充道，“我、我今天一直在醫(yī)院，對吧？除了早晨去交費，我就沒動過那張卡?！?p>　　展飛點了點頭，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但在轉(zhuǎn)向丁伶伶的時候，這笑容就消失了。他的神情像當(dāng)初在酒吧里、他面對警察的時候一樣，冷峻得讓人無法靠近。

　　但他什么話也沒有說。

　　丁伶伶卻在白欣然說話的時候就放下心來。憑她的直覺，白欣然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她說只花了兩千，那就是只花了兩千。

　　“大概是我弄錯了……”丁伶伶一邊在包里尋找著手機一邊說，她想起自己一時情急，還沒有去手機銀行查一下消費記錄。但不等她再確認(rèn)什么，就已經(jīng)看到展飛那種帶著排斥的冰冷目光。

　　在商場上，丁伶伶不是一點委屈都不能受的人，恰恰相反，在懂得察顏觀色的同時，她也極擅長在該裝糊涂的時候若無其事。

　　但展飛的目光還是把她刺痛了。

　　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只是一時興起的施舍罷了。一旦稍稍觸犯到他那脆弱的自尊心，自己就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富人”，變成他的對立面。

　　他的眼睛就是這么說的。

　　丁伶伶索性把手機扔回包里，挺直脊背站著，正面迎向那道目光。

　　“或者，是你們弄錯了？”她說，帶著挑釁的意味。

　　“你的卡，額度是多少？”展飛聲音低沉地問。

　　“20萬?！?p>　　“所以你認(rèn)為，我姐刷卡刷了20萬？”展飛冷冷地嘲諷道。

　　“展飛！”因為距離很近，展飛清楚地看到丁伶伶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縮緊，眼中的怒意一掠而過，隨即帶上了濃濃的失望，“你太不講理了?！?p>　　她有什么可失望的？展飛憤憤地想。

　　本來以為她是放心不下，才在下班后又來醫(yī)院看一看，誰知道只是為了那莫名的20萬的下落。

　　自己才是失望的那一方好吧？

　　……不，也沒有什么可失望的，反正在她心目中，幫助一個自己，和幫助任何一個“窮人”，都沒有什么兩樣。

　　只要有風(fēng)吹草動，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懷疑你的。

　　展飛在暗中咬緊了牙。

　　聽明白了事情始末，卻不理解兩人僵持原因的白欣然，為了打個圓場，拿著一張紙忙忙地走上前來：“丁總，你看，這是交費的收據(jù)。我真的沒有再刷過卡了?！?p>　　丁伶伶垂下目光，在那一行數(shù)字上掃了一眼，眉梢動了動，又掃了一眼，才緩緩地開口說：“你讓他看看?！?p>　　白欣然有點發(fā)愣，自己先低頭一看，繳費金額那里寫著一串?dāng)?shù)字：200000元。

　　200000元？！

　　她嚇了一跳，連忙數(shù)了數(shù)零的個數(shù)，又確認(rèn)了后兩位之前沒有小數(shù)點，才尷尬地又嘆又笑起來：“哎呀，是我沒看仔細(xì)，怎么收錢的人也沒跟我說？”

　　“大概是當(dāng)成后面還有角和分，所以多輸了兩個零?！倍×媪娴穆曇衾飵е牟皇切老?，而是疲憊，“又不是走的現(xiàn)金，如果不去問，大概率他們那邊也沒發(fā)現(xiàn)?！?p>　　“這、這怎么辦？”白欣然沒來得及去看一把搶過收據(jù)的展飛，只是追著丁伶伶問。這件事是她的疏忽，她已經(jīng)覺得十分內(nèi)疚，不想再害得丁伶伶受到損失。

　　丁伶伶卻對她微笑了一下：“沒事的，只是預(yù)繳費，出院的時候會退回來的?！?p>　　白欣然這才舒了一口氣：“對不起啊丁總，你看我……”

　　“沒事，”丁伶伶又重復(fù)了一遍，帶著笑容轉(zhuǎn)身，“白姐，我先走了?！?p>　　她再沒有和展飛說一句話，也沒看他一眼。

　　病房里突然寂靜。

　　丁伶伶大步走到樓下，開了車，當(dāng)坐進駕駛位的一剎那，突然克制不住地渾身發(fā)抖。

　　在別人面前她一直維持著禮貌和沉穩(wěn)的態(tài)度，直到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生氣，氣得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都在打顫。

　　她到底有什么錯？！

　　為什么她的善意，會換來那種拒絕和戒備的眼光，倒好像她在傷害他？

　　她莫名其妙地去相了一個不知所謂的親，難道還不夠倒霉嗎？……

　　丁伶伶在心里抱怨著，并沒有意識到在遷怒那個相親男，只覺得這是自己度過的、一個最糟糕的晚上。

　　在她能夠不發(fā)抖地拿起手機的時候，她又按了2號快捷鍵。

　　“你有空嗎？”她對電話那頭的田蜜說，“出來陪陪我?！?p>　　然后她就掛斷手機，開車去酒吧街。

　　“到底怎么回事？”田蜜只好在見面之后才追問，“又相親了？”

　　丁伶伶剛剛向吧臺里的何書作個手勢，后者立刻會意了：“Extra Dry Martini，稍等?！?p>　　隨即她轉(zhuǎn)頭看著田蜜，重重一點頭：“嗯?！?p>　　兩杯烈性的Martini倒下喉嚨之后，丁伶伶終于給田蜜講完了今晚短暫的相親經(jīng)過。田蜜放下自己的檸檬水，作個體育場上的暫停手勢，盯著她說：“我能先問個問題嗎？”

　　“什么？”

　　“為什么你要設(shè)置日消費額度？”

　　對于明顯搞錯重點的田蜜，丁伶伶倒是耐心得很。實際上閨蜜之間的互相打岔和吐槽，也是一種減壓方式，這是她喜歡和田蜜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我前段時間忙生態(tài)園的事，壓力有點大，就不知不覺地買了很多東西，”丁伶伶解釋說，“后來發(fā)現(xiàn)基本都是沒用的。我為了克制自己剁手，就設(shè)了個上限，避免浪費。”

　　“20萬的日消費上限！”田蜜從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氣，表示不屑，“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行吧，還有個問題：你要是真想買超過20萬的東西怎么辦？比如……包？”

　　“我刷另一張卡?！倍×媪娓纱嗟鼗卮稹?p>　　田蜜徹底無語，轉(zhuǎn)頭啜了一口檸檬水，過了一會才搖頭說：“你這回的相親男，別的我不敢肯定，但很明顯的，他想告訴你，他樂于吃軟飯。”

　　“如果他是美國隊長，其實我不介意?！倍×媪婧呛且恍Γ拔襾頀赍X養(yǎng)家，他去拯救世界，分工合理，責(zé)任明確。”

　　“別挨罵了?！碧锩壅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