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歲歲相見

　　祝晚秋想要伸手去撿，卻只抓了一把虛空。她怎么又忘記了呢，在這夢里，她只能是一個旁觀者。她眼見林胭脂傷心欲絕，淚水似斷線珍珠一般紛紛滾落，如畫的眉眼像是染上了一層霜?！扒锷?，小桃，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林胭脂尖聲叫嚷，往日柔弱的姿態(tài)蕩然無存，此時(shí)此刻的她仿佛一只困獸。

　　柳秋生懷里的小桃站起身，緩緩走到林胭脂的身邊，她的一張俏臉上的笑意更加濃厚了：“胭脂姐，你不是總說待我好嗎？待我好的話怎么就不能把秋生哥哥的愛也分我一點(diǎn)呢？”如此恬不知恥的話，她說起來竟然臉不紅心不跳，絲毫沒有愧疚感。連站在一旁的祝晚秋都恨得牙癢癢。

　　林胭脂自然也十分氣憤，她白皙纖細(xì)得手指著小桃：“你五歲的時(shí)候流落街頭，是我央求爹爹把你帶了回來，雖說沒有錦衣玉食伺候著，但有我一口吃得就絕對沒有少你一口。在家里最困難的那幾年，我們也從未想過把你給賣了。直到爹爹去世，我自己開了這家胭脂鋪，也是讓你留在左右，從未虧待你?？墒悄?，你竟然……竟然……”后面的話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手指顫抖，最后無聲滑落，垂在身體兩側(cè)。

　　“是嗎？從未虧待我？你們不過是找了個免費(fèi)的婢女罷了，不要說得那樣好聽！自小，你就是小姐，而我是丫頭。你穿金帶銀，而我一身布衣。這，于我就公平嗎？”小桃不甘示弱地厲聲說道，邊說還邊步步緊逼，直把林胭脂往墻角逼去。林胭脂地后背已經(jīng)抵著立在墻角的柜子了，上面的東西紛紛掉落，其中一只銅爐落在了林胭脂的額頭，頓時(shí)血紅一片。

　　林胭脂以手按住額角，有絲絲血液自指縫間流出，她不可思議地望向前方。她看的并不是面前的小桃，而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的柳秋生。柳秋生只是看著她們，臉上并沒有萌生什么表情，似乎這發(fā)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秋生，這么多年的情誼，你就不想說些什么嗎？”林胭脂的聲音近乎顫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額角的血越流越多，直到小桃感到害怕，喚柳秋生過來。林胭脂才在意識模糊前看到了柳秋生向著這邊走過來，一步一步，像極了那一年……

　　那一年，林胭脂恰是十三四歲的年紀(jì)。她自小文靜，不常出門，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立在門口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或是就在門前的小攤上買一串糖葫蘆。那糖葫蘆甜滋滋的，她經(jīng)常舔了一口就舍不得吃了。這一日，她如往常一般，拿了幾枚銅錢就跑到小攤上買糖葫蘆，可是那天的糖葫蘆被賣光了。小販指著一旁拿著糖葫蘆的小男孩說道：“小姑娘，最后一串糖葫蘆被這個小哥哥買走了，你明天再來買好嗎？”

　　旁邊的小哥哥瞅了一眼林胭脂就拿著糖葫蘆走了，林胭脂看著她越走越遠(yuǎn)的背影急得大哭，淚眼朦朧間她看到他又走了回來，一步一步……

　　等到再醒來，林胭脂發(fā)覺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額角還是十分地疼。她伸手摸摸，發(fā)覺傷口已經(jīng)被好好地包扎過了。門被打開了，她循著聲音看過去，進(jìn)來的是柳秋生，手里端著一碗藥。柳秋生在床邊坐下，輕輕吹著手里那碗冒著白氣的藥。他并沒有說話，可是林胭脂卻鬼使神差地選擇原諒他。林胭脂覺得柳秋生喜歡小桃，一定是因?yàn)樾√腋贻p更貌美。那么，只要她也可以變得更美，柳秋生就一定會重新愛自己，畢竟他們曾經(jīng)有過那么多的美好的回憶。這些回憶，她只要回想起都會動心不已，柳秋生又怎么會視而不見的呢？想到這里，她接過藥，一口喝下。

　　藥很苦，可她卻覺得像是糖葫蘆那般甜?！半僦覀兘Y(jié)婚吧?！绷锷蝗婚_口，很突然卻讓林胭脂不想拒絕。她輕輕點(diǎn)頭，撲到了柳秋生的懷里。柳秋生摟著她的胳膊微微用力，用幾乎沒人聽見的聲音輕嘆：“不要恨我……”

　　在額角的傷好之前，林胭脂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屋子。她不知道小桃去了哪里，只是不大的宅子里每日都是靜悄悄的，店鋪也是由柳秋生管著。待到傷好，她來到鋪?zhàn)永?，發(fā)覺貨架整理得整齊，賬本上也記載著這幾日生意不錯。林胭脂將暗格里的匣子輕輕打開，看見里面的銀兩好端端地在那里，她那顆懸著的心終于輕輕落地。

　　祝晚秋看著滿面笑容的林胭脂輕輕搖頭，她實(shí)在想不通這個柳秋生到底是給林胭脂灌下了什么迷魂湯。接下來的林胭脂不知從哪兒尋來了鬼子門，央求著想要變得更美。

　　祝晚秋看著眼前百媚叢生的女子想到了杜昭，杜昭比此女子容貌應(yīng)該再勝上三五分。女子呵氣如蘭：“想要變得更美，要么與我們簽下契約，要么給我們你的陽壽。我上這來之前，已經(jīng)打探過了，與你簽契約并沒有什么好處。就看你愿不愿意給我們你的陽壽，用一次我們的胭脂，你就會比你原本死去的日子早死一年，嗯？還想要變得更美嗎？”

　　林胭脂不假思索地點(diǎn)頭：“只要能夠更美，我愿意，什么都愿意。”她的眼神里滿是渴望，微張的嘴翕動著。

　　妖艷女子笑了，白皙的牙齒瞬間展露無遺，嘴角極致張開：“很好，只好你不后悔，我樂得讓你更美?！边@樣子，瞧得人有些毛骨悚然，而林胭脂卻渾然不覺，她已然沉浸在變得更美的夢境當(dāng)中了。

　　從那以后，林胭脂的容貌一天比一天美。她時(shí)常坐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美好：“今天果然更美了呢，等到成親那天，我一定是這城中最美的女子，一定?！彼蛔杂X露出微笑，然后再往自己的臉上抹上一層厚厚的胭脂，那臉?biāo)查g血紅一片，再一轉(zhuǎn)眼卻是光潔無比，連眼睛都滲出媚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