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明右眼余光瞥見居民樓內鏡面反光,是李克特晃動窗戶,將黑影的位置報出。左輪彈倉轉了幾圈,水汽升騰,左手扣動扳機,一聲悶響同時伍明翻入房梁后邊,架起防爆盾牌擋在身前。
預想中的房梁爆開并沒有出現(xiàn)。兇手說不定還有其他方法躲過子彈,又或者“反彈”效果超出有效范圍。大概估算一下,目前伍明距離罪犯有一百三十米左右,伍明不認為這樣的距離觸發(fā)不了。也有可能,下一槍伍明缺少警覺時,就會被反彈致死。
再次瞥見反光鏡閃爍:目標遠離,正在后撤藏匿。
看來兇手也在尋找機會“干掉”伍明。但伍明認為兇手并沒有足夠的決心,他很好奇兇手為什么總是在后撤。例如,現(xiàn)在沒有高能護盾的情況下兇手可以用熱射線武器對伍明的防爆盾牌進行消耗,從遇上黑影開始,兇手就沒有主動出手過一次,難道是想試探自己?
塞上耳塞,彈倉再次轉動,伍明瞄準鐘樓,轟的一聲巨響,槍口噴出一道劇烈的火焰,把雨夜里的黑色街道整個給照得敞亮,雨滴被炸成粉末。
一道十多米長有人寬的焦黑痕跡出現(xiàn)在伍明背后的房梁與街道凹凸不平的石磚地面,同時伍明被巨大的后坐力往后推,房梁破碎,帶著身后的墻體塌陷,倒進磚塊與灰塵里,而鐘樓旁的建筑在剎時被炸出一個幾十米的斜向上方的巨坑,連帶周圍的居民樓倒塌,周邊路燈全體變暗,雨水都澆不滅瞬間燃起的火焰,大量散起的煙塵阻擋視線。
躲在大衣后邊的李克特眼睛瞪得死死的,黑影似乎沒有料到這么一出,陷進煙塵里。這還是左輪?明明是炮彈發(fā)射器好吧,怪不得要清場。不過他緊張地往街道外看去,這么大動靜兩公里外肯定發(fā)現(xiàn)兇手的位置了。
李克特套上大衣悄悄往伍明的位置趕過去,進了屋里,看見伍明坐在屋內中央,在大口喝水,又把水吐出來。叔灰頭土臉的,不??人裕眢w正面一片灰黑,防彈衣被他換下。他的上半身被磚頭與建材劃出不少表皮傷口,褲頭多了好幾個洞,即使有防爆盾牌護著,看起來受了很多輕傷,還能看到背上很多舊疤痕。
伍明叔把李克特給的酒瓶打開,倒在明顯地傷口上,不知道是為了消毒,還是刺激神經與肌肉,保持警惕。
李克特趕緊從大衣衣角掏出子彈,剛進屋就在伍明叔靠著的圓桌上看到左輪,亮銀色槍管襯映出街邊煙火。打開彈倉,里面已經空了,看來那一炮需要消耗所有彈藥打出,至少是五顆子彈。伍明叔的左輪能裝六發(fā)如他拇指大小般口徑的舊式子彈,槍體有七八公斤左右,感覺比上次近距離觀察時似乎又大了不少。
裝填完畢后,放在桌上,從身上取出物資點拿來的酒精給已經空掉的扁平小酒瓶滿上,再解開自己身上防彈衣,心理默算已經損失多少信用點。
伍明穿上防彈衣,左輪彈倉咔嚓一聲,別在腰間。李克特爬上樓梯,想到“巨炮”的威力,身位稍微離遠了點,希望伍明叔能看清他給的信號。
房屋里李克特沒有觀察到兇手的位置,他認為既然伍明叔沒有受多大影響,想來擁有詭異力量的兇手更加輕松地躲過傷害,至少不會被這么解決掉。緊湊地塔塔聲響起,李克特屏住呼吸,排除心緒,耳朵不斷降低對雨聲的關注。他從褲腿抽出短刀,蹲下藏在角落櫥窗中,關閉終端,眼睛瞪得很圓。
伍明沒有往廢墟里走,反而是與李克特同步來到一處巡查隊物資點,兇手也一直沒有現(xiàn)身?,F(xiàn)在他狀態(tài)不太好,不過既然兇手有意躲他,李克特傳遞的信息似乎也表明兇手沒有蹲伏打算,而是以隨機路線跟隨伍明步伐,這樣他行動起來方便很多,至少不那么被動。當然,這可能只是一種計策。
年輕時接過有一起案子,一個十六歲青年為了殺害曾經虐待過自己的老師,制造了長達兩年的意外事件來“恐嚇”老師,老師被懷疑是被害妄想癥住院救治,但出院后立馬被青年殺害。這位青年坦白了一切,要不然他們當時也認為青年患有精神疾病。這兩年時間里青年十分正常,并沒有刻意地去迫害老師,但他確實策劃過幾次事件來傷害老師,但老師確實確診輕度被害妄想癥,如果沒有發(fā)生悲劇,或許兩人都能好好生活。
這個兇手在不斷通過放松的環(huán)境,來減緩伍明的精神亢奮也說不定,他在傷口上涂抹酒精就是要防備怠慢的精神讓身體也放松警戒。雨聲很大,嚴重影響人的聽覺,伍明從物資點拿出幾種藥片一口咽下,然后喝了點水。雨水已經影響人的視線,伍明只能進入屋檐,猜測兇手的心理。
東城房屋結構穩(wěn)定,但說不上堅固,如果無需鎖定目標位置,伍明一般不會選擇以樓頂的觀察位來進行戰(zhàn)斗,況且兇手的行為習慣也暴露出她是一個以觀察為主的獵手型罪犯,而她詭異的能力讓放大處于同一平面戰(zhàn)斗中伍明的危險程度,站在街道上可以隨時借助建筑物與左輪后坐力快速隱藏身位。
兇手抱有獵人心理,可以認為其有豐富戰(zhàn)斗經驗,不怕抓捕與埋伏,對復雜環(huán)境與逃脫戰(zhàn)場很有自信;另一個是一竅不通的初犯,也沒有戰(zhàn)斗素養(yǎng),但伍明很難分辨出來,他更傾向前者。
已經有兩分鐘沒有發(fā)現(xiàn)李克特動向。伍明眉頭微鎖,停下腳步,盯緊不久前后方建筑四層出現(xiàn)過反光的窗口,塞好耳塞,握緊左輪,彈倉轉動,后退幾步,瞄準眼前一樓墻體,正要按下扳機,玻璃破碎聲響起,四樓一個灰色身影躍過。
調整瞄準位置,伍明對準二樓斜向上轟出一槍,狹小街道內除了爆破巨響,還有無數的玻璃碎裂聲,混雜著雨水炸鍋般的噼里啪啦,又是與之前一樣伍明被巨大的后坐力連帶著防爆盾牌推進身后樓房中,把墻面都給推倒出個洞來。而身前的一排房屋被炸出一個幾十米寬的斜向上的巨大凹口,煙塵與火焰吞沒著街道。
撞開玻璃的一瞬間,碎石聲,爆炸聲,雨聲,刺耳的玻璃破碎聲,還有震得人暈眩的恐怖炮聲,李克特只感受到耳朵一陣熱流,便失去了聽覺。他只覺得一股熱浪吹過,像是小時候玩火被烤一樣,一陣燒焦的氣味,躲在大衣后邊沖進對面三樓的玻璃上,落地后滾了幾圈,身體到處都在痛,特別是耳朵,腦袋一陣又一陣的昏痛感。好在沒有骨折,身傷幾乎沒有留下傷痕,李克特擦掉耳邊血跡,握緊手掌趕緊縮進伍明的大衣快速下樓。
這一回伍明叔似乎傷得不輕,嘴角與右耳不停地流血,身上防彈衣已經被裂成好幾塊,右臂的繃帶破得七零八落,露出滿是傷痕與血跡的右手與上身??匆娮郎弦粭l水漬,李克特立馬觀察四周,在桌邊不遠拿起左輪打開彈倉,打開手掌裝填子彈,他在下樓時已經取出三發(fā)。第一枚沒有裝上,一道黑紅色身影從被伍明撞開的破口沖出,撞在李克特懷里,李克特沒來得及反應,大衣也沒披上,直接被撞倒在地??v使防彈衣沒讓身體受太大損傷,但肺部的撕裂感讓李克特眼前一黑,趕緊向前仍出左輪,黑影很快一腳踢出,很不巧左輪被踢開,剛好被墻上掛釘鉤住。
李克特視力很快恢復,倒在地上爬到角落里,靜距離觀察黑影。個子瘦小,與巡查組里愛琳身材相似,是個女的。她身上是黑色夜行服,套著斗篷,不過也是破得不成樣,渾身都是血跡,身上傷比伍明叔還多,臉上面罩碎開,但被她用布遮住,看不清臉。李克特想用終端對比一下身份,但很不巧終端被剛才高溫燒壞了,也可能是撞壞的。
兇手渾身發(fā)抖,看起來她也傷得不輕。不過轉眼間發(fā)生的事讓李克特大跌眼鏡,黑影被悄悄站起來的伍明叔左臂幾個快速連續(xù)刺拳打得蜷縮在地上。
這么弱的?
“——”
李克特從下樓開始一直沒有聽到聲音,看見伍明暴起,一肘朝兇手的腦袋襲去。
兇手身體一轉,伍明只覺得自己胸口挨上小時候才見過的,拆遷隊壯漢用來砸房子的重錘來了那么一下,他退后幾步,吐出一口血,胸部健碩的肌肉竟然稍微塌陷,倒進磚頭堆里。
李克特趁機把防彈衣仍到兇手頭上,抓起磚頭就往她身上砸。還沒砸?guī)紫?,李克特眼前飛過一個盾牌,正是伍明扔過來的,他躲進大衣里往樓梯口一趴,碰的一聲悶響,李克特只瞥見黑影身上防彈衣與頭上盾牌被炸成密密麻麻的碎片。雖然沒伍明的左輪那么夸張,但本來就倒了一面墻的房子再次受到沖擊,轟隆隆煙灰四起,整個屋子開始倒下。
伍明翻滾至街邊剛被左輪打穿形成的廢墟,把酒往右手倒,臉上一陣抽搐,防爆盾牌在剛才的“自爆”中被炸裂開來,他側著身子盯緊眼前下方慢慢倒塌的房屋,瞧見黑影已經躥出,而遲遲不見李克特的蹤跡。
雨水嘩嘩地奏響著屬于深夜香榭干道的樂章。煙灰,火焰像是伴舞,而它們中間,是坐在地上那道矮小的黑紅色人影。
“伍明叔!”
一把銀灰色左輪在雨夜中滑過,伍明立刻抬起右手接住左輪,稍微向下瞄準,左手以極快的速度從腰間拿出子彈裝填,彈倉合上,水汽蒸騰,扣動扳機,完成動作槍上的水才滴落十公分不到,黑影的想要追上左輪的動作正好與冒著火花的槍口成一條直線。
熟悉又悅耳的悶響,以及被擊碎的雨滴。
廢墟里的李克特這回似乎聽到了不一樣的,金屬擊碎硬物的聲音。
伍明走到“尸體”旁邊,只見到一套滿是血痕與破口的黑色衣物,地面有一個半米深的焦黑巨坑,卻沒有見到肉塊或者骨頭。
判斷出左輪被扔出的位置,跪坐在廢墟上雙手顫抖地扒開磚石,風雨急速地打在焦黑而中帶著赤流的身體上。
李奧克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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