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覺得,雖然閨女考上了大學(xué),以后生活不用愁了,但女人,總是需要嫁人生子的,如今國營廠這樣的條件,以前在家哪里夠得上!
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女兒去見見。
趙媽興奮的跟趙無憂說了這件事。
趙無憂道:“我暫時不想嫁人,等我大學(xué)畢業(yè)再說吧!”
趙媽勸道:“你再考慮考慮,這人在國營廠工作,家里條件不錯,以后孩子的工作都有著落了?!?p> 趙無憂堅定拒絕了,嫁人不算什么,但后面帶來的一系列復(fù)雜的事情都是需要處理的,除非任務(wù)需要,她并不愿意招惹更多的麻煩。
晚上,趙無憂閉著眼睛,耳邊聽著趙媽的呼嚕聲,怎么也睡不著。
趙無憂的眼睛一會睜開,一會閉上,外面是明亮的月色,里面是黑暗的房間,一半亮,一半暗。明天還是搬出去吧,趙無憂想到。這個家里已經(jīng)沒有半點她的痕跡了,陌生得像個突然闖進來的外人。
第二天,趙無憂起床,發(fā)現(xiàn)弟弟天理跟他妻子回來了。
趙天理的妻子看到無憂,臉上立刻露出了不虞的表情。
她陰陽怪氣道:“大姐回來了?怎么不把姐夫跟小外甥一起帶來?。堪?,我忘了,大姐還沒結(jié)婚呢!要不,我給大姐介紹一個吧,這女人,還是要嫁人才好!”
趙無憂愣了一下,趙媽滿臉尷尬地站著,不知道該勸哪個,只用祈求的眼神看著無憂。
無憂覺得身上有點冷,還有一股失望委屈的情緒涌上來,讓人想要落淚,這大概是原身的情緒了。
趙無憂昂著頭,將眼里的淚水逼回去,冷聲道:“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p> 她弟妹的聲音更大,“這可是我家,你賴在我家我還管不著了?”
無憂看著趙媽,一字一句,“媽,這是我的家嗎?我能住在這嗎?”
趙天理的妻子也看著趙媽,眼帶威脅,趙媽左右為難。
最后,趙媽想到自己的大孫子,決定還是向著兒媳婦吧,這個糟心的,一不順心就帶著孩子回娘家,這要剛回來就回去,不是讓人笑話嗎!
至于無憂,回頭再解釋吧,母女哪有隔夜仇的。
想好了,趙媽道:“無憂,你別跟你弟媳吵,她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無憂雖然有了預(yù)料,聽到這話還是覺得心酸,爹不疼,娘不愛的,這哪里還是家?
趙無憂沒再說話,任由趙天理的妻子嘚瑟,沉默地吃完了飯,她便收拾東西走人。
當(dāng)然,其實也沒什么要收拾的,只要將昨天打開的包袱重新卷上就行了。一屋的人,見著了也只是沉默,并沒有誰過來阻攔。
趙媽過來道:“你這孩子,說你兩句,你還記上仇了!快別收拾你拿些東西了,你要走了,讓你弟弟弟媳怎么做人?”
趙無憂沒說話,打好最后一個結(jié)。
她才道:“媽,我很感激你們在我下鄉(xiāng)的時候資助我。我留在家里也會跟弟媳產(chǎn)生矛盾,到時候一天三頓的吵都是可能的,還不如我去學(xué)校住,離遠一點就沒有矛盾了?!?p> 趙媽慢慢縮回了阻攔的手。
趙媽道:“那讓你爸送你去吧,你在學(xué)校好好的?!?p> 無憂以自己想逛逛為由,拒絕了趙爸的送,一個人出了門。
趙家的門在身后緩緩合上,趙無憂知道,自己跟趙家以后也不會有親密的關(guān)系了。
趙爸放下手里的活,嘆了口氣,“這丫頭,是怨上我們了。”
無憂到了學(xué)校,學(xué)校確實已經(jīng)提前安排了宿舍,趙無憂還是第一個想先住宿舍的。
保安道:“你是外地的吧?來這么早?!?p> 無憂道:“我是本地人,考上大學(xué)太興奮了,就提前來了?!?p> 保安不能理解,好好的家不住,來學(xué)校感受氣氛?
他道:“你們這些文化人,就是不一樣?!?p> 趙無憂笑了笑,沒接話。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她感謝了帶路的保安,進了宿舍。
宿舍是個6人的小房間,柜子桌子一應(yīng)俱全,上床下桌,上下床的構(gòu)造將有限的空間安排到了極致。半新的柜子、抽屜看起來還挺有新氣象。
趙無憂一個人打掃了宿舍,決定去逛逛學(xué)校。
她瞄上了學(xué)校圖書館,這個時候,能有這么多書的地方真是太不容易了,她決定開學(xué)后一定要多來看書,增加知識儲備。
回程的時候,趙無憂遇到一個老教授,之所以認得他,是因為原身的記憶中,她后來在電視中看見過這個老人。
這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生前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死后將全部家產(chǎn)捐出,用于建設(shè)圖書館,所以后世很多圖書館都以他的名字“書禮”來命名,就是為了紀念這位老人的貢獻。
趙無憂上前打招呼:“葉教授好。”
葉書禮見跟自己打招呼的是個女孩子,身體抖了一下,習(xí)慣性地低頭,保持距離。等回過神來,才想起來現(xiàn)在不是以前了,自己現(xiàn)在是學(xué)校的教授。
葉書禮回道:“好,你好?!?p> 碰到葉教授這么好的機會,無憂自然不會放過,乘機請教了很多問題,包括自己對未來的一些疑惑。
談?wù)撜碌臅r候,葉教授也忘了避嫌,對趙無憂的問題侃侃而談。
最后葉教授鼓勵道:“教育興國,無憂你看到了點上,堅持下去,這個社會會不一樣的?!?p> 兩人都博覽群書,交談起來非常愉快,不但葉教授欣賞趙無憂,趙無憂也感覺到了葉教授知識的淵博,思想的深邃,頗有一種知音難覓之感。
果然,能青史留名的都不是泛泛之輩。
然而,開學(xué)后大家就被本地學(xué)生提醒:女生一定要遠離葉書禮教授。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大家對這種嚴肅的提醒都很相信,這導(dǎo)致葉教授的課只有寥寥數(shù)人,女生更是只有趙無憂一個。
這天,趙無憂剛回宿舍,就被宿舍長拉住,“無憂,你去上了葉書禮的課?你不知道女生不能去上他的課嗎?”
趙無憂回想了一下,原身記憶里并沒有關(guān)于什么女生不能上葉書禮的課的記憶,以自己跟葉教授的交流來看,也看不出什么。難道,這個課不能讓女生上?
趙無憂疑惑道:“為什么?”
還在宿舍的舍友也圍過來,神秘道:“就只有整天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你才不知道,現(xiàn)在整個學(xué)校都知道,葉教授當(dāng)年是因為亂搞男女關(guān)系才出事的,咱們女生去上課,萬一受到了傷害可怎么辦?”
趙無憂皺起眉頭,葉教授絕不是那種人。不僅是因為原身的記憶,更是因為她自己跟葉教授交談過,能感受到他靈魂的純凈。
無憂道:“這一定是誤會,葉教授并不是壞人。況且我他學(xué)識淵博,對我的啟發(fā)很大?!?p> 趙無憂這樣說,舍友也能理解,這時候還是有很多人都是為了理想考大學(xué)的,為了理想冒點險算什么,還有人為了實驗用生命冒險的。
舍友叮囑道:“你小心點,一有不對就立刻叫人,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都會幫你的?!?p> 趙無憂點點頭,辯解道:“那時候不是有很多冤案,葉教授也可能是被冤枉的?!?p> 同學(xué)道:“這誰知道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p> 趙無憂聽了這件事后,對葉教授過去的事情有了一些興趣,但也不能揭別人的傷疤,她只能默默觀察。
葉教授如今雖然老了,但眼神清正,眉宇間還能看出曾經(jīng)的風(fēng)采,尤其是他在熟悉的領(lǐng)域侃侃而談的時候,整個人都仿佛自帶光環(huán)。
但平時的時候,葉教授就是一個有些瑟縮的老人,就連走在陽光下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面對女生更是習(xí)慣性保持距離。
即使是面對趙無憂這樣對他很友好的熟人,也還是保持著絕對不會讓人誤會的距離。
趙無憂想到一個詞:“十年怕井繩”。
時間過得很快,刻苦學(xué)習(xí)幾年后,趙無憂大學(xué)畢業(yè)了。
畢業(yè)后,她被分配到本校當(dāng)老師。趙無憂沒有急著施展自己原來的想法,而是一點點的積攢經(jīng)驗,在不同性格的學(xué)生身上用不同的教育方法。因材施教、有教無類。
在有了足夠的經(jīng)驗后,趙無憂決定辭職去完成自己的理想:將文明的種子灑向祖國大地。
尤其是那些落后的地方,存在著數(shù)不清的落后傳統(tǒng),重男輕女、拐賣、溺嬰等等。
趙無憂不奢求那些地方能一下子變成文明的都市,只希望能在那些地方灑下文明的種子,然后讓他們逐漸成長。
得知趙無憂的想法后,上級領(lǐng)導(dǎo)非常支持,特許趙無憂繼續(xù)保留學(xué)校的職位,以特聘教授的名義去做這件事。
領(lǐng)導(dǎo)道:“這是一件功在千秋的事。國家需要這樣的好同志,也鼓勵越來越多的人能加入進來,幫助落后地區(qū)的百姓開眼看世界?!?p> 葉教授用實際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支持,他將自己的藏書都交給了趙無憂,讓她有需要盡可取用。
這時趙無憂才發(fā)現(xiàn),原來葉教授還是書香世家出來的。
葉教授撫摸著藏書傷懷道:“這些都是好不容易保下來的,還有很多珍貴的書都已經(jīng)被毀了。......這本書是我爺爺傳下來的,你看它臟兮兮的,是因為被人用來墊了桌角,還有些讓人用去糊了墻......再也找不回來了?!?p> 趙無憂道:“您放寬心,以后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了,我們國家一定會越來越好的?!?p> 葉教授回轉(zhuǎn)過來,又叮囑道:“你能看得那么遠我真高興,你今天灑下一顆種子,明天也許就有無數(shù)顆種子,就能結(jié)出無數(shù)個果實了。”
“只是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很多地方的百姓沒有經(jīng)過教化,你一定別跟他們硬碰硬,保全好有用之身,才能做得更多......”
趙無憂認真聽著,一一答應(yīng)。她明白葉教授是在擔(dān)心自己,趙無憂有自保的手段,但不能為外人道,只能一再保證自己會小心。
她也知道這樣的空話并不能讓人放心,最終道:“我會找人教我點招數(shù),好歹有點自保之力?!?p> 葉教授喜道:“這個方法好,我還有些老朋友,給你找個退伍的特種兵,你好好學(xué)。”
趙無憂點頭,訴后拒絕了葉教授的留飯,起身告辭。他們在門口遇到了葉教授的兒子。
趙無憂看著,他確實真心關(guān)心葉教授,神情嚴肅,但眼里的關(guān)心都要溢出來,葉教授也好脾氣的應(yīng)和著他的話。
趙無憂笑著打了個招呼,男生也溫和回應(yīng)。他跟葉教授很像,在他臉上能看到葉教授逝去的青春,可以想象,葉教授當(dāng)年也一定是個驚艷了時光的男神。
趙無憂有些感嘆,也有些惋惜,如果不是這場事件葉教授也許能做出更大的貢獻。
男生送趙無憂出門,一路沉默著,到了門口男生才開口道:“你聽說過我爸的事嗎?”
趙無憂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說這個,但還是回道:“聽說過一點。”
趙無憂親自經(jīng)歷過當(dāng)時的混亂,也能明白男生語氣里的悲憤,這是人的過錯,也是時代的過錯,受害者甚至不知道該去恨誰,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咽。
趙無憂道:“你放心,我不會輕信那些流言,葉教授是什么樣的人我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p> 男生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我現(xiàn)在只有我爸一個親人,不希望他出事?!?p> 趙無憂道:“葉教授對我如師如友,自古就要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這樣說來教授也是我爸了,我自然也不希望他出事的?!?p> 男生笑了,臉上的沉重也一掃而空,他道:“我聽我......我聽爸說了,你一路小心,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寫信給我?!?p> 從葉家離開后,趙無憂又去趙家告別。趙家現(xiàn)在跟她基本也就維持普通的親戚往來,趙母想掌控她的生活,趙爸萬事不管,趙天理夫婦對趙無憂很排斥,雖然不明說,但陰陽怪氣的也是很惡心人。
再加上當(dāng)初的事,兩邊的感情總歸是淡了,趙無憂索性就少回去了。
遠香近臭的,這樣雙方的關(guān)系倒是意外的好起來,后來趙無憂成了大學(xué)教授,這關(guān)系就越發(fā)的好了,不過趙無憂也不太在意他們。
在趙家一番告別后,趙無憂就踏上了去罐子溝的路,她計劃將罐子溝這個比較熟悉的地方作為一個開始。
趙無憂一路順風(fēng),很快到了罐子溝,有了領(lǐng)導(dǎo)的支持,趙無憂在當(dāng)?shù)氐墓ぷ鏖_展得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