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久到慶功宴結(jié)束,派去搜查的人還未回來。
靈浣暗地里松了口氣,座上的人也有些沉不住。
魏王看著詭異氛圍的大殿,率先開口,“宴會已結(jié)束。陛下,既然沒有證據(jù),臣也該告辭了。”
隨著魏王起身這么一說,有幾位坐不下去的大臣也不怕死的站起來附和。
“朕什么時候說讓你走了?”
魏嵇一聲厲喝,演奏的曲子也戛然而止。
兩人隔空對視,眉眼間盡是戰(zhàn)火。
眼看著僵持不下,一旁的魏琛站了起來。
“陛下,既然暫無證據(jù),還是讓大家離開,別讓在座各位大臣質(zhì)疑陛下的行為。如若陛下不放心,臣愿意在此陪陛下一等。”
靈浣聽了,立刻坐不住,這明擺著就是犧牲自己,讓魏王他們離開這準(zhǔn)備提前起兵的節(jié)奏。
魏嵇冷笑一聲,迎面便覺威壓施來。
“你憑什么覺得,你很重要?”
“那我呢!陛下覺得我怎么樣?”
靈浣的開口,讓魏嵇和魏琛同時眉心一震,齊齊地看來。
靈浣坦然,細(xì)細(xì)道著留下她的好處,“如果爹爹真的謀反,作為獨女,我留在這必定會牽制住他。魏琛心悅于我,肯定不會置我于不顧。相比有眾多弟兄的魏琛,我是爹爹的獨女,是最好的人質(zhì)。但若陛下真的污蔑了爹爹,還請答應(yīng)臣女嚴(yán)肅處置造謠之人?!?p> 靈浣冷靜,條理清晰,等魏琛反應(yīng)過來想要制止她時,魏嵇卻出人意料的答應(yīng)了。
“朕答應(yīng)你。”
魏琛拉過靈浣,眼里滿是壓抑的怒氣和慌亂。靈浣輕合手心,十指相扣回去,眼神安慰著他。
還是魏王和丞相顧得大局,在靈浣示意放心的眼神中,硬是逼著魏琛一起離開。
魏嵇就這么看著幾人眼神交匯,手指抵在嘴邊,無意識地摩挲著臉龐。
眾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靈浣懸著的心也放下。
只要是離開了,那這事就好辦。心里想著,抬頭看向座上的人。
魏嵇玩弄著指上的翠色扳指,朝這邊深深看了一眼。
“來人,替世子妃換個地方?!?p> 此時,靈浣認(rèn)命的待在這瑤光殿內(nèi),垂頭擺弄著手中的古琴。
“好琴!”靈浣心中贊嘆。
手指輕輕拂過琴弦,享受著清脆悅耳的弦音。
琴通體淺藍(lán),有星星點點的白色點綴,簡雅而又不失風(fēng)度。
魏嵇前來時便看見這幅景象,沒有急著打斷彈奏,只是輕輕來到靈浣身后,站在一旁。
直至靈浣的一曲《古琴吟》彈完,魏嵇都在一旁默默聽著。音調(diào)頓挫有序,卻又凄美哀怨。魏嵇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發(fā)悶。
“陛下。”
靈浣知曉他在身后,只是要彈奏完這曲曲子,這才出聲。
魏嵇收回思緒,看向靈浣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和殿里氣場全開的陛下全然不一。
“你這一來,怕是回不去了?!?p> 靈浣聽到魏嵇所言,臉上浮起一層擔(dān)憂。她的小白,離了她是不吃飯的。等到她回家,會不會被餓死?
魏嵇看她微微垂頭,便以為她害怕了,聲音也放輕了些,“怎么,剛才在大殿內(nèi)還氣勢洶洶的,現(xiàn)在在朕面前便害怕了?”
“哪有害怕!”
靈浣一瞬間脫口而出,反而更沒有可信度了。為了掩飾內(nèi)心所想,干脆急忙換了話題。
“我爹他……”
魏嵇對上靈浣希翼的目光,第一次有些為難。
“好……我知道了?!?p> 靈浣眸子暗了下去,嘴邊勾起一抹蒼白的笑意,“陛下,必要時,我不會成為爹爹他們的累贅?!?p> 魏嵇斂了斂神色,沒有再說什么。身側(cè)袖中的手緊緊掐著扳指,咯出一道細(xì)痕。
這些日,靈浣和魏嵇之間可以說是很玄妙了。
靈浣雖然是作為人質(zhì)被押來,但也給了她自由的權(quán)力。當(dāng)然,僅限于在宮中。
靈浣待在搖光殿久了也無趣,就開始抓人隨她一起拜訪各位妃子。
宮里妃子很少,零零散散的。靈浣去時每人都先是詫異一番,又滿臉興奮。
“你是誰?哪里來的?真是苦了你了……”
王美人不過才20歲,儼然憔悴許多。見她一來,立刻有了生氣。
“我……我是被抓來的……嗚嗚……”
靈浣簡單說了說情況,王美人便替自己可憐起來,拉過靈浣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淚。
“這樣也好,你目前還是安全的。”
靈浣點了點頭,往她懷里蹭了蹭,還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
“我來時已經(jīng)拜訪好幾位姐姐了,她們……”
靈浣說到這里,腦海中浮現(xiàn)起那些病病殃殃,瘋瘋癲癲的美人,只嘆宮墻如籠。
王美人聽到,也跟著嘆了氣。
“宮里還有些活氣的,也就我和楚貴人了。”王美人說到這,抬頭看了看我,眼里明亮了些,“現(xiàn)在你來了,可要多多來看我。”
靈浣被她扣了許久才得以脫身,臨走時王美人還嘆息楚貴人沒趕到時候瞧到靈浣,下次定要介紹給她。
回了搖光殿時已經(jīng)很晚了,作為人質(zhì),靈浣可是有抱負(fù)的。只是這里實在太冷清,自己也染上些許悲哀。
畢竟魏琛他們起兵造反,已有數(shù)日了。
魏嵇雖不被眾人看好,但心狠手辣,動起手來毫不手軟。而丞相一方年事已高,即便有投靠的大臣,終究敵不過身經(jīng)百戰(zhàn)心思頗多的魏嵇。
這些日子里,靈浣都沒有什么動作,每天彈彈琴,看看書,寫寫字。魏嵇偶爾也會來幾次,但都沒有幾句話。
果不其然,今天晚上魏嵇又來了。
“今晚喝點酒吧?!蔽猴昧斯蘧苼恚o自己倒了一杯,也替靈浣滿上。
“對了,你會喝酒么?”魏嵇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她。
“怎么不會!”靈浣對于看不起她的魏嵇,氣鼓鼓的說道。
“也好?!蔽猴潘伤频男α诵?,抿了口酒。
靈浣聽了沒有出聲,將自己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自己喝著自己的酒,沒了靈浣再滿上,不過幾杯,靈浣已經(jīng)醉醺醺的了。
看著眼前空了的酒杯,靈浣拿了酒瓶再倒,卻總有殘影,倒不進(jìn)去,只是倒在外面的,就有許多了。
一旁還清醒的魏嵇看了,無奈地?fù)u了搖頭,伸手?jǐn)r住了她的手,一把奪來了酒瓶放在自己身后。
“好了,你看你都醉了,別喝了?!蔽猴鷦竦馈?p> “我不要!我就要喝!”靈浣紅著臉,眼睛都快要合上了,嘴里還時不時打著酒嗝。
“我送你回去休息?!蔽猴难垌盗税?,掩下心思,抱著亂動的靈浣走去房間。
剛放下人,袖口就被拉住了。
“求求陛下留他們一命……”哽咽的聲音傳來,轉(zhuǎn)過身來要離開的魏嵇也不得不回頭看向她。
此時,床上的人眼角流著斷了線的淚珠,兩鬢的頭發(fā)也打濕了許多。單薄弱小,咬唇看著他。
魏嵇緩緩抽出手,臉色也變得凝重。只是看著她,沒有回答。
今夜一過,便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算魏嵇再怎么封住下人的嘴,還是走漏了風(fēng)聲,讓靈浣知道了造反之人早被活捉,其首已掛在城墻三日。
“廢物!”
隨著一聲怒喝,摔在地上的茶杯碎片四散。地上的王美人害怕甚極,瑟瑟地伏在地上,嚇得尖叫一聲。
“拉下去!杖斃??!”
魏嵇一貫冷靜的臉上此刻難忍怒氣,眸子也染上猩紅。
“等等!”
靈浣剛一醒來,便被楚貴人告知王姐姐被陛下帶走了,許是要懲罰她將事實告訴靈浣的行為。
靈浣內(nèi)傷還沒好,又經(jīng)一路跑來這么一折騰,剛開了口便朝著地上跪去。
魏嵇眼疾手快,馬上上前接住她,扶住靈浣雙臂。
“陛下,不怪她,是我自己猜到的……不要殺王姐姐……”
靈浣哭到說不成話,急迫地想要解釋,忍了許久的悲傷和委屈終于一股腦全釋放了出來。
王美人見此,也連忙上前想要查看,卻被魏嵇一個眼神呵退,不滿地退了下去。
魏嵇抱著懷里的人,滿眼心疼。伸出想要替她擦淚的手,想到什么又停在空中。
靈浣可不去在意他虛偽的歉意,兇狠地嗚咽著拉過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魏嵇悶哼一聲,沒有收回手臂,就這么任由她咬著,伸手替她捋了捋亂了的頭發(fā)。對上她怨恨的目光時,還是心痛了一瞬。
等她哭得沒力氣暈了過去,魏嵇這才攔腰抱起,一路陰沉的抱著靈浣回了搖光殿。
地下牢籠陰暗,魏嵇一身華服格格不入。地上的污漬染上衣擺,魏嵇一臉淡漠,瞳孔慢慢聚焦在眼前鐵門后的男人。
“呵……怎么不把我也殺了?”
魏琛胸前的鞭痕觸目驚心,衣裳也已被鞭勾勾爛。雙手被吊捆在木樁上,頸間原本白嫩的肌膚被厚重的鐵圈扣住,滲出絲絲黑血。
魏嵇見他已氣若游絲,嘴邊漾起一抹笑。
“這可不行。朕還要讓你親眼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成為朕的皇后呢?!?p> 魏琛一聽到靈浣的事,眸中也有了精神,咬牙切齒地看向眼前大獲全勝的魏嵇。
“你不許動她??!”
木樁上的人劇烈掙扎,魏嵇像沒聽到般繼續(xù)說道,“你放心,朕肯定好好待她。”
“你他媽的放屁!你毀了她的家!毀了她的一生!!你真的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么?。?!”
魏嵇的眸一點點暗下來,強忍著怒意一步步向前,抬手掐上了魏琛的下巴。
“將死之人,哪有這么多廢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