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微涼的信任很好的安撫了福寧郡主的情緒。
福寧郡主鎮(zhèn)定下來之后,智商和情商都回到了腦子里。
她朝著喬英屈身一禮:“方才是我驟然聞聽噩耗,情急失態(tài),這才對喬太醫(yī)口出惡言,妾身給喬太醫(yī)賠個不是,萬望喬太醫(yī)看在妾身愛女心切的份上,原諒則個?!?p> “不敢不敢,郡主也是為人父母之心,情有可憫。”喬英避讓在一邊。
笑話,哪里能讓她給自己賠罪,這可是他主子的嫡母!也算是他的主母了!
“還請喬太醫(yī)告知,我女兒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怎么會……怎么會竟然到了虧了身子的地步?”
喬英剛想開口,陌微涼打斷了他:“慢著!”
眾人疑惑的看著她。
陌微涼示意丫鬟將她扶起來,陌驚弦正坐在她的床邊,見狀便扶著她的肩,將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又給她拉了拉被子。
福寧郡主見了也顧不上什么男女大妨之類的事情,她更關(guān)心女兒的性命:“微微可是害怕,不如我們到外面去說?”
她搖頭:“娘親屏退左右?!?p> “這……好吧,都出去,退到院子外面,誰也不許進來!”福寧郡主見她堅持,“蕓娘,你親自守著門口?!?p> “是?!?p> 陌微涼見眾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他們四個,這才開口:“喬太醫(yī),微涼有個問題希望喬太醫(yī)如實相告?!?p> “縣主請問。”
“縣主?”陌微涼記得自己不過是個鄉(xiāng)君封號。
陌驚弦解釋:“你救駕有功,皇上親封你為孝安縣主。你昏睡了半月有余,隨行太醫(yī)束手無策,不得不帶著你回到了御京。陳老太醫(yī)也看過你的病,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皇上這才指了喬太醫(yī)來給你看病。今兒已經(jīng)十一月初四了。”
她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看向喬英,又抬頭看著陌驚弦:“喬太醫(yī)與我陌家是何關(guān)系?”
她名義上問的是喬英,實際卻是問他。
喬英閉上嘴,只看著陌驚弦。
他點頭:“他是我的人?!?p> 福寧郡主有片刻失神,很快反應(yīng)過來:“那誠王向皇上推薦喬太醫(yī)……”
“奉命行事。”喬英嘿嘿笑,他就說這一家子演的一手好戲!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上輩子許多事情就能夠說得通了,誠王最后對陌驚弦痛下殺手,應(yīng)該也是知道了他背后做的事情。
陌微涼有些失神的看著他,從他深沉的眼眸中看出了他的隱忍和蟄伏,他所謀甚大!
而他本來也許能夠成功的,他那樣被押解進京,不過是個進京的借口,可是為了救她,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圖謀,最后落得個凌遲的下場。
罷了,她原諒他了。
福寧郡主從他們?nèi)詢删溟g便聽出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不由咬牙:“好?。∥揖共恢銈兒螘r攪成一團了!”
陌驚弦沉默不語,這些事情牽扯太大,一時間也不好說個明白。
陌微涼拉過她的手,討好賣乖:“娘親不要生氣,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此事。上次我暈倒時,喬太醫(yī)就來為我診過脈,您可還記得?我不過是怕中間牽扯些什么,這才多問了一句,并不知曉內(nèi)情。”
喬英呵呵只是笑。
福寧郡主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只問道:“你們?nèi)绾挝也还?,我只管我兒是否康健。喬太醫(yī)既然與國公爺關(guān)系匪淺,想來不會誆騙我這個孀居婦人,還請將我兒的病情如實告知?!?p> 喬英看見話題終于拐回來了,這才道:“我上次為縣主診脈時,縣主余毒未清,不過也只是有些虛弱,并未傷及根本……”
福寧郡主在一邊將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陳老太醫(yī)下毒之事她可還記著呢!
喬英抹了一把冷汗,繼續(xù)道:“我也看過獵場那邊太醫(yī)和陳老太醫(yī)的脈案,郡主并不是一開始就有虧損的,而是突然間就虧了根本,就像是,就像是……”
“是什么!”
“就像是被生生抹去一般!如今縣主的脈案,拿出去,隨便一個大夫都會說是天生有虧,如果不是我之前給縣主診過脈,我也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身體能夠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
福寧郡主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怎么會是這樣?那微微可還有補救?”
喬英為難:“虧得太厲害了,除非是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藥,不然即便是滋補,也只是拖延時間?!?p> 陌驚弦只覺得心中一陣絞痛,喉嚨就傳來一股腥甜,他生生吞咽了下去,未發(fā)一言。
“呵!原來如此?!蹦拔鰠s恍然大悟。
“微微,”陌驚弦看著她了然的神情,不知為何心頭一陣緊縮,嘴里發(fā)苦,聲音也嘶啞的嚇人,“你可是知道什么?”
陌微涼看他一眼,又看了一臉期待的福寧郡主一臉,心里想著自己即將命不久矣,還有什么好怕的。
這兩個人都為她死過一回了,如今也該是她還債的時候了。
想來,一個是她的娘親,一個……他既那般對她,心里也該是在意她的。
她下定主意,就笑道:“還請喬太醫(yī)暫時回避,我與家人有些話要說。”
喬英一拱手,利落的告了退。
“微微?!备幙ぶ餍睦锘诺煤埽挥傻镁o緊握住了她的手。
陌微涼看著今日已經(jīng)飽受驚嚇的母親,心中不忍,但是想到母親大難將至,她又不得不狠下心來:“娘,您可記得黃粱一夢的典故?”
福寧郡主點頭:“前朝有書生偶遇仙人,仙人以仙枕贈之,書生以枕入夢,歷經(jīng)一生榮華富貴、起伏坎坷,死后才知不過是一場大夢。可是這與你的病有何相干?”
陌微涼一字一字道:“我做了一場大夢,歷經(jīng)十?dāng)?shù)年。一覺醒來,重返十二歲光景,娘親正在床邊殷殷呼喚?!?p> 福寧郡主整個人都傻掉了,想要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卻又有點不敢,強笑道:“微微你病糊涂了嗎?”
陌微涼感覺到自己身后的人渾身都僵住了,心跳也仿佛停止了一瞬,又突然如擂鼓般起伏,他似乎低下了頭,灼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臉側(cè),燙的她幾乎要承受不住了。
她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他,從眉間到下顎,再到頸脖,線條都抿得緊緊的,他專注于一件事物時,就是這樣的神色。
都什么時候了,還胡思亂想!
她不禁對自己感到不齒,又暗恨這人前世今生都這般能夠霍亂她的心神。
“所以,”他艱澀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獵場上那一切,你都預(yù)先知道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頭:“周王為了掙一個護駕之功,派人制造了獸潮。原本規(guī)模并沒有這般大,但是誠王從中作梗,想要坐收漁翁之利?!?p> 福寧郡主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獵場如此兇險的場境,她若是事先知道,卻沒有加以阻止,反而火上澆油,弄成這樣一個結(jié)果,若是說她沒有半點私心打算,她是絕對不肯相信的。
但是她又有什么需要以身犯險來謀劃的?
這又跟她的病有什么關(guān)系?
疑問太多,疑問之下潛藏的真相也太可怕,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從何問起。
陌微涼緊緊抓著福寧郡主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娘,我知道這件事對您,對任何人而言,都太過于匪夷所思,我起初也不敢相信?!?p> “可是,我驗證過了。喬太醫(yī)之事,獵場之事便是佐證!況且,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騙您!”
“可是,”福寧郡主有些茫然,“即便這一切都是如你所說,這與你的病又有何關(guān)系?”
陌驚弦心里卻隱約有個想法。
陌微涼苦澀的看著她:“娘,我知道了未來之事,這是泄露天機。我要逆天改命,總要付出些許代價?!?p> 她的性命,便是代價。
福寧郡主徹底慌了:“什么天機,什么改命?你為何要逆天改命,在夢中你是過得不好嗎?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娘!”
“微微莫怕,一切有娘在!娘斷然不會讓人欺負你!”
“娘!”
“況且那不過是一個夢,即便是與時事有幾分相符,也許只是巧合也說不定……”
“可是娘親你死了!”
福寧郡主頓住。
陌微涼一把撲進她的懷里,任淚水浸透她的衣襟:“娘親您死了??!十二月嫻妃生辰那夜,您溺死在太液池里!”
“……胡說……”福寧郡主喃喃自語著,“怎么會……”
“怎么不會!皇上要殺您!”
陌微涼泣不成聲,她只要一想到娘親那張慘白的面孔,就痛苦得無法呼吸:“我不能讓您死,我不要讓您死!不管會付出什么代價,這一次我絕對不要再眼睜睜的看著您死去!”
“微微……”福寧郡主再也忍不住,抱著女兒大哭,“我可憐的兒啊!可是娘寧愿自己死一萬遍,也不愿用你的命來換我的命??!”
“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這般,這般死去嗎?你要為娘的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
“可是娘親,您知道您走后我是如何活下去的嗎?”陌微涼從她懷中掙扎出來,“您難道以為,寂家人算計完了您,就會放過我嗎?”
南天有雪
福寧郡主:好??!你們什么時候背著我攪和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