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福寧郡主“出殯”之后,她先是理了一遍賬本子,然后就是月娘被劫,接著她就被嘉平帝一個口諭送到了西山別苑,期間跟著陌驚弦出了一趟御京。
回到京城之后,先是周王代天子祭天,又是嫻妃生辰宴,攏共算起來,她跟他相處的時間簡直少得可憐!
見都見不了幾面,怎么培養(yǎng)感情?
好在來了個積極得過分的有月,給她遞了臺階。
陌微涼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去打這個絡(luò)子,在秀嬤嬤等人的指導(dǎo)下,拆了無數(shù)次之后,終于還是讓她給做成了一個!
有月陪著她打了拆,拆了又打,又重拆,又重打……往復(fù)循環(huán)好幾日,膽戰(zhàn)心驚的,生怕主子脾氣一上來不打了。
比之陌微涼還要累三分。
今日見到這個絡(luò)子終于打完,她差點(diǎn)兒哭出來:“主子,既然做成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東西送給主子爺吧?”
有雨好奇:“你怎么這么著急?”
有月一本正經(jīng):“將將過年了,怕是主子爺在圣前還有公務(wù),說不得錯過了今日,就得等過年了?!?p> “過年再送也使得啊。”
有月絞盡腦汁:“今年的禮物還是今年送出去比較好,翻過年了怕是不吉利?!?p> “還有這說法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陌微涼也不拆穿她:“那你便去看看國公爺在不在?!?p> 有月都不用出去:“在的在的!屬下今兒一大早就問過衛(wèi)管事,衛(wèi)管事說主子爺今日在家中休息。明日陛下就要封寶了,怕是一整日主子爺都不得閑?!?p> 說起嘉平帝年底封寶,陌微涼就想到自己為了打這個絡(luò)子,將府中過年事宜都扔給了衛(wèi)十一,一時有些心虛。
其實(shí)她沒精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這府里各路探子實(shí)在是太多了。
她真心害怕自己一上手去管這些事,就忍不住想要把這些釘子一根一根拔掉。
但是如今她不適合做這些事,她要安嘉平帝的心,只能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看著一群妖魔鬼怪在自己面前晃悠,她煩的不行,干脆眼不見為凈,都扔給衛(wèi)十一去處理。
她就吩咐秀嬤嬤:“過年的時候,給外院的年封便翻一番吧?!?p> 有月眼睛就亮了。
秀嬤嬤看著她財迷的樣子,笑得不行:“你高興個什么勁?那是給外院的,你是內(nèi)院的,沒有你的份!”
秀嬤嬤也不是不想讓陌微涼將家里的大權(quán)拿捏起來。
只是她不過一個奶娘,本來就不擅長管家,沒法幫助她。
再加上衛(wèi)十一確實(shí)管家是一把好手,府里的人在他手底下翻不起什么浪來。
外院對陌微涼又恭敬有加,陌微涼在府中的日子,比起福寧郡主在的時候非但不差,還有越來越好趨勢。
就連一直跟她們只有面子情的國公爺,也對縣主關(guān)懷備至,她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總歸縣主出嫁之后,這個家還是要交給國公爺?shù)?,現(xiàn)在由他的人管著,只要沒有虧待了縣主,秀嬤嬤也不是那種非要挑撥兄妹不和的小人。
有月振振有詞:“外院兄弟本與我同出一門,他們得了主子的賞就是我得了,自然高興得很!再者,他們手底豐厚了,屬下再去找他們喝酒,他們自然比以前大方了?!?p> 有霞驚道:“喝酒?你才多大點(diǎn)兒人,怎么跟外院的護(hù)衛(wèi)們喝酒?”
喝得過他們嗎?
不對,關(guān)注點(diǎn)歪了,你這么小怎么能喝酒!你還是女孩子!
有月,今年剛剛十三歲,只比陌微涼大一歲。
有月小聲說道:“我們都是從小被訓(xùn)練的,喝酒是必修功課。可別問了,別的都不許說的?!?p> 有月這么小就有一身好功夫,還有一手過目不忘的絕技,想來能成就這些,必然是吃了不少苦的,難得她的性子還是如此活潑明媚,不見一絲陰霾。
有雨有霞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但也都是苦出身,明白沒有一個人是容易的,有月既然說了不能說,她們也都識趣不再問。
陌微涼看她們消停了,指了有月捧起匣子:“既然國公爺在府里,那咱們走吧?!?p> 陌驚弦正在書房聽陌十七匯報吳王的動向,就聽衛(wèi)十一來報:“縣主來了?!?p> “讓她進(jìn)來?!彼謱χ笆叩?,“接著說?!?p> 陌十七頓了頓,眼角瞥見陌微涼捧著一個小匣子推門進(jìn)來。
她似乎沒想到他正在忙,腳步頓了一下,還是乖乖走過來,悄無聲息的坐在他下首,將匣子端端正正放在自己腿上。
陌十七接著說:“吳王這幾日都是如此,吳王府上下都在打點(diǎn)行裝,如今一時用不上的東西都裝了箱籠,集中堆在騰出來的院子了,數(shù)量頗為壯觀。
吳王府其他人,出了吳王與吳王世子還日常與人往來之外,其他子嗣都關(guān)起門來,并不曾出府。
王府下人們嘴巴閉的緊,倒也問不出什么來。只知道吳王一家子,上上下下似乎都十分開心,應(yīng)該是遇到什么好事了?!?p> 什么好事,能讓吳王府上下一心的閉門不出,只顧著打點(diǎn)行裝?
這里面說沒有貓膩,誰都不信。
“周王、誠王那邊如何?”
“周王府倒還穩(wěn)得住,并不見什么動靜。周王與周王妃只一心打點(diǎn)過年事宜,擬了好幾分單子,想要宴請親朋好友,花錢如流水一般購置了許多珍貴食材?!?p> 他停了一下:“誠王那邊也是。誠王從未表露出要參與皇位之事,這要過年了,他按往常慣例,就在茶肆棋社訂好了包廂,要約他的茶友棋友年后小聚?!?p> 各方都穩(wěn)得很,沒有破綻可以給他們鉆空子。
陌驚弦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陌十七就退下去了。
陌微涼看他神色不愉,勸解他:“吳王這般鬧騰,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過了年……”
他打斷她:“不要說?!?p> 陌微涼不解。
他看著她有些傻氣的樣子,唇角有些難以抑制地向往上揚(yáng):“今日不同往日,你既然已改變了那一切,便不要再信那些事還會如約而至?!?p> 而且他實(shí)在是不想再聽見她暈死過去的消息。
嫻妃生辰那夜,她倒在太液池邊。
明明福寧郡主已經(jīng)逃離了她的命運(yùn),為什么那一夜太液池里還是溺死了一個人?
還是那么巧地被她撞見了?
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他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腦子里回蕩著她說的“代價”二字,這是上天向她收取的代價,是她逆天改命的代價。
如果,她做任何改變的事情都需要付出代價,那么他寧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她做。
陌微涼卻有些不安,如果那些事不再如約而至,那么她該如何挽救他?
他要是不想知道具體都發(fā)生過什么,她該如何讓他避開那些兇險?
強(qiáng)行拉著他,不讓他出門?
讓他抗旨不遵,然后被嘉平帝滿門抄斬?
她為難極了:“真不想聽?”
“不想?!?p> 行吧,不想聽就不聽,她再想想別的辦法。
陌驚弦看她妥協(xié)了,岔開話題,指著她手上的匣子:“這是什么?”
她臉頰微微一熱,矜持地將匣子推給他:“這是送你的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p> 匣子離開了她的腿,反倒將她腰間的墨玉露了出來,那沉凝的墨色,在她一身素縞的襯托下,更加厚重典雅。
他眼睛都轉(zhuǎn)不開了,嘴里逞強(qiáng):“這塊玉倒是不錯……”
“你說這個?”她將玉托在掌心,“我也覺得很好看!也不知是哪里得的,一直放在匣子底下,這次要不是秀嬤嬤翻出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他喉嚨動了動:“嗯……你喜歡?”
她把玩著玉:“自然喜歡。先前我倒是愛那些鮮艷的珊瑚、寶石,覺得顏色漂亮襯我,如今倒是更喜歡這厚重典雅之物。哥哥你也喜歡嗎?”
他沒有說話。
陌微涼有點(diǎn)擔(dān)心:“我給你挑了塊羊脂白玉,跟我這墨玉正好湊成一對。你……要是不喜歡白玉,這塊……”
他飛快打開匣子,將里面的白玉拿出來:“我只是見你沒有佩過墨玉。我……喜歡白玉?!?p> 羊脂白玉入手瑩潤柔滑,一看便是無暇之質(zhì)。
他心里一動,將玉佩翻轉(zhuǎn),瞧見背面那特殊的紋理:這不是陌家祖?zhèn)鞯哪菈K白玉嗎?
他小時候只見過一次,那時候陌無疆還健在,曾經(jīng)拿著這塊玉給他看。
說是這是陌家家傳之寶,他一直都沒舍得傳給陌棠,擔(dān)心陌棠將這寶玉遺失在戰(zhàn)場上,那他可就要大義滅親,殺兒以祭先輩在天之靈了。
后來陌無疆死了,他還以為這塊玉被陌棠得了,沒曾想竟然在陌微涼手上。
陌微涼還在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滿臉都是期待:“絡(luò)子是我親手打的,你看看樣式是不是你喜歡的?”
他沉默了半晌,也不管她究竟知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反正到他手上,就是他的了。
“是挺好看的?!彼肓讼?,又加了一句,“我很喜歡?!?p> 陌微涼的笑意已經(jīng)完全壓制不住了:“那,我?guī)透绺缗迳习???p> 他矜持地點(diǎn)頭:“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