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月小小年紀養(yǎng)了個壞習慣,喜歡喝點小酒。
但是營里的大家伙兒覺得她年紀太小了,不適合喝酒,非但喝酒的時候不帶她,還不給她自己喝。
負責管理這批女孩子的人名叫臻娘,臻娘盯她盯得緊,她每回悄悄在房間里藏點酒,一轉眼準被臻娘給找出來。
衛(wèi)十一這次算是捏住了她的軟肋。
一想到既能完成臻娘所托,將這倆主子湊成一對兒,以后喝酒也有人管了,有月沒有不答應的。
她先是回到了陌微涼居住的別夏齋,秀嬤嬤回莊子上過年去了,別夏齋如今算是有晴她們四個大丫鬟掌事。
有月雖然也被列入一等丫鬟行列,但實際上她是不管事的,她只管陪著主子,保護主子。
她就問有晴:“有晴姐姐,今夜守歲是個什么章程?我長這么大,還沒有守過歲呢!”
有晴便覺得這孩子怕不是從來沒有與家人一起守過歲,頓時覺得她實在是可憐。
就細細給她說:“守歲分為燃燈照歲、互贈饋歲、共飲別歲、祝頌分歲、終夜守歲?!?p> “燃燈照歲就是在家里每一個房子都點上燈燭,還要讓人提著燈籠將床底、桌子底下、院子角落等地都照一遍,驅趕陰暗晦氣。
互贈饋歲顧名思義,就是同輩之間相互贈送些小物件兒,鄰里之間互相贈些酒菜糕點,以求福氣相通。
共飲別歲,便是一家人齊聚一堂,共飲共食,圍爐夜談,年長者辭舊歲,年幼者延壽歲。
直到子夜時分,家家戶戶點爆竹,換桃符,互道祝福,是為分歲。大家終夜不眠,以待天亮,便為守歲。”
有月咋舌不已:“這么麻煩的嗎?我還以為就是一堆人圍著火爐子,吃吃喝喝,熬一夜不睡覺呢?!?p> 陌微涼換下了練功穿的束袖,穿了一身霜色月華錦千水裙,鴉青色的發(fā)間別了一朵小小的白絨花,不施粉黛,面上自帶一抹嫣紅,更襯得肌膚如月色般動人。
聽得有月話語,抿唇笑道:“火爐子有的,吃的喝的也有的,熬夜也是有的,唯獨沒有你的。”
有月大驚失色:“主子要趕屬下去守夜嗎?也不是屬下不愿……”
能不能給她留點兒好吃的好喝的?讓她在守夜的時候保留一份念想,也不至于那般難熬。
陌微涼故作猶疑:“你想去守夜?那也不是不行,我原本想著你這段日子每日督促我們練功,很是辛苦,想要放你早早去休息的。既然你要求去守夜……”
有月想打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屬下說錯了,屬下不想去守夜!主子,屬下一點兒都不辛苦,您讓屬下陪著您一起守歲吧!”
她可憐兮兮地蹲到她腳下:“主子,屬下還沒有跟人一起守過歲呢!主子就讓屬下跟著大家伙兒一起玩吧!”
一起玩兒,一起吃,一起喝呀!
陌微涼見她慘兮兮的說自己沒有守過歲,也不忍心再逗她了:“有月沒有守過歲?你以前都是如何過年的?”
有月?lián)u頭:“過年不過年,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最多就是大家伙兒湊個熱鬧一起吃頓飯,只是得分批吃,值守的走不開需要人去輪替……吃了飯也就散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營里不能太過喧嘩,點燈是不能點太多的,害怕走水;爆竹也是不能放的,免得引起注意;熬夜是不可能熬夜的,因為第二天還要照常訓練。
唯有臻娘會在年底的時候進城,買一點小禮物小玩具回來,分給她們這些年紀不大的,算是過年了。
她從來不知道守歲還有這么多說道,那一個一個的詞從有晴嘴里蹦出來,她覺得有趣極了,哪里舍得去休息。
“所以求求主子了,就讓屬下留下來吧!屬下輕功還是不錯的,不管主子是要照床底,還是照樹頂,屬下都能把燈籠給主子弄上去!”
有晴笑她:“這本來就是咱們要做的事情,哪里勞煩縣主親自去提燈籠了。”
有月鼓著臉看著陌微涼,小眼神里透露著渴望。
陌微涼擰了擰她的臉頰肉:“瞧你這可憐的樣兒!既然你說了,那燃燈照歲之事就交給你辦了,你要是調皮搗蛋,導致府里走了水,我就把你扔到火里去!”
有月拍著胸口保證:“主子放心吧!屬下愿立下軍令狀,保證完成任務!”
解決掉自己的問題了,有月小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主子,夜里主子爺要出席宮中賜宴,大概是什么時候能回來?”
嘉平帝每年年三十都會在集賢殿擺下宴席,宴請文武百官,以示嘉獎,犒勞他們這一年的辛勞。
宮中賜宴于酉時開始,戌時結束,陌驚弦回到家,估計也得亥時三刻了。
陌微涼回答了她,卻問:“你問這個干什么?”
有月答道:“方才衛(wèi)管事的將屬下叫過去,說是主子爺吩咐了,怕主子身子弱熬不得夜,若是困了,便先歇息。待主子爺回來,子時時分,再喚醒主子?!?p> 陌微涼頓了頓,覺得這樣的話不像是陌驚弦說的。
他哪里會說什么“你困了就先休息,時辰到了我喚你”這樣的話。
他一般會說:“想睡就睡,管什么守歲?!?p> 陌微涼目光沉沉地看著還半蹲在自己腳邊的有月。
小丫頭努力擠出一張笑臉來:“屬下也覺得主子爺說的有道理。主子大病初愈,熬夜確實有些為難,不然早早歇息一番,等主子爺回來再叫您,豈不是剛好?”
她不確定這丫頭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就順著她說:“可以是可以,但是這天色太早了,并沒有什么睡意。”
有月道:“沒有睡意怕什么,屬下這里有喬大夫配的安神香,是用上好的西宛安神花調制的,凝神靜氣有奇效。屬下給您點上一支,保證您睡得又香又甜!醒來也不會頭疼心悶。”
陌微涼因上輩子吃過這些個線香、熏香的苦頭,在這上面狠狠栽過跟頭,自醒來后就一直不愿意用香,加上孝期也不能碰這些玩意兒,她就很舒爽。
雖然她相信有月不會害她,不至于在香里動什么手腳,但是她謹慎慣了。
便拒絕:“我聞著這些煙氣兒難受,安神香就不點了,夜里小憩一下便是?!?p> 有月要的就是她口頭答應此事,并非是要她真的去睡覺:“主子不喜歡便不點了。那屬下去回稟衛(wèi)管事的一聲?”
陌微涼就看著她能作出什么幺來:“去吧。”
有月于是又跑去了外院。
衛(wèi)十一一見她來,便知道這事兒成了,高興得臉上開了花:“行啊有月丫頭,有兩下子!”
有月哼哼:“別忘了你答應的事兒!”
“忘不了忘不了!”衛(wèi)十一推了她一把,“主子就在書房里,你快點兒去!再玩了,主子就要動身去參加賜宴了?!?p> 有月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他:“我怎么覺得有點兒怪怪的?”
衛(wèi)十一滿臉的疑惑:“哪里怪了?”
有月也說不上來,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衛(wèi)十一看著她敲開了書房的門,轉過身去松了一口氣:哎呀,他雖然不是戲子,但是這點子表演功夫也難不倒他嘛。
衛(wèi)十五看不過去了:“你總誆她出頭,不怕終有一日她反應過來要殺你滅口嗎?”
衛(wèi)十一抬眼望天:“我誆她了嗎?難道不是她自己要為主子的事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嗎?”
衛(wèi)十五:“……你說是就是吧。”
書房里,陌驚弦拿著一本兵法看得出神,見到有月進來,也不分給她一個眼風,只淡淡地問:“你不在別夏齋伺候,跑過來干什么?”
有月低著頭,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回主子爺?shù)脑?。主子讓屬下來給您傳個話?!?p> “嗯。”
有月也不敢抬頭,生怕被他看出點異樣來:“主子說,今夜守歲,怕長夜難熬,想要先行休憩一會兒。主子爺如果從宮里回來了,再去叫醒她?!?p>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有月心里倍感煎熬,這種兩頭誆騙的伎倆是她看了十數(shù)本坊間大熱的話本子,才學來的,這第一次用,也不曉得到底管用不管用。
加之陌驚弦的性子其實有些別扭,吃不吃這一套她也不是很清楚。
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她不禁為自己的小命感到一陣驚心動魄。
就在她快要熬不住的時候,陌驚弦遲疑的聲音挽救了她:“她說……要我去叫醒她?”
有月差點熱淚盈眶:“呃,主子是這樣說的?!?p> 他握緊了手中的書簡,不再遲疑:“知道了?!?p> 三個字,硬生生帶著一股子破釜沉舟、熱血搏殺的決然。
有月可再也待不住了:“那……屬下就先退下了?”
“退下吧?!?p> 有月膽戰(zhàn)心驚地退了出去,正欲貼心地為他重新關上書房的門,卻從門縫間瞧見他神色淡定地將手中竹制的書簡輕輕放到案桌上。
然后,那一卷竹簡,就散落了一片……
有月:啊,主子爺?shù)膬攘σ呀?jīng)達到崩斷竹簡的線,而不傷及這些竹片一絲一毫的地步了嗎,可真厲(嚇)害(人)呢!
南天有雪
有月:覺得脖子有點兒涼是怎么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