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巫姮有短暫的失神,她神經(jīng)質(zhì)般地動了動自己的脖子,目光呆滯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轉(zhuǎn)到巫滄的方向不動了,她盯死了巫滄,陰陽怪氣地說:“我不配?是啊,天底下只有你巫滄配做巫朗的孩子,你們多偉大啊,心系蒼生,大公無私,自詡為神,無所不能,我哪敢跟你們相提并論!”
眼看巫姮漸漸被那瘴氣所控制,巫滄目光垂下去,轉(zhuǎn)而又抬眼看著她,眼中銀芒四起,銀凰呼嘯一聲直沖而出,它來勢洶洶,瞬間就沖入巫姮所生出的瘴氣中橫沖直撞起來,不一會兒就將這一屋子瘋狂肆虐卻還未成形狀的黑色瘴氣燃燒殆盡了。鳳凰本是世間最驕傲的生物,偏偏它的主人又是巫滄這種級別的巫師,更加助長了它唯我獨尊的囂張氣焰。它本是火,最討厭人間所有邪祟的東西,巫滄練成這靈物后它還沒有正式跟巫姮打過照面,這會兒它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渾身散發(fā)出叫它不舒服的氣息,一聲長鳴就想吐出神火來燒死她。
“住手!”巫滄輕聲阻止了它,銀凰不服氣地在那搖頭擺尾了好半天才回到巫滄眼中。
巫姮在周身瘴氣被燒盡時就已是元氣大傷,銀凰朝她沖過去的時候她幾乎被嚇到魂飛魄散。她修煉旁門左道,心神本來就不穩(wěn),還是巫滄使了個安魂術(shù)才將她救回來。
祁沖本來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看巫滄居然救了她,撇了撇嘴“你救她作甚,她可是巴不得你死了才好呢?!?p> “她若死在這了,我如何能給巫族一個交代呢?!蔽诇嬲f這話的時候看著昏死在地上的巫姮,好像看著某個物件,沒有很討厭,也絕談不上喜歡。
“唉,你們姐妹兩可當(dāng)真是毫無情分。”祁沖撇了撇嘴,一邊拈著手上的這撮頭發(fā),一邊又問“那你打算怎么處置她?”
巫滄一揮手,讓自己的頭發(fā)打著轉(zhuǎn)從祁沖的手指上滑落下來,她那從一開始就沒動過的身體終于是站了起來,朝自己住所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不必管她?!?p> 祁沖看了地上的巫姮一眼,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生怕沾染到臟東西似的,繞過她追了出去。
殿外的武士們還是盡職盡責(zé)地守衛(wèi)著,卻沒有人去過問昏迷在地上的巫姮,盡管他們知道那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神巫大人,也是這世上最艷麗的女人。
沒有人知道她是何時醒來的。她似乎是哭了,卻一直有一種幾近癲狂的笑聲從大殿里傳出來。那笑聲透著股凄厲,同時悲哀至極,她最終喝醉般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當(dāng)巫姮身心交瘁地回到巫族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巫滄就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正中間那把只屬于族長的椅子上,身邊還坐著打她出生后就只見過一面的大長老。他們二人一個白發(fā)蒼蒼,仙風(fēng)道骨;一個無悲無喜,心如止水。乍一望去,仿佛都不似凡塵中人,巫姮自嘲地笑了笑,強迫自己站直身子昂首走了進去。
巫姮白日里才在殿上受了那般奇恥大辱,如今卻見巫滄就這么理所當(dāng)然地坐在那個座位上,在她巫姮的地盤上耀武揚威起來。
天理何在!
而從來不問世事的大長老在這時候出關(guān)又是所謂何意?巫滄啊巫滄,十年了,你終究不打算放過我,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fù)嗎?
巫姮在房中站了好一會兒,結(jié)果二人都沒有睜開眼睛,也全然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巫姮那原本還算凌人的氣勢也一點一點泄了下去。
她只好悲哀地看著巫滄,心想著,我這一生難道注定要受制于你嗎,她沒有叫她姐姐,她喊她巫滄,她說巫滄,你到底想干什么。
巫滄沒有回答她,倒是大長老睜開了眼,目光灼灼地審視著她“我倒想問問你,你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巫姮在大長老眼中看到了清晰成型的銀色巫印。她想到了和大長老的第一次見面,那種在力量面前快要伏拜下去的恐怖回憶再次占據(jù)了她的全部身心。
在這種境界壓制下,所有謊言好像都是無所遁形的。
大長老和巫滄終究是不同的,大長老的巫力充斥在他所存在的每一寸空間,澎湃洶涌,熾烈如火,無時不顯現(xiàn)出一種難以侵犯的勢態(tài);而巫滄這么些年,習(xí)慣了收斂著自己的鋒芒。她的巫力更像是一片汪洋大海,雖實力早已不在大長老之下,相對而言卻顯得更加平和沉靜。
面對大長老的質(zhì)問,巫姮慘然一笑“你們?nèi)绱俗鲬B(tài),不是都知道了么,又何必要多此一問。”
從巫姮小的時候,巫滄的模樣就沒怎么變化過,待到如今,也只是十八九歲少女的樣子。而自己,雖貌美不假,卻已然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了。她不敢想象十年二十年后自己將要變成什么樣蒼老丑陋的樣子。她又想起自己的父親巫朗,他直到死去都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她也是巫朗的女兒,憑什么只有自己跟他們不一樣!
難道那該死的血統(tǒng)就那么重要么?她的出身比不過巫滄高貴,巫力也是望塵莫及。但她比巫滄美貌,僅這一點的優(yōu)勢,老天也要奪走嗎?
不!她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之后巫姮翻閱了無數(shù)典籍,找遍了各處的野史傳說,終于叫她找到了一個既能保持青春又能巫力大漲的禁術(shù)。代價則是生命。
自然不會是她自己的,而是旁人的,許許多多無辜的性命。
此前她已經(jīng)布置了多年,這些年來祁國各處大大小小的戰(zhàn)亂無數(shù),很多都是巫姮在暗處挑動的。以她巫朗女兒的身份再落上一些虛偽的淚水,加上帶有煽動性的信口胡謅總是很有說服力。她同自己的姐姐不同,她總是有很多話要說,并且口才絕佳。
既然戰(zhàn)亂四起,自然要派兵鎮(zhèn)壓,祁沖的性子,是從不將人命放在心上的,死了多少人于他而言不過是個數(shù)字罷了。
而死的人越多,巫姮的禁術(shù)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這禁術(shù)是以逝者的怨氣為媒,使施術(shù)者獲得超越常人的力量,但這終究是旁門左道,不能被世間常理所容。
前些年肆虐為禍的瘟疫以及蜚的出世都同她這些喪心病狂的作為有關(guān)。
無數(shù)被蒙蔽的無辜百姓被卷入戰(zhàn)火,人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處處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這蕓蕓眾生的死活在巫姮看來根本不值一提,她不僅要他們的命,她還要他們受盡苦難而死,最終變成自己前行路上的養(yǎng)分。
巫姮本是這一國神巫,對蒼生和這個國家的所有子民都有責(zé)任,但她作為一個天生妖物,自然是全然不把這義務(wù)放在心上。巫滄本就不指望她能夠成為一個對世間有用的人,但她最終成為了一顆毒瘤。
于國于民她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