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最讓巫姮引以為傲的就是她這絕世容顏，她無法接受自己會變成那種鬼樣子，她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那張丑陋不堪的臉，絕不會是自己。
她哭了，巫滄看著她，想起當(dāng)巫姮還是個幼兒的時候，只要她一哭泣巫滄就會遠(yuǎn)遠(yuǎn)躲開，此時的巫滄幾乎是習(xí)慣性地想躲遠(yuǎn)點，但她強忍著不讓自己這么做，她忍了，連她自己都訝異于自己的忍耐力，何時變得這么好了。
而一旁的大長老看著眼前的巫滄，頓時百感交集。他自問以自己現(xiàn)在的實力是不敢為巫姮做卜算的，十有八九會遭到反噬重傷。而巫滄，卻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樣輕松，她的巫力甚至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又回想起當(dāng)年，巫滄來找他，把一切將要發(fā)生的未來都告訴了他。他后來所做的一切舉動，也都是眼前這個后輩為了保全整個巫族所提前做出的安排。她獨自背負(fù)了所有的罪責(zé)，留下了一個完完整整的巫族。作為曾經(jīng)的一族之長，已然是仁至義盡。連活過了無盡歲月的大長老都有時候都會忍不住地想，這么一個小小的人，會不會有被這世界壓倒的那一天，她這樣筆直地站著，到底能撐到什么時候呢。
巫姮這時漸漸卻冷靜了些許，她本來半趴在地上，這會兒也坐起來了點，擦了一把眼淚面向巫滄啞著嗓子問：“你們不必這么嚇唬我，你到底想對我怎么樣？”
巫滄見她終于安靜了一些，很是欣慰，面上卻未有什么變化。
她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花海，巫姮老是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而巫滄卻更喜歡巫朗還在時窗外的那片蕭瑟的竹林。
巫滄遙遙想起來，這里曾是巫朗的住所。
她遠(yuǎn)眺了一會兒，才又說：“我說過不想沾染你的因果。但你如今已入迷途，我不得不阻止你越陷越深。當(dāng)然，我并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那些無辜慘死于你手的人。這是我給你最后的機(jī)會，我問你，若叫你此時收手你可愿意?！彪m說是問，但巫滄的語氣卻是毫無商量的余地。
每當(dāng)這時，巫姮都痛恨巫滄那一臉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神情。
其實巫滄哪有什么這樣那樣的神情，她向來是面無表情的，但在巫姮看來分明就是那樣。
巫姮搖搖晃晃想從地上站起來，好幾次才踉蹌著成功，嘴里卻是半點不饒人，說道：“我若是不愿呢？你要殺了我不成？當(dāng)年你下不了狠心殺我，幾次三番救我，如今，你就可以做到了嗎？”她拍拍自己的神巫袍，終于搖搖晃晃站起了身子“巫滄，別不承認(rèn)了，你不過是個懦弱膽小之人，你是沒有辦法對我下殺手的?！?p> 巫滄被她說了個哭笑不得，她是哪來的自信，認(rèn)為自己在巫滄心里能有如此重量。其實巫姮死不死的，巫滄并不太關(guān)心。她無語地笑了“我干嘛要殺你，我從來不造這種殺孽?！鞭D(zhuǎn)而又開了口，卻不是對著巫姮，她說：“大長老，依你看我們要怎么處理這件事呢?！?p> 大長老沉吟片刻，適才緩緩開口“這件事情是不是跟祁王商量一下才好？以免落人口實?！?p> 巫滄有點意外，她淡淡看了大長老一眼。
聽聞大長老的憂慮巫姮冷笑一聲“算你是個識相的，就你們兩個憑什么口口聲聲要處置我！我才是這個國家的神巫。你們動了我，祁沖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大長老沒有理會她，緊鎖眉頭陷入了沉思。巫滄這時卻掃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叫巫姮徹底陷入絕望的話，她說：“勞你費心，今日我出門之時，祁沖交代過了，我的意思即是他的意思?！?p> 巫姮想到祁沖每天跟在巫滄身后殷勤萬分的蠢樣子，覺得巫滄不是在誆騙自己。
“我是巫族現(xiàn)任的族長，你們現(xiàn)在的行為是以下犯上，是誰給你們處置我的權(quán)利！”巫姮還在為自己爭取著活下去的理由，至于武力取勝，在這兩人面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誰承想，巫滄這時候來了句“我早已不是巫族之人，算不上什么以下犯上吧。至于你死后誰來繼承巫族族長之位，多的是人選。屆時，想必大長老會看著辦的。至于殺你的權(quán)力，”巫滄頓了一下“什么時候，我處置誰還需要旁的人許給我權(quán)利?！?p> 眼看著再也找不出任何能讓自己活下來的理由，巫姮惡狠狠地對巫滄說道：“巫滄，你如今很得意吧，你恨我搶走你的一切，恨我將你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你費盡心思想要扳倒我，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
巫滄卻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難得笑出了聲“恨？我嗎？你錯了，我并不恨你。只是巫姮，有時候你的淺薄低俗簡直讓我覺得難以置信。在你的眼中，就只能看到這些嗎？”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之后說：“我不想再與你多說了?！?p> 話音未落，巫姮只覺得雙眼一陣劇痛，瞬間便看不見東西了，她哀嚎一聲雙手抬起來仿佛是想要摸到自己的眼睛，卻只摸出一手粘稠來，聞著腥氣，想必是血。她不敢認(rèn)清的現(xiàn)實是，她已然瞎了。
巫師們的命門在眼睛，巫印在眼中，施術(shù)也是以眼為媒。所以眼睛是他們最強大的地方，同時也是他們最脆弱的地方。巫姮滿心以為巫滄想殺她卻又下不了手，她卻是忘了，其實巫滄根本不必殺她，只要讓她再也無法使用巫術(shù)就行了。
“也許沒了這雙盛滿罪惡的雙眼，你能看到的更多些。”巫滄看著地上的巫姮，對她的耐心在今日確實是到達(dá)了極限，她承認(rèn)她并不是一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人，她的漠然是與生俱來的。她只想快點解決了這件事，全然沒有眼前之人是自己親妹妹的顧慮?？尚ξ讑€以為她會因為血緣而有所忌憚。
巫姮在地上痛苦地掙扎，一聲接一聲尖叫著，引來無數(shù)巫族族人，本來平日里他們是不敢輕易到族長住的地方來的，可如今，巫姮的慘叫聲實在是太過于凄厲。他們遠(yuǎn)遠(yuǎn)簇?fù)碓谝黄?，小聲議論著，他們聽出了這是族長巫姮的聲音，卻沒有任何一人敢進(jìn)來查看一番。
巫姮吵得巫滄頭昏腦漲，她于是跟大長老道別，剛要跨過那道門檻，巫姮循著聲音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乞求道：“姐姐，姐姐，求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把我的眼睛還給我，我保證什么都聽你的。”
巫滄不知使了個什么術(shù)，巫姮一下被彈飛得老遠(yuǎn)，滿嘴的啼哭哀求聲變成了疼痛帶來的呻吟。這一幕被門外的巫族眾人看了個滿眼，個個都驚懼不已，不知道巫滄是何時到的族中，而她們姐妹倆這又到底是鬧的哪一出。
巫滄向來不理會他人的目光，不急不緩地在眾目睽睽下離開了巫族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