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劉蕭聯(lián)姻定幽云 繼續(xù)向北擴疆域

　　一日晚上，蕭干正在家中看兒子蕭恒練字，妹妹蕭淑沂來見哥哥。

　　“恭喜哥哥榮升大漢宰相?！笔捠缫收f道。

　　“哥哥也是迫于無奈，這樣才可保全全家?！笔捀勺晕医獬暗卣f道。

　　蕭干以為妹妹在挖苦自己，因為在國策的討論中，他和妹妹的政見是完全不同的。他主張中原和遼國和睦，而妹妹一直是主張遼國南下入主中原的。現(xiàn)在他不僅沒達到中原和遼國和睦，反而投靠了中原漢國，所以認為妹妹定是對此不滿，感到有些尷尬。誰料蕭淑沂一反往常，說道：“哥哥怎么這樣說呢，既為宰相，當為漢家天下鞠躬盡瘁。有朝一日，得封酂國公，方不負此生啊?！?p>　　劉邦建立漢朝后，后面無論漢人、匈奴人、契丹人、沙陀人、據(jù)說還有大食人（即阿拉伯人——真實性有待考證），只要國號漢的，（還有國號不是漢的，比如遼國）都自稱劉邦后代。漢朝頭號功臣蕭何被封為酂侯。

　　妹妹這是要自己效仿蕭何啊，蕭淑沂此語一出，蕭干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妹妹真不怪哥哥？”

　　蕭淑沂笑著對蕭干說：“曾經(jīng)聽聞哥哥說起漢國皇帝，年輕有為，英雄蓋世。漢遼一戰(zhàn)果真是氣吞山河。妹妹希望哥哥將我引薦給漢國皇帝?！?p>　　蕭干笑道：“妹妹不是常常說契丹當入主中原，現(xiàn)在何以要將自己引薦給漢國皇帝。”

　　蕭淑沂說道：“昔日我為遼人，從遼國的角度考慮問題。現(xiàn)在我為漢臣，當然為大漢效力啊。哥哥想想，我遼國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都自稱劉邦后裔，輔佐劉氏不正是我蕭氏的使命嗎？何況兩國之間殺來殺去，苦的不過是百姓。昔日我希望遼國皇帝入主中原，再無干戈；現(xiàn)在看來遼國皇帝是暫時沒這個能力了，漢國皇帝卻不僅有此胸襟，還有這樣的手段實現(xiàn)?！?p>　　見妹妹如此說法，蕭干答應(yīng)妹妹機會合適一定幫助她。

　　乾寧元年六月，商議完安撫幽云十六州契丹人和漢人的策略后，郭威、王波、張浦等人退去，唯獨蕭干站在那里，承訊問蕭干：“蕭卿，眾人都走了，你有什么事情嗎？”

　　蕭干告訴承訊：“回稟陛下，臣有一妹妹，叫蕭淑沂。自臣昔日得陛下相救得以回上京，向她講起陛下颯爽英姿和英雄豪氣，她一直仰慕陛下，希望陛下能接見她。”

　　蕭干的妹妹想見自己，承訊有些詫異，蕭干這是舉才呢還是做媒呢，于是問蕭干：“卿妹之才能，比起卿如何啊?！?p>　　蕭干說：“臣妹謀略和才能都在我之上，若不是女兒身，成就定在蕭干之上?！?p>　　聽蕭干這些一說，承訊心想，還有這么個人才，于是對蕭干說：“那明天早上早朝之后，我就在行宮的御書房見見令妹吧?！毙袑m就是原來南苑大王的官邸，現(xiàn)在漢國皇帝暫住，改稱行宮。蕭干領(lǐng)命而去。

　　聽說漢國皇帝愿意見自己，蕭淑沂很高興，問了蕭干一些與當前朝政相關(guān)的事情。次日，早朝之后，承訊召見蕭淑沂，行禮平身之后，承訊仔細觀察著這個契丹女子：只見她鳳髻露鬢，淡掃娥眉；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丹唇翳皓齒，嬌艷若滴，腮邊兩縷發(fā)絲隨風輕柔拂面，平添幾分誘人的風情。靈活的眼眸慧黠地轉(zhuǎn)動，又有幾分調(diào)皮，幾分淘氣。身著淡綠長裙，細腰不盈一握，確有傾國之色。

　　不見皇帝說話，蕭淑沂低下的頭微微抬起，正與承訊的目光撞個正著，慌忙又低下。承訊問道：“聽蕭宰相說，他的妹妹不僅貌美，而且很有才華?！?p>　　蕭淑沂輕聲說道：“回稟陛下，哥哥過譽了?！?p>　　承訊笑道：“蕭宰相至少有一半沒有過譽，朕來考考你吧?！?p>　　蕭淑沂輕聲說道：“臣女謹聽陛下教誨?！?p>　　承訊心想，這漢文說的還挺好，挺斯文的，于是問了一個很坑人的問題，道：“如果你有百萬大軍，如何攻漢啊。”

　　蕭淑沂心想，我事先做了那么多功課，你一個不問，問這么個戰(zhàn)略性問題。稍微想了一想，蕭淑沂說道：“陛下，兵貴神速。百萬大軍一出動，浩浩蕩蕩天下皆知，就算能拿下漢國，一路層層阻力，勞民傷財死傷無數(shù)，意義何在呢？原遼國不過千萬人口，何來百萬大軍？契丹和漢人矛盾不斷，拉民夫壯丁這些臨時組建的軍隊沒有什么戰(zhàn)斗力。況且戰(zhàn)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遇到陛下神武之君，臣女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戰(zhàn)。”

　　蕭淑沂的意思是我不會弄百萬大軍，至于怎么打、局勢瞬息萬變，當然是隨機應(yīng)變了，哪有站在御書房定戰(zhàn)術(shù)的，順便還奉承了皇帝是神武之君。

　　承訊很滿意蕭淑沂的回答。蕭淑沂眼眸慧黠地轉(zhuǎn)動，輕聲問道：“臣女可否問陛下兩個問題。”

　　承訊說道：“你問吧。”

　　“陛下是否在為如何安撫幽云契丹人而憂慮。”蕭淑沂問道。

　　承訊說道：“蕭宰相和王樞密使已經(jīng)幫朕想的差不多了?！?p>　　“陛下準備近日班師回朝？”蕭淑沂又問道。

　　承訊笑道：“看來你還是挺有軍事頭腦的，說說看你怎么知道的?！?p>　　蕭淑沂說道：“昨天聽聞陛下要接見，問了哥哥一些近日陛下的布置。陛下在幽州和云州設(shè)立了節(jié)度使，節(jié)度使這個官職在遼國是沒有的，又在兩州設(shè)立了駐屯軍，說明陛下已經(jīng)安排好了幽云的防務(wù)，又準備安撫契丹。一旦此事處理妥當，我想陛下就會班師回朝?！?p>　　承訊笑道：“看來蕭姑娘分析軍政還是很透徹的，你想讓我封你什么官呢。”

　　蕭淑沂想了想，說道：“臣女可以說真話嗎？”

　　承訊笑道：“當然可以。”

　　蕭淑沂微笑著說道：“臣妾希望陛下封我做皇后?！?p>　　承訊慢慢地收斂了笑容，淡淡地對蕭淑沂說道：“朕剛剛失去摯愛的人，不想就此事玩笑。如果你愿意做個宰相主簿（也就是給她哥當個書記員），或者當個同平章事，朕倒是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其實，這也可以看出承訊還是很欣賞蕭淑沂的，張浦跟他混到汴京也就混了個同平章事。蕭淑沂雙膝跪下，說道：“陛下，臣妾不想當同平章事，更不想當宰相主簿，臣妾想與陛下一同縱橫草原、為陛下征服契丹?！?p>　　這句話是很有震撼力的，“征服契丹”這四個字承訊也就在趙州城下與耶律阮進行最后決戰(zhàn)那會兒想了一下。拿下幽云十六州后，跑到檀州看了看，看到無邊無際的大草原，蕭干告訴承訊，外面的土地是現(xiàn)在漢國土地的四到五倍大，于是承訊心想，算了吧?，F(xiàn)在有個少女在這里跟他講，要跟他一起去征服契丹。

　　承訊說道：“朕的皇后，我們曾經(jīng)相約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可是她現(xiàn)在長眠在這里?！?p>　　蕭淑沂說道：“陛下對人真誠，感情真摯，這正是陛下的可愛之處。臣妾不比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強多少，倚仗的是才學和謀略?！?p>　　承訊臉上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淡笑容，說道：“那你如何幫助朕征服契丹呢？”

　　蕭淑沂說道：“首先，蕭干的那份大赦天下的契丹文詔書，如果多加幾個字，效果會有很大差異?！?p>　　蕭淑沂又道：“陛下在幽云設(shè)鎮(zhèn)，在檀武駐軍，其實是下策。王波不為陛下出中策和上策，是因為他是個漢人，眼光只能看到幽云十六州；蕭干，則一半是能力所限，一半是藏私?！?p>　　蕭淑沂說完，承訊沉默了。熟讀史書，明了歷史固然好，但是也容易被前人的思想固化。自己在趙州城下曾經(jīng)想過，先北后南又如何，要恢復大唐盛況也可先向北拓展。在那一剎那的宏偉想象后，收復了幽云十六州，但也失去了摯愛的人。來到這里，想到的仍然是回師汴京，向南或向西開疆擴土。對著這一望無際的北國，沒有人告訴自己該如何下手。

　　想了一會，見蕭淑沂還在等著，于是說道：“來人啊，賜座?！?p>　　待到蕭淑沂坐下之后，承訊一會打量著她，一會又陷入沉思。過了良久，承訊叫來侍衛(wèi)，讓侍衛(wèi)傳蕭干。蕭干來了之后，承訊和蕭淑沂坐著，蕭干站著。又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聽承訊說道：“蕭卿，朕在幽云設(shè)鎮(zhèn)，在檀武駐軍，然后班師回朝，你是準備跟我回汴京呢，還是留守幽州？”

　　蕭干這么被皇帝一問，本來他肯定會說跟陛下回汴京，但是現(xiàn)在妹妹坐在這里，他心知有問題，就不敢說了。見蕭干不語，承訊又說道：“令妹說大赦天下的契丹文詔書，如果能多加幾個字，效果會有很大差異。蕭卿家，知道是哪幾個字嗎？”

　　聽皇帝這么一說，蕭干震驚了，慌忙跪下說道：“臣無能，請陛下明示?！毙睦飬s想，妹妹啊，妹妹，你這是在出賣契丹啊，而且賣的可比你哥狠多了。我也就送個情報，開個城，你是要把整個契丹都賣了啊。

　　見蕭干如此慌張，承訊明白了他的心思。此時，蕭干降漢的心態(tài)就是殺了耶律阮報仇，他只是降漢，并不想出賣契丹。其實就是回到了蕭干最初與蕭淑沂爭論的問題，蕭干主張漢遼和睦，蕭淑沂主張入主中原。蕭干還是不忘初心的。漢遼和睦，至于幽云十六州，本來就是人家中原的還給中原而已。蕭干這是在學三國里的徐庶，雖然不至于“身在漢營心在遼”，但是也不準備為漢國皇帝提出對遼國不利的計策。

　　蕭淑沂倒真是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是遼國人，認為遼國應(yīng)該入主中原?，F(xiàn)在被他哥哥拉著降漢了，她倒是立即轉(zhuǎn)變過來了，認為大漢應(yīng)該征服草原。怎么感覺，典型的一個是主和派，不管到哪邊都主和；另一個是主戰(zhàn)派，不管到哪邊都主戰(zhàn)。

　　承訊起身說道：“蕭氏淑沂，你既然熟悉漢家文化，當知道天子守孝三年。你想要的冊封，我還是不能給你，不過可以讓你暫住幽州行宮?！?p>　　蕭淑沂樂呵呵地說道：“陛下，草原兒女都有話直說的，您許我住幽州行宮，是許我后宮之位嗎？”

　　承訊將臉一沉，說道：“你倒是想的好，計策如何，還未實現(xiàn)，就要朕的承諾嗎？”

　　蕭淑沂趕忙跪下，說道：“臣妾領(lǐng)旨，謝陛下?！?p>　　承訊此時注意力全被征服契丹給吸引了，邀請蕭淑沂一起用膳，然后帶她到行宮花園，邊走邊說道：“淑沂，朕很想知道蕭干寫的詔書上到底缺哪幾個字?！?p>　　蕭淑沂呵呵一笑：“陛下，契丹文詔書的最后除了署上大漢皇帝，還可加上皇后蕭氏，宰相蕭干?！笔捠缫室徽Z驚醒夢中人，是啊，契丹人哪里認大漢皇帝啊，詔書說了一大堆，最后才是關(guān)鍵，契丹大族蕭氏都投靠漢國皇帝了，當皇后的當皇后，當宰相的當宰相，那自己肯定不用擔心像耶律氏一樣被殺啊，放心大膽跟著干吧。怪不得蕭淑沂想要后位，她這是一石二鳥啊。

　　承訊想到一句名言“師夷長技以制夷”，果真說的非常有道理。于是暫不理“皇后”那兩個字，說道：“那你的中策和上策又是什么呢？”

　　蕭淑沂滿面笑容地說道：“陛下還真是心急。中策是讓蕭干向?qū)?，率軍十萬先取中京，再直擊上京，兩把火燒了中京和上京城，使得耶律喜隱居無定所，對大漢心存畏懼，從此不敢再南下。”

　　承訊問道：“可行嗎？”

　　蕭淑沂說道：“陛下取中京，然后直擊上京無非是路途遙遠怕迷路，蕭干契丹人，對去上京之路了如指掌，十萬大軍肯定拿下上京。”

　　蕭淑沂又道：“蕭干沒有跟您講，耶律喜隱稱帝后曾經(jīng)派兵攻打南京道，耶律阮南下在幽州留兵不足萬人，耶律喜隱都攻不下來，肯定沒有多少兵力，何況他還要防著東京道的耶律璟。陛下只要執(zhí)行一條軍令，遇到任何騷擾，驅(qū)離即可，絕不去追擊，以免被契丹人的運動戰(zhàn)拖垮。十萬大軍一舉拿下中京燒了之后，直擊上京再火燒上京，然后回師。”

　　承訊心想，對啊，我現(xiàn)在弄將近二十萬大軍躲在幽云十六州，外面就一、兩萬遼軍怕什么啊。從驕傲自滿變成了過度保守，痛失愛人使得自己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而且不知道路，是因為沒向?qū)?，這不是有向?qū)?？蕭干肯定是藏私了?p>　　蕭淑沂又道：“此策雖然簡潔明了，但是十萬大軍出去，路上必有遼軍一路騷擾，消耗資源甚多，而且陛下可能難以消滅遼軍有生力量，主要是要把他們的城池燒光、牛羊搶光，然后再重兵守衛(wèi)幽云，看著他們在關(guān)外為僅剩下的資源相互攻殺，長期下去遼國必亡?！?p>　　妙計啊，中策果然比自己的下策更有效，以攻帶守，攻守結(jié)合。還有比這更好的上策。承訊看著蕭淑沂，看得她有點不好意思了，“陛下，臣妾是漢臣，為漢家天下鞠躬盡瘁?！?p>　　這下倒是把承訊說笑了，說道：“我還沒答應(yīng)呢，你還是別自稱臣妾了。那么上策呢？”

　　蕭淑沂微微一笑，說道：“陛下要對我們有信心啊?！庇值?，“陛下可知幽云十六州并不是遼國的南京道？”

　　承訊說道：“幽云十六州不是南苑？”

　　蕭淑沂說道：“陛下，北苑和南苑是遼國實行胡漢分治的一種制度，分別管理契丹人和漢人。我哥哥蕭干在遼國是北面官被封為北樞密使，主要管理契丹人的事務(wù)，而王波是南面官。南京道是指幽州這邊的七州，南京道尚有東部營、平等四州直達大海，在遼國也算人口多的州，還有一定數(shù)量的漢人，近在眼前怎能不取呢？況且將來陛下也學秦始皇修建萬里長城，總要建到海邊吧?！?p>　　這些話把承訊說的一愣一愣的，固定思維害死人，就像有人跟你說，他屋子里有七個金元寶，里面值錢的你都拿走，然后你就去那里找到七個金元寶走了；哪里知道別人屋子里還有十幾個金元寶，剩下的都沒拿。

　　南京道就拿下了七州，還有四州沒取，遼國既然把它們劃在一起，肯定是地域相連的。不是蕭淑沂提醒，承訊自己都不敢想還會干這種傻事。為什么會干這種傻事呢，就是眼睛里只有幽云十六州，其他的地理方面對遼國一無所知，而蕭干明知道皇帝在干傻事，他就是不說。

　　此時，宮女送來水果，承訊看著蕭淑沂，如同看到一份寶藏，“來，吃點水果，我們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