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唐漢蜀歌舞升平 吳平楚憂思難寧

　　北國已然磨刀霍霍，南國還在歌舞升平。公元953年，漢國乾寧五年，是蜀國的廣政十九年。蜀國皇帝孟昶開局很完美，中局很一般。

　　公元934年，早在漢國皇帝劉承訊只是孩童的時候，年僅十五歲的孟昶在成都接過父親的帝位。孟昶即位后，同樣面臨的局面就是先帝重用的文臣和武將把持朝政，個個驕橫跋扈。直至公元948年，孟昶干的非常漂亮，用了十四年的時間將舊臣故將全部清理干凈，殺的殺，罷官的罷官，將朝政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同樣是在公元948年，漢遼之戰(zhàn)后，漢國宛如涅磐重生。單從這里，實在看不出孟昶比劉承訊弱在哪里。

　　劉承訊靠著太祖的威望先是除去文武兩個頭號重臣，然后收服一幫北都舊臣；而孟昶完全是靠自己清理干凈了蜀國的不穩(wěn)定因素，中間沒有出現(xiàn)像漢國那樣一會有人要降蜀，一會有人乘遼國進攻中原要反叛。直至現(xiàn)在，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里，總得來說，蜀國國泰民安，人民生活富裕。蜀國唯一的一次吃虧，就是在關(guān)中陣亡數(shù)萬人，卻寸土未得。

　　二十年不見干戈、不見烽火的蜀國，五谷豐登，國泰民安。有了一個夢幻般的開局，后面孟昶開始頻頻出昏招，朝廷新人換舊人，重用的一批人不是貪贓枉法之輩，就是中庸無能之人；朝中最大的變化就是將一群不聽話的貪贓枉法之輩，換成了一群聽話的貪贓枉法之輩。宮廷之中日日笙歌，夜夜美酒佳肴，宮中民間紛紛開設(shè)教坊，培養(yǎng)能歌善舞的侍女舞女，詞臣狎客，一片富足的景象，裝點出太平盛世的假象。

　　孟昶廣征蜀地美女以充實后宮，嬪妃之外，各種宮人還封十二個等級。又新得一歌坊美姬費氏，孟昶尤為喜愛，封“花蕊夫人”。孟昶天天躺在溫柔鄉(xiāng)，每逢宴會之余，歌舞之后，就帶著花蕊夫人，將十二個等級的后宮佳麗們，召喚到御前，點選美貌俊秀的，加封進位。宮中品秩可比公卿大臣，比如花蕊夫人位列十二級，等級在妃子之下，在所有宮人之上，如同朝中太師、太傅和太保。設(shè)立內(nèi)監(jiān)專門機構(gòu)，每月給宮人們發(fā)放香粉之資，如同朝臣發(fā)放月俸。都說文武百官，以示朝廷官員眾多；孟昶的十二等級宮人竟也有千人之多。

　　要說孟昶沒腦子吧，實在是冤枉了皇帝。為了防止貪污舞弊，每到宮人發(fā)放月俸之日，孟昶親自監(jiān)管，唱名發(fā)放，每個宮人從皇帝面前走過，親手領(lǐng)取，監(jiān)督查察。

　　光在皇宮樂呵怎么夠呢？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嗎？四月春風(fēng)拂面，加劇了蜀國皇帝孟昶游覽山川的興致。一個冬天已經(jīng)把他憋壞了，帶著花蕊夫人，隨同百余宮人，乘著豪華的游船，從成都出發(fā)游覽那大美的巴蜀風(fēng)光，一路上譜曲彈琴，歌唱起舞，真是“悠哉游哉，大快人心”。

　　公元953年，漢國乾寧五年，是（南）唐國的保大十一年，唐國已經(jīng)立國十六年。公元937年，烈祖李昪接受吳國禪讓，建立齊國；又在中原（后）唐滅亡后改國號為唐，昭告天下繼承李氏衣缽，延綿大唐。李昪的國策是保境安民，與南方各國休戰(zhàn)罷兵，與北方契丹遼國結(jié)盟，以對抗中原的（后）晉，唐國國力蒸蒸日上。

　　公元943年，現(xiàn)在的（南）唐皇帝李璟即位。李璟是一個性格復(fù)雜之人，他秉性庸懦，愛好文學(xué)，不喜刀兵，可即位后卻一改烈祖保境安民的國策，頻頻對外發(fā)動戰(zhàn)爭。國家怕就怕這種人，大牛如先帝也只是保境安民，庸懦如李璟既沒有雄才大略，也沒有文韜武略，還要到處攻伐，東西南打了個遍。李璟喜愛詩詞歌賦，重用一幫拉幫結(jié)派，擅長阿諛奉承之人。唐國重臣為了討得皇帝歡心，一個個苦練詩詞歌賦。往往有治國之才的人得不到重用，保衛(wèi)國家流血流汗的武將不被看重，反倒是這些揣摩皇帝心思的阿諛之臣，憑著一首詩、一段詞，就能提拔升官。

　　公元945年，乘著東南閩國內(nèi)亂，唐軍大舉進攻閩國。閩軍大敗，閩國皇帝向吳越國求救。吳越國派兵救援閩國，又向中原晉國求助。怎奈那時晉遼大戰(zhàn)已經(jīng)拉開序幕，晉國皇帝石重貴自顧不暇。最后閩國滅亡，唐得閩國四州，閩將李仁達以福州歸附吳越。

　　一年后，閩將留從效將南唐守軍驅(qū)離，以兩州之地割據(jù)，但仍然向唐國稱臣，受唐國分封晉江王?？偟膩碚f，唐滅閩完成了對吳越的戰(zhàn)略包圍，又得兩州之地，也算是一場勝利。

　　此后南唐和吳越頻繁發(fā)生戰(zhàn)爭，三面被圍一面臨海的吳越岌岌可危，唐國把吳越國完全徹底地推給了中原。逼的吳越在中原漢國一立國，就迫不及待地向漢國稱臣請封。甚至在漢國皇帝劉承訊與遼征戰(zhàn)的路上，還沒有任何漢遼之戰(zhàn)消息的時候，新吳越國王錢弘俶就上表請封，同時與遼斷絕交往來向漢國皇帝表示忠誠。

　　公元950-951年，唐國再次乘著南楚內(nèi)亂，發(fā)兵攻楚，得南楚大部，僅據(jù)朗州一隅的楚將劉言向漢國求救。一旦唐滅楚，就有形成南北朝對立局面的風(fēng)險。遠在幽州的漢國皇帝劉承訊聽取郭威和張浦的建議，一刻也沒敢耽誤，立即命令汴京留守阮豹率領(lǐng)僅剩下的殿前軍一萬人飛馳淮河北岸，聽候徐州軍節(jié)度使王守成指揮。王守成得到圣旨立即發(fā)兵攻打唐國，迫使唐國的伐楚之軍回撤救援。楚將劉言、王進逵、周行逢等人乘機將唐軍從南楚驅(qū)離。此次唐國攻楚，如同蜀國進軍關(guān)中，寸土未得，勞民傷財，又逼的劉言等人依附漢國。

　　唐國自兩次大戰(zhàn)之后，雖亡兩國但收獲不大，尤其是對楚之戰(zhàn)、人財兩失，軍力開始走下坡路。

　　朝政如此，后宮也不安寧。公元953年，皇帝李璟的第六子、皇后鐘氏的第三子，李從嘉將滿十六周歲，宮人們正在忙碌地準(zhǔn)備皇子的加冠儀式，大臣們則在關(guān)心誰家閨女能當(dāng)王妃。六皇子李從嘉天資聰慧，性格儒雅，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有潘安、宋玉之貌，深得皇帝和皇后喜愛。又有人說李從嘉有帝王之相，從嘉深怕志在皇位的長兄李弘冀猜忌，為了自保，更加放縱，縱情詩詞與山水。

　　我們再把視線投到后世的兩廣一帶，這里有（南）漢國。公元953年，漢國乾寧五年，是（南）漢國的乾和十一年。漢國皇帝劉承訊第一個看（南）漢國不順眼，稱其為偽越。其實這不能怪人家，人家（南）漢國立國之時，你家太祖還只是一名低級軍官呢。（南）漢國不僅國號與中原漢國一樣，連年號的第一個字也一樣，第二個字也能牽強算上近義詞。有句話說的好，同行是敵人啊，劉承訊第一個就想打（南）漢國，然而中間隔著數(shù)國，鞭長莫及。

　?。希h國是一個比較奇葩的國家，現(xiàn)在皇位到了皇帝劉弘熙手上?；饰辉瓉硎莿㈥筛绺鐒㈢愕摹㈢愦巳讼矏弁鏄?，不理政事，也是日日笙歌，夜夜喝的大醉淋漓。劉玢這個人雖然吃喝玩樂，不理政務(wù)，總的來說短期之內(nèi)還算人畜無害，至少他既不害大臣，也不惹百姓。

　　劉弘熙發(fā)動政變，殺劉玢而自立，當(dāng)了皇帝之后，改名劉晟。劉晟暴虐無道，宗室兄弟只要被懷疑有異心，不用證據(jù)確鑿，直接抓起來殺掉。他干上皇帝這些年間，兄弟十八個，除了早死的，被殺得就剩下兩個了；侄兒也都殺光，侄女全充后宮。中原漢國皇帝劉承訊要有劉晟十分之一的“魄力”，慕容雪早就當(dāng)上皇后了。更加變態(tài)的是，劉晟認(rèn)為大臣們只要有子嗣后代就不可能全心全意為國家效力，就會有異心。因此，（南）漢國朝廷已經(jīng)成了“太監(jiān)國”，上至宰相、下至縣令全部閹割，宦官和宮女都參與朝政。

　　從軍事上來看，（南）漢國還是不錯的。（南）漢國多有象兵，象乃是厚皮動物，高大強壯，同時還比較聰明。象兵在象的身上，在叢林和丘陵地帶作戰(zhàn)如履平地。打起仗來形成象陣，數(shù)千象兵黑壓壓沖過來，非常嚇人。如果說鐵騎兵是冷兵器時代的坦克，象兵用鐵板護面，就連長長的鼻子都有鎖子甲保護，這就是冷兵器時代的重型坦克。戰(zhàn)象背部是一座用厚板制作，包裹有鐵甲的塔樓，有4-6名弓箭手或弓弩手在上面，居高臨下攻擊敵人。這樣的陣勢能不令對手望而生畏嗎？！

　?。希h國第一戰(zhàn)將潘崇徹智勇雙全，（南）唐、南楚的名將都曾經(jīng)敗在他的手下。武安軍節(jié)度使王進逵曾聯(lián)合蠻人，率領(lǐng)五萬大軍希望收復(fù)被（南）漢國攻占的郴州。結(jié)果王進逵被潘崇徹打得大敗，被斬萬余人。

　　同時，（南）漢國還建立了海軍。海軍的主要功能不是用來打仗，是用來打劫海上做貿(mào)易的商人。（南）漢國皇帝早好幾百年就干成了“加勒比海盜王”，哦，可能得叫“南中國海海盜王”。通過干海盜，（南）漢國財政收入頗豐。劉晟這個人腦洞很大，干的壞事，正常人完全想不出來，簡直就是天理難容、罄竹難書。

　　公元953年，劉晟病重，封長子劉繼興為衛(wèi)王。是不是感覺又撞臉了，劉承訊的兒子叫劉繼榶。還好（南）漢國下一代不是繼字輩，而是興字輩，劉璇興、劉慶興也都封了王。

　　大的割據(jù)勢力還有三個，都向中原漢國稱臣，都用漢乾寧年號。第一個是被（南）唐三面包圍的吳越國，一直對中原稱臣，偶有想稱帝的、王位還沒坐穩(wěn)，就被轟下去了。

　　南平國地域狹小，南平王還是個弱智，由他的弟弟掌管國事，該國主要靠打劫和敲詐南來北往的商人維持生計。

　　南楚武平軍、武安軍更加特殊。原來的馬氏楚國本來也向中原漢國稱臣，南唐滅楚，馬氏一門全被遷往金陵，馬楚實際已經(jīng)滅亡。楚將劉言等人趁著南唐立足不穩(wěn)，將唐軍驅(qū)離復(fù)國，但是馬氏已沒有后人了，劉言歸順中原漢國繼續(xù)割據(jù)。

　　漢國皇帝劉承訊封劉言為武平軍節(jié)度使、檢校太師，又封王進逵為武安軍節(jié)度使。起初武安軍也是聽劉言的，畢竟王進逵是劉言的部將。到了公元953年，王進逵已經(jīng)對劉言非常不滿了。原因就是本來武平軍的治所（節(jié)度使所駐的州）是潭州，武安軍治所是朗州。劉言強行將武平軍治所遷至朗州，這不是搶王進逵的地盤嗎，而且一搶就是搶治所。王進逵非常生氣，但是忍了，畢竟他曾是劉言的部將，更為關(guān)鍵的是劉言拿出了漢國皇帝的批示，同意了武平軍治所遷至朗州。

　　王進逵心知肚明，遠在中原還隔了南平國的皇帝怎么會管武平、武安兩軍的治所，還不是劉言怎么報就照批嗎？武平軍治所遷至朗州后，王進逵和劉言已經(jīng)貌合神離。王進逵一直在尋找機會報復(fù)，沒有動手的原因是王進逵的兄弟加智庫周行逢勸王進逵，在沒有弄清楚劉言和中原皇帝的關(guān)系到底怎么樣之前不能輕易動手，萬一殺了劉言，中原皇帝震怒，那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漢國立國不到一年，皇帝以皇太子身份一戰(zhàn)滅后晉名將杜重威。杜重威什么人？打得遼國皇帝耶律德光狼狽逃竄的悍將。漢軍五千人在關(guān)中把兩路蜀軍七萬余人打得丟盔棄甲。這也就算了，又有謠傳漢軍在黃河北岸消滅遼軍二百萬。

　　起初楚將非常肯定這是胡說八道。直至近年來，南北商人生意越做越大，南楚之將還想跑去和遼國聯(lián)絡(luò)感情以圖牽制中原，結(jié)果商人們帶來的消息是雁門關(guān)外塞北之地向北千里皆為漢土未見遼國，所見胡人皆稱自己是漢人是大漢子民。劉言、王進逵和周行逢等人都害怕了。漢遼之戰(zhàn)遼國慘敗，敗成什么樣子不得而知。但是，塞北千里都丟了，就意味著漢國已經(jīng)沒有北國邊患了，那么能征善戰(zhàn)的漢國皇帝一定是在選目標(biāo)，選中誰誰倒霉，所幸他們名義上也是漢臣，應(yīng)該不是首先被選中的目標(biāo)。

　　除去六大割據(jù)勢力，還有就是對南唐稱臣的兩州之王留從效，以及對漢稱臣的黨項定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