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君臣閑坐談婚嫁 謫仙貌美奪魂魄
一連在甘州城等了七日,都不見有樓蘭援軍回撤甘州,羽林大將軍阮豹和親軍侍衛(wèi)長丁忠漢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兩人忍不住問劉承訊,“陛下,都這么多天了,樓蘭人還會不會來呢?”
劉承訊安撫兩位愛將,“要有耐心、慢慢等待。樓蘭人的王城、王室都在我們手中,他們一定會回來的?!?p> 承訊笑著對阮豹說,“阮愛卿現(xiàn)在頗有長進,不過還是要多一些定力?!?p> 阮豹嘆氣,“還是上陣殺敵痛快。就在這等,實在熬人?!?p> 承訊繼而說道:“河西之地不像中原。你們看,涼州和甘州看似緊靠在一起,兩城卻相距五百里,甘州和牦牛城更是相距七百里,來回就要一千四百里。甘州到嘉峪關來回少一些,也有八百多里。我們要給敵人時間?!?p> 正說著,有從涼州送來的戰(zhàn)報,還包括齊藏珍轉過來的石守信的戰(zhàn)報。齊藏珍的戰(zhàn)報非常簡單,涼州城一切平靜。石守信的報告則顯然要波瀾起伏的多。
石守信奉命率領三萬二千守義軍兵出秦州,另外還帶了一萬昌武軍和一萬懷德軍。為了幫助石守信快速建軍,皇帝劉承訊還給他留了三千禁軍,以及到了秦州后補充的九千人。按照規(guī)定,節(jié)度使軍隊是“三萬加一萬五”,即朝廷撥款負責給養(yǎng)的三萬常備軍和一萬五千節(jié)度使自己養(yǎng)活的屯田軍。這次石守信連屯田軍都沒湊齊就出征了,因此,他帶領的守義軍真正有戰(zhàn)斗力也就二萬三千人,其他九千都是新兵。
如果石守信帶著這樣的部隊跟樓蘭軍打,真的是旗鼓相當,沒有任何優(yōu)勢。好在樓蘭人和吐谷渾人在蘭州已經(jīng)大干了一場。游牧民族對戰(zhàn)游牧民族就是拼的實力,硬碰硬,看誰更有血性,更不怕死。
在知道大贊普陣亡的消息后,傷亡慘重的吐谷渾軍隊沒了斗志,撤出蘭州退向青藏高原。樓蘭和黨項人組成的部隊稍微好一點,可傷亡也不小。剛剛摘得勝利的果實,又要和漢軍作戰(zhàn)。
不過,此時的樓蘭軍隊士氣非常旺盛。樓蘭軍隊大約一萬五千余人,面對石守信的守義軍,開始,樓蘭軍很是狂傲的,酣暢流離的游擊戰(zhàn)打得有聲有色。顯然,之前羽林大將軍們的提議非常正確。沒有與游牧民族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年輕的劉繼業(yè)對付這樣的軍隊還真不一定行,還是得石守信這樣更加硬朗的作戰(zhàn)風格。
石守信采用了的戰(zhàn)略是,不管你樓蘭人怎么騷擾,我的目標只是定州、蘭州。他先后逼迫樓蘭軍與漢軍在定州南和蘭州附近決戰(zhàn),打的都是騎兵打騎兵的互毆。兩戰(zhàn)下來,雙方傷亡差不多,漢軍傷亡一萬二千余人,樓蘭軍傷亡九千余人。
看似石守信吃虧了,可他取得了戰(zhàn)略上的優(yōu)勢。漢軍還有近二萬人,而樓蘭軍隊打得就剩下五千左右。這樣一來,樓蘭人心虛了,想到向涼州救援,結果才知道涼州已經(jīng)被漢軍占領了。涼州守軍不止五千都被漢軍占了,蘭州守軍顯然沒有能力奪回涼州,可是樓蘭人依然不放棄。他們不斷地出蘭州城,繼續(xù)騷擾漢軍,可是留下守城的士兵卻越來越少…漢軍的消耗戰(zhàn)非常成功。直到一天,吐谷渾百姓發(fā)現(xiàn)蘭州基本沒有留下什么像樣的守軍,于是聯(lián)合漢人百姓一擁而上,把蘭州城占了。
占領蘭州的城中百姓很快與漢軍取得了聯(lián)系,石守信就這樣占領了蘭州城,而被奪了蘭州城的樓蘭軍只好退守會州(今白銀市)。石守信一面鞏固蘭州城防,一面招募蘭州的吐谷渾人和漢人加入守義軍,將部隊補充到了二萬三千人。而此時,會州的樓蘭軍已經(jīng)成了一支孤軍。會州的東北面是中衛(wèi),有相當數(shù)量的朔方軍在鎮(zhèn)守,西北面是涼州,有一萬禁軍在鎮(zhèn)守,南面就是守義軍了。
知道了石守信的情況之后,劉承訊心里踏實了許多。只有五千余樓蘭軍被困會州,那東邊的戰(zhàn)事就算大局已定了。劉承訊叫來侍衛(wèi),給齊藏珍和石守信下密旨,告知兩人,皇帝已經(jīng)坐鎮(zhèn)樓蘭都城甘州;命令齊藏珍固守涼州,以守城為主、可適當出兵幫助石守信堵截;命令石守信務必消滅樓蘭在河西走廊東部的最后一部分殘余力量。
蘭、涼一帶的軍事戰(zhàn)略部署完畢之后,三人松了口氣,多日不見的三人開始閑聊。阮豹提起一事,為了更好地鞏固樓蘭的部族,是否需要封一個樓蘭女子當貴人?
劉承訊笑道,“怎么,鮮卑、契丹和漢族女子都有了,還要再來個樓蘭的啊?”
正說著呢,鐘芳芳端著一盆哈密瓜來了,似乎聽到了只言片語,拿起瓜嗔怪說,“怎么,這么多水果還堵不住你阮大將軍的嘴?。?!難怪西征之前,皇后娘娘千叮嚀萬囑咐,原來是你們這些將軍盡使壞,還慫恿陛下?!?p> 劉承訊一本正經(jīng)的摟著鐘芳芳的腰說,“朕不喜歡西域女子??礃幼尤顚④娤矚g。那等到班師回朝,從被俘虜?shù)臉翘m王室公主、還有宮女中挑兩個吧,這也算是穩(wěn)固朝政了。”
這一說,阮豹笑的嘴都合不攏,趕忙領旨謝恩。承訊又道:“芳芳,你看朕所言非虛吧!是阮將軍有想法,與朕無關。”
畢竟在大將面前,鐘芳芳有些不好意思,掙脫承訊的手,站在皇帝身后說:“說起男女之事,陛下倒是該給丁將軍娶媳婦啦?!?p> 阮豹連忙附和,“對對對,貴人所言甚是!小丁都快二十歲了,也該早早成家立業(yè)了?!?p> 丁忠漢臉一紅,說,“臣還沒有想好要找什么樣的?!?p> 這確實是個重要事情?;实圩穯柖≈覞h,“那小丁有沒有意中人?或者你想找什么樣的,朕給你想想辦法。”
丁忠漢起身,單膝跪地?!爸覞h以忠于大漢,保衛(wèi)陛下安危為己任,尚沒有想過成家的事?!?p> 劉承訊趕忙扶起丁忠漢,“我們君臣閑聊呢,不用這么緊張!你忠君,忠心可嘉,不過家也是要成的!等到回汴京,讓太后給你物色一個,肯定雙方滿意,琴瑟和諧。太后和兩位宰相夫人都喜歡做媒和保媒之事?!?p> 正說著,張浦也來了,向皇帝匯報說吐谷渾大贊普的遺體找到了?;实蹎?,“吐谷渾的白霍蘭怎么說的?吐谷渾也一直是我們的同盟。白霍蘭從出使汴京,一路跟著我們過來,也做了不少貢獻。有什么要求就盡可能滿足他吧。”
張浦稟告,白霍蘭希望幫大贊普找一副上好棺木,先安置著。準備等到大漢勝利了,再把大贊普送回牦牛城安葬?!?p> 承訊沉吟著點點頭。“朕完全明白白霍蘭的心情!張卿,這件事你就交給下邊的人去辦,務必妥妥當當?shù)?。另外,我們身在異鄉(xiāng),你作為樞密使,要全面注意樓蘭人的動向?!?p> 張浦領命轉身要走,承訊笑瞇瞇的說,“別急??!現(xiàn)在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了,沒那么緊迫了。張卿,你坐下先休息一下,吃塊瓜再走。”
張浦領命坐下,正拿了塊瓜準備吃呢,承訊又問起,“對了,你家盧夫人是不是認識年輕的夫人們比較多啊?回去以后,讓你夫人幫丁卿家物色物色,給他也找個老婆啊?!?p> 張浦啞然失笑,“陛下和他們在聊這個??!”
承訊雙手一攤,掌心向上做無奈狀說,“朕聞江南唐國和原來的蜀國君臣坐在一起都吟詩作賦、彈琴說曲。這些我等皆不會??!剛談風月之事,又被鐘貴人阻止,只好談些家長里短啦,哈哈哈……”
其實,丁忠漢對鐘芳芳頗有好感。這也很正常,小伙子二十歲和鐘貴人一般年紀。作為侍衛(wèi)長,在宮中宮女實在是見得不少,不過也沒有太多留意。這次出征,算是長期接觸了,經(jīng)常見到鐘貴人。一是鐘芳芳確實容貌出眾,二是天天只看到她和四個宮女,加上鐘芳芳詩詞歌賦無所不精,這樣精致的女子,竟然還忍得住長途跋涉的折磨,不由得被她的美貌和才華深深吸引住了。可是皇帝突然問及喜歡什么樣的,丁忠漢又不能說想找個鐘貴人這樣貌美又有文采的。
千里之外的汴京,平章事范質最近正煩心著呢!這日又大罵兒子,真是個沒有用的東西,不如死了算了,實在是丟人現(xiàn)眼!夫人心疼兒子,和范質大吵了一架。
范質的長子范旻(音同民)今年二十歲,相貌出眾、頗有文采。五歲就將唐詩背的滾瓜爛熟,十歲已經(jīng)能寫文章了,是個遠近聞名的才子。同僚之間都夸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范質常常以此為傲。范質身為朝廷重臣,想和范家結親的人真是不少,奈何范公子眼界甚高,看了姑娘們的畫像之后一個也沒看中。
對于兒子眼界高,范質不以為然。作為開科舉士的直接負責人,范質心想,兒子晚些成家也好,等到中了進士入了殿試再成家立業(yè)。對于兒子的仕途之路,范質是充滿信心的。兒子確有真才實學,父親又是直接管這件事的,所謂舉賢不避親,真的到了大殿之上,范質也不怕同僚說他什么。
去年秋天,皇帝御批了開科舉士的方案。本次開科舉士分為三段,第一段各州秀才都已經(jīng)選出來了,范旻當之無愧獲得了汴京的第一名。按照規(guī)則,秀才的前三名有資格再到汴京參加由禮部組織的考試,選前一百五十名為進士,前十名進入殿試,由皇帝選定狀元、榜眼和探花,并重新排定前十名。
可今年春天,如果禮部組織的考試正常舉行,范質的兒子范旻就完蛋了!自從秋試之后,范旻就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他真是運氣好,因為皇帝要求本次開科舉士的范圍必須包括兩川,為了兩川的叛亂,禮部組織的考試延后了。兩川中有的地方連刺史、判官都被殺了,直到今年五月初,兩川叛亂平定后,各州的秀才方才選出來。
禮部剛把選進士的考試方案提交給范質,再由范質斟酌修訂后交到內(nèi)閣,皇帝就御駕親征了,還順帶把內(nèi)閣的樞密使張浦也帶走了。那這次考試要定在什么時候?怕是拖到明年春天都有可能。
范旻自去年開始就有點消瘦了,堅持考完了秋試就病倒了。開始請了普通的大夫來看,說就是著涼引起的風寒。范大人沒當回事,吃藥唄!可是兒子這一病就病到了年底,范質不淡定了,趕忙托人請來御醫(yī)給看病。兩位御醫(yī)先后看后都給了一樣的結論:范公子這病是心病,感冒早就好了。
范質聽了第一位御醫(yī)的診斷后,一百個不相信,心想兒子這個年紀能有什么心?。‰y道是相思???!可兒子這個看不中那個看不中,怎么可能是相思病呢?范質又請了一位御醫(yī),竟然結論還是心病,這下范大人不由得不信了。兒子竟然得了相思病,于是范質跟夫人說了情況。夫人也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這日,范夫人左思右想,兩個太醫(yī)都這么說了,還是和兒子談談心吧!結果,范旻根本不用怎么引導,一副不吐不快的架勢,痛痛快快地把之前在汴京街頭遇到一名年輕女子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清楚楚。連姑娘穿什么衣服、笛子什么樣都描述的一清二楚。
范夫人心里暗暗嘆氣,問,“孩兒啊,這姑娘尊姓芳名,是那家的閨秀???”
范旻“唉”嘆了口氣,一概不知??赡苁窃捳f出來了,當天,他心情好了點、吃了幾口飯,可后面又是茶飯不思。
直到正月十五過后,范夫人突然想起來問范旻,“孩兒啊,有沒有其他線索呢?你光說在哪見到的姑娘,叫你爹娘怎么給你去找???我都暗地打聽了好些人家了,可完全沒頭緒??!你這口說無憑,到底啥長相,要不咱請個畫師吧?”
范旻想了想,當時光顧著注意那名女子了,旁邊似乎還有一位三十幾歲的女子,還有兩個下人模樣的隨從。心儀的那位姑娘穿著很普通,這么久未見了,萬一有難處,自己必須找到她!想到這,范旻強撐著要起來,試圖動手自己畫,可實在手軟無力,只好讓母親請畫師來幫忙了。
一番忙碌之后,畫師好不容易畫的讓范旻滿意了。范夫人拿起畫像一看,確實相貌出眾??墒巧夏恼胰四兀肯雭硐肴?,范夫人還是拿著畫像去找范大人了。
范質也沒什么辦法,于是找來管家。管家“頗有閱歷”,三十幾歲女子不就是老鴇嘛,兩個下等人不就是打雜的龜公嘛!管家小聲說,“這名年輕女子別是青樓之人吧?!”
此言一出,范質憤怒了,這種人怎么可能嫁到我范府呢!此事以后不得再提!
此事不得再提吧,就這么又過了數(shù)月。范公子病得幾乎連床都不能起了,飯食無心、嘴唇煞白、面無血色。范夫人苦苦哀求范質,“老爺,去找找吧!不然兒子都要死了。我可就這么一個親生子啊!”
經(jīng)不住夫人再三哀求,范質找來一個管家和一個管事,讓他倆拿著畫像去各大青樓挨個詢問。其間也找來幾個,全都不是要找的人。
看著奄奄一息的兒子,范夫人再勸范大人派人去找,范質把夫人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拔以撟龅亩甲隽耍锰谜菲秸率?,飽讀圣賢之書,竟然讓管家在汴京滿青樓找人?!要是讓同僚知道了,顏面何存?!難不成再讓管家去把洛陽城的青樓尋一遍不成?!”
夫人看著范質,她就是這么想的…不在汴京是不是在洛陽呢?范質立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直接說,“不行,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就見了女子一面、魂都沒了,這樣的兒子有什么用?就當我范質沒有這個兒子!”
還在吵著,下人通傳,蘇禹夫人和王章夫人來了。兩位宰相夫人來了,范質也不好再訓夫人了。范質大袖一擺,自己走了??砂素约訜嵝哪c的王夫人那個觀察力敏銳的?。∫灰姺斗蛉四樕粚?,再聯(lián)想到謠傳范公子大病奄奄一息,而范大人滿青樓找人,是想沖喜?還是老房子失火,想再納個妾,生一個兒子?三打聽兩打聽,眼見紙包不住火,范夫人就把兒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其實,蘇夫人早已知道了大概,可范夫人知道王夫人嘴巴沒個把門的、沒敢告訴她。王章夫人困惑不解,旻兒打小是我們在晉陽看著長大的,到底是什么樣貌美女子,能讓風流倜儻的旻兒這么癡迷???王夫人好奇心起,非要看看畫像中的女子長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