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宰相欲奪牦牛城 漢吐聯(lián)合獲全勝

　　漢朝皇帝讓吐谷渾宰相明年開春一起進攻牦牛城，而慕容輝現(xiàn)在就命令各部準備出發(fā)，明日就去進攻牦牛城。劉承訊可以等，可慕容輝不想也不能等。

　　將軍們勸說宰相，“大人，現(xiàn)在天氣寒冷，甘州到牦牛城的路肯定已經(jīng)被冰雪封住了。不如就按照漢朝皇帝的建議，明年再說，也好相互策應(yīng)?！?p>　　海東和牦牛城都在高原上，天氣寒冷，道路卻是暢通的。慕容輝怒問，“樓蘭人占著牦牛城，我出城之時就知道城中所剩糧草和牛羊不多了。你們認為，今年冬天先餓死的會是樓蘭人嗎？”

　　宰相慕容輝是個豪放而又理智的人。此前不出兵是因為他認為寡不敵眾又士氣低下，去了等于是送死。這下慕容輝有信心了，所以才這么直指大家的痛處。明年再攻，牦牛城還不知道要餓死多少吐谷渾人。

　　慕容輝決定，現(xiàn)在就將樓蘭王子三人誅殺祭旗，就像樓蘭人對待吐谷渾的大贊普一樣，還以其人之道。將這三人也吊在海東城墻上，告知將士們，吐谷渾的盟友——大漢已經(jīng)攻占了甘州和蘭州，并殺了一大半攻占牦牛城又想返回的樓蘭人。這樣，吐谷渾士氣一定會大幅提升，就可以再激勵將士們?nèi)ゾ仍?p>　　慕容輝做好了布置后，從甘州回來的使者又向宰相稟告，“大漢皇帝說，如果宰相大人有需要，可以先向蘭州的大漢守義軍節(jié)度使請求幫助?！?p>　　慕容輝大喜，如此一來就更穩(wěn)妥了。他叫來兒子，命兒子帶上厚禮，去向蘭州的大漢將領(lǐng)請兵。

　　兒子問慕容輝，“我們還能送什么？”

　　慕容輝一愣，這次真沒什么值錢的可以送了。上次他花了血本在吐蕃身上，結(jié)果一個兵也沒求來?，F(xiàn)在金銀幾乎都送光了，總不能趕著牛羊去吧，還得留下自己過冬呢！看來看去沒有什么像樣的禮物，慕容輝取下了心愛的佩刀。

　　從他兒子到其他大將都知道這把刀。這把刀以純金打造，并不是用來廝殺的，而是一種精神的象征，是吐谷渾人的祖先慕容吐谷渾傳了五百多年的寶物。

　　當年，有一位姓慕容的首領(lǐng)帶領(lǐng)鮮卑部族從塞北遷徙到了青藏高原和河西走廊。這個部族的鮮卑人公認一位名叫慕容吐谷渾的首領(lǐng)是他們的祖先，于是自稱吐谷渾人，這就是鮮卑吐谷渾的來緣。

　　眾人一見，全都跪下了。“大人，不能??！”

　　慕容輝振奮精神，說，“佛祖和祖先保佑！希望這把刀能給吐谷渾第二次生命！”

　　慕容輝命令兒子立即去蘭州，一定要懇請大漢出兵；又布置眾將立即準備，明日兵發(fā)牦牛城。

　　第二天早晨，太陽雖已高高升起，可溫度也就是剛升到零度以上。吐谷渾二萬三千人的軍隊，冒著寒冷向牦牛城進軍了。

　　行軍兩日，到達牦牛城下。慕容輝令吐谷渾將士把樓蘭王子、大臣的服飾挑在長矛上，不住喝罵。

　　莫羅而多得知后暴怒，硬是讓侍衛(wèi)扶他起來，整裝欲與吐谷渾人一戰(zhàn)。可皮甲才穿到一半他就體力不支，只好命兩位將軍出戰(zhàn)。

　　樓蘭人大開城門，列陣迎戰(zhàn)吐谷渾。幾十年的仇恨積累，兩軍布好陣勢，心照不宣，立即開戰(zhàn)。

　　兩軍騎兵戰(zhàn)略對策都一樣。騎兵相向沖殺，靠近后騎手對射。待靠的更近，就拔出長刀、相互搏殺。一場及其普通的騎兵對戰(zhàn)。樓蘭軍素質(zhì)確實比吐谷渾軍高，而且他們有天然的心理優(yōu)勢。沖殺一陣后，人數(shù)略少的樓蘭軍反而占了上風，慕容輝不得不兵退十里安營扎寨。

　　慕容輝再次召集首領(lǐng)們商議對策。本就信心不足的首領(lǐng)們經(jīng)此一戰(zhàn)，紛紛打了退堂鼓。一個人沒救出來，反而折了三、四千人馬，宰相大人，還是回去吧，等來年和漢軍一起再戰(zhàn)。

　　對策沒商量出來，反而退兵呼聲很高，剛攢的一點士氣又沒了。慕容輝只好先堅持道，“我們在此與樓蘭人對峙幾日，再派人回海東看看有沒有請來援軍。”

　　吐谷渾的海東鎮(zhèn)守使慕容古卓到了蘭州，求見守義軍節(jié)度使石守信。此時，石守信從涼州返回已有三日，聽聞吐谷渾使者前來，接見了來使。慕容古卓向石守信進獻了禮品，說明了當前的情況，懇請大將軍能兵發(fā)牦牛城，救牦牛城的吐谷渾百姓于水火。

　　石守信請慕容古卓先去休息，此事重大，還容他考慮考慮。石守信想的是，現(xiàn)在蘭州只有一萬五千兵，如果派兵去救援吐谷渾，萬一樓蘭人再反叛，將難以應(yīng)付?？墒谴藭r派兵，借吐谷渾之手，也是消滅樓蘭的大好機會。

　　思來想去，傍晚石守信再請慕容古卓，言明自己尚有顧忌，有幾個問題需要了解清楚。第一，前方糧草是否充足？

　　慕容古卓見石守信猶豫不定，萬分難舍的拿出了父親交給他的佩刀。慕容古卓說，“大人，這是我們吐谷渾人的傳國之寶。宰相將它送與您，懇請您一定要出兵相助！至于糧草，吐谷渾確實不甚充足。但是，大漢幫助吐谷渾征戰(zhàn)高原，就算我們將士少吃一點也會保障大漢將士?！?p>　　見慕容古卓說的懇切，石守信下定決心，告訴他，“看來貴族將士已是上下一心，堅決要奪回失地了。那么我就不再多問，這就命令將士們準備，兩三日后就出兵。這把刀既然是吐谷渾的傳國之寶，佩刀還是請您送還宰相?！?p>　　慕容古卓堅決不肯收回，石守信只好說，“那本將就暫代我主陛下收下宰相的盛情。”

　　石守信還沒動身，激動的慕容古卓就派人向牦牛城方向派去了信使，告知同族將士們，一定要堅守！大漢蘭州節(jié)度使已經(jīng)同意派兵一同攻打牦牛城了！

　　石守信的軍糧還是有些余量的。他決定帶一萬二千人去助吐谷渾，留三千人暫駐蘭州，再派人向秦州調(diào)新兵。按照規(guī)定，歸義軍現(xiàn)在編制不足就出征了，管轄的四州還在募兵。

　　三日后，漢軍從蘭州出發(fā)。蘭州到牦牛城約有四百五十里，沿途海拔明顯提升，漢軍行軍速度約為每日一百二十里。

　　行軍第一日，在牦牛城外駐扎的慕容輝等到了兒子派人急稟的好消息。慕容輝把消息告訴了隨征的各個部族首領(lǐng)，才打消了一群人想回海東的念頭。

　　幾日來，一到晚上樓蘭人就來營寨附近騷擾，覺也睡不好，又是打多了敗仗，人心惶惶。慕容輝無可奈何，面對吵著要走的首領(lǐng)們只好說，“你們晚上睡不好，那就輪班值守。你們幾個部落排班，我?guī)送砩现凳?。?p>　　好在白天樓蘭人也沒敢大批出動、遠離牦牛城，畢竟他們也怕城里的吐谷渾人造反。

　　在牦牛城外又苦撐了三日，終于有消息，漢軍離此地只有約二十里。慕容輝親自出寨迎接漢軍。看到漢軍數(shù)量，慕容輝有些失望。漢軍沒有想象的那么多。

　　慕容輝出于禮節(jié)、拜見石守信，石守信立即下馬回禮。雙方互相做了介紹后，石守信問及現(xiàn)在的敵情，請慕容輝立即領(lǐng)兵去牦牛城罵陣，引樓蘭軍隊出城。且戰(zhàn)且退，直到營寨附近。

　　慕容輝說，“樓蘭人數(shù)不少啊！”

　　石守信信心十足，“二萬人也無妨。宰相只要把他們引到營寨附近，我們有三萬多人，就與樓蘭人一決高下?！?p>　　慕容輝按照石守信的要求，命令營寨兵馬全部出動，到牦牛城下罵陣。樓蘭大將們被困在牦牛城，加上天寒地凍，也不知外面的情況，還想著，吐谷渾人不知死活啊。至于伏兵嗎，附近就不是打伏擊的地方，于是整頓兵馬再去應(yīng)戰(zhàn)。

　　雙方又是列陣相迎，相互沖殺。不曉得是因為有漢軍援軍到了，還是怎么的，吐谷渾軍打的很勇猛。遠遠觀戰(zhàn)的一將問慕容輝，“宰相，為何今日我軍人數(shù)不占優(yōu)反而不懼樓蘭人呢？”

　　慕容輝感慨，“在樓蘭人面前一敗再敗，將士們的信心沒了。聽說有漢朝援軍，有了信心當然就不怕樓蘭人了?！?p>　　相持了一會，慕容輝命令收兵，吐谷渾將士轉(zhuǎn)頭有序撤退，樓蘭人也緊追不舍。

　　吐谷渾將士退到營寨附近，樓蘭人也緊接著追來。只聽“嗚……，嗚……，嗚……”，漢軍低沉的號角聲響起。正如樓蘭說的，此處地形根本不適合打伏擊。石守信只不過希望吐谷渾軍去消耗一下樓蘭人的體力，打亂樓蘭騎兵的沖擊陣型，自己部隊再反撲。

　　聽到號角，樓蘭騎兵慌忙列陣，方見營寨邊的漢軍前排。樓蘭人再次看到了一片漆黑的鐵甲騎兵加速向他們沖殺過來。

　　三年前，樓蘭五萬大軍遇到了衣著如此的軍隊，幾乎全軍覆沒。幾十天前，從甘州附近退回來的軍士體會到了穿這種鐵甲的漢軍防御好、弓弩射程遠、刀刃鋒利，對戰(zhàn)完全不占優(yōu)勢。難怪吐谷渾人敢來第二波進攻，原來是漢軍到了。

　　心虛的樓蘭人開始猶猶豫豫的沖鋒。確實如石守信估計的那樣，不需要太多數(shù)量優(yōu)勢，只需要打亂了樓蘭人的沖鋒節(jié)奏，又消耗了他們的武器裝備，漢軍就占據(jù)優(yōu)勢了。雙方相互接觸，互相砍殺不久，樓蘭軍就跟不上節(jié)奏，陣腳開始亂了。

　　見漢軍向樓蘭人沖殺，慕容輝倒也聰明，率領(lǐng)吐谷渾人向樓蘭人兩翼奔去。在漢軍和吐谷渾人的包夾下，樓蘭人很快呈現(xiàn)敗勢。

　　慕容輝親率騎兵殺在最前。吐谷渾人在慕容輝的鼓舞下，在牦牛城下混戰(zhàn)，任憑周遭倒下多少自己人，就是不退。漢軍順勢殺到，樓蘭軍被漢軍和吐谷渾軍包圍，在城下殺的天昏地暗。

　　正在殺的難分難解之時，牦牛城的吐谷渾人發(fā)生了暴動。趁樓蘭人全部對外征戰(zhàn)，城內(nèi)防御松懈之際，大批百姓沖上街頭。先殺死了零星的樓蘭守衛(wèi)，然后和城門處的軍士進行殊死搏斗。城頭的樓蘭將領(lǐng)一邊顧著戰(zhàn)事，一邊趕緊命人到城內(nèi)反撲。吐谷渾百姓見勢不敵，索性處處點起火來。這一下城內(nèi)局勢就更亂了。一片混亂中，終于有人打開了牦牛城的城門…

　　這下，形勢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城外的吐谷渾和漢軍裹挾在一起，高呼著殺進了牦牛城。沒有支援的樓蘭軍難以抵擋，開始有人投降了。

　　樓蘭留守的一干人打開牦牛城西門，護送莫羅而多可汗向西狼狽逃跑。慕容輝進城后很快發(fā)覺西門大開，大敵不見蹤影，親率三千余人前往追擊。所謂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時慕容輝啥都顧不上了。

　　吐谷渾的首領(lǐng)們倒是按部就班，進城后安撫百姓，讓大家回到家中，并命士兵將所帶的糧食——青稞餅和糌粑一一分給百姓?？蓱z有些人已經(jīng)數(shù)日沒有食物，老弱病殘們就在家中無望待斃，沒想到救星終到。正如宰相慕容輝說的，如果不奪回牦牛城，等到明年開春，還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漢軍負責清理樓蘭殘軍，并沿途打掃戰(zhàn)場、尋找陣亡將士，清點人馬。此役，漢軍傷亡四千人之多，確實傷亡慘重。

　　待漢軍再次整軍進入牦牛城后，受到了吐谷渾百姓夾道歡迎，甚至有吐谷渾人伏地跪謝。隨漢軍一同前來的慕容古卓告訴石守信，伏地跪謝是吐谷渾人跪拜佛祖和大贊普的禮節(jié)，連宰相都沒有此種殊榮。百姓們是在用最隆重的禮節(jié)感謝漢師救他們出地獄。

　　剩余的樓蘭軍護送可汗出逃很及時，可畢竟不是在他們的家園內(nèi)，很快在西海（青海湖）附近迷失了方向。在數(shù)次打轉(zhuǎn)之后，慕容輝的追兵趕到。樓蘭護衛(wèi)們奮力拼殺，可寡不敵眾?？珊姑罱l(wèi)將自己殺死扔進西海，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隨后，剩余的樓蘭軍士們紛紛絕望地自殺殉主。

　　慕容輝完成了使命，返回牦牛城。果如他所料，樓蘭可汗沒給大贊普留下一個后人。按石守信的要求，慕容輝組織人力在牦牛城西挖了一個大坑，將陣亡的漢軍將士安葬于此。慕容輝提出，把吐谷渾陣亡的將士與大漢將士一同安葬，并在此建一座碑，見證大漢和吐谷渾生死與共的情誼。

　　吐谷渾百姓扶老攜幼，冒著寒風，前來幫忙。沒有工具，就拿石頭鑿，拿手捧土，很快建成了一座巨大的墳塋。隨后，吐谷渾人紛紛跪拜，口念經(jīng)文，超度浴血廝殺的將士們的亡魂。

　　樓蘭可汗已死，樓蘭大軍已滅，石守信完成了使命，報答了皇帝的不殺之恩，救贖了他曾經(jīng)對皇帝深深的愧疚。石守信找來信使，向皇帝上奏。守義軍節(jié)度使石守信率軍增援吐谷渾，幫助吐谷渾宰相奪回牦牛城。十一月二日，在牦牛城全殲樓蘭軍。據(jù)吐谷渾宰相慕容輝親眼所睹，樓蘭可汗在西海自盡身亡……

　　次日，慕容輝請石守信參加宴會，準備犒勞眾位漢軍將士。石守信謝絕了。牦牛城久歷戰(zhàn)爭，百姓們尚且沒有過冬的食物，實在不愿再擾民。大漢軍隊在牦牛城再休整一日就準備返回，以防蘭銀二州有變。

　　慕容輝單膝跪地，說，“將軍義薄云天，慕容輝愿拜將軍為兄長?！?p>　　石守信這一場大戰(zhàn)下來，也是深深佩服慕容輝仗義。他一把扶住慕容輝，高興地說，“敢不如兄長所命?！?p>　　兩人交換生辰，石守信年三十三，慕容輝年三十九。石守信堅決不為兄，稱慕容輝為兄長，并命人取來酒水，歃血入酒，一飲而盡，結(jié)為異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