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悲催王爺出使?jié)h 葫蘆判案漢朝版
江南唐國中,李景達和周宗以及一幫重臣們?nèi)假澇膳舌嵧趵顝纳瞥鍪節(jié)h國。唯有李煜表示,此事容后再議,讓他好好考慮一下。李煜明白,皇叔和岳父的做法頗有借刀殺人的意味,可畢竟他和李從善才是兄弟。
李景達提出讓李從善去汴京的原因還不少,確實,派個王爺去更顯得有誠意是其一,太后非常不爽李從善曾經(jīng)想爭儲君是其二,李景達已經(jīng)察覺李從善在拉攏世子李從禹是其三。
見李煜沒有立即同意讓李從善去,李景達等眾人走了之后,再找李煜長談。李景達告訴李煜,當初選擇了攻漢就要承擔(dān)后果。李從善既為李氏中人,就要為大唐出力,為大唐流血流汗。如果沒有李從善,也會讓李從謙去的。李煜見皇叔如此堅持,同意了李景達的建議。
李景達剛走,周宗就來了,李煜向周宗表示不用再勸了,他已經(jīng)被皇叔說服了。周宗則又一次被李景達對李煜的影響力而震撼。
李從善得到出使中原漢國的使命后,猶如晴天霹靂。此前,馮延魯出使就被扣留了,現(xiàn)在漢國皇帝肯定暴跳如雷,此去簡直就是送死啊!李從善哭哭啼啼的去求見李煜,希望磕頭認錯,求六哥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給他一條生路。哪知道皇宮侍衛(wèi)已經(jīng)得到李景達和周宗的雙重通知,鄭王要見皇帝絕對不許通報。
見皇帝不肯相見,李從善無可奈何,還在想著怎么辦呢,鴻臚寺就來人通知他,按照圣意明日就出發(fā)。李從善只能去拜別母妃。凌太妃聽聞消息抱著兒子痛哭,心中萬分不舍,又有點怨兒子。當初不聽話,非要圖謀皇位,現(xiàn)在邊都沒沾上,就被整成這樣了。凌太妃實在恨不過,偷偷把自己懷疑多年的一個秘密告訴了兒子,鐘婉娘跟李景達有私情。
當初,先帝鎮(zhèn)守揚州,常年在外。鐘婉娘和李景達陪著元敬太后,兩人姐弟相稱,定有私情,李芳儀和李從謙指不定是先帝的還是齊王的。
李從善驚問母親,“為何不以此扳倒太后?”
凌妃點點兒子的額頭,“傻孩子啊,鐘婉娘為了當太子妃、當皇后,連父親兄弟都死在她手上。李景達也是個厲害人物。他們兩人一個是先帝的原配,一個是一母同胞,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想對付他倆,那是有幾個腦袋???另外,就算有確鑿的證據(jù),你以為就行嗎?這件事誰知道、誰就得死。更何況,也無法確認鐘婉娘拉攏李景達是不是受命于先帝啊!你把這件事放在心里,看何時能用上?!?p> 李從善不解,“還有可能受命于先帝?”
凌妃告訴兒子,當年傳言烈祖有想以齊王代先帝繼位的想法。韓王的母親是個很厲害的女人,以讀心之術(shù)知曉烈祖不滿先帝,四處謀劃試圖讓韓王當皇太子。不知怎么的,這事竟然被李景達知曉,還告知了烈祖,結(jié)果韓王母親被烈祖逼著改嫁了。
這段話信息量太大了,李從善頭暈?zāi)X脹地想,李煜不會是李景達的兒子吧?那……
凌妃一眼就看穿了李從善的想法,她告訴兒子,“別忘了李景達只比李煜年長十三歲!也別幻想你是先帝的親生子就應(yīng)該名正言順即位。江山也是先帝兄弟倆讓來讓去的,輪不到你。先帝即位沒有立李景達、而立李景遂當皇太弟,我猜先帝也只敢走了一步,試探一下李景達,連第二步都沒敢走!李景達自烈祖時代就手握神武軍大權(quán)。江淮之戰(zhàn)中他不愿與漢軍死戰(zhàn),不僅是要保存大唐的基業(yè),他也怕把神武軍打完了,回到金陵后皇帝陛下會對付他吧!”
凌太妃頓了頓,又問兒子:“你說說看,為何是李景達告知烈祖,不是先帝呢?”
李從善就是個政治和權(quán)術(shù)菜鳥,腦子里一直在吃瓜,想著李煜到底是誰兒子。這種死無對證的事情,關(guān)心有什么用?凌妃說的才是關(guān)鍵。經(jīng)凌妃一點撥,李從善明白了,韓王母想謀先帝的皇太子之位,告狀的竟然不是先帝,而齊王?!這里面復(fù)雜的關(guān)系真是深不可測。直到今天,李從善才知道凌妃不是懦弱,是為了保護他而明智的退讓。
李從善緊緊抱著母親,請她放心,“孩兒明白了母親的良苦用心,凡事要隱忍,一步不慎、死無葬身之地。此去漢國,孩兒一定盡最大努力保全自己,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見母親?!?p> 凌太妃點點頭,抱著兒子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莫怕莫怕。”又問兒子,“聽說太后給皇帝求了一簽是’命中有時終須有’?”
李從善告訴母親,“聽說是這樣的。”
凌太妃冷笑著對兒子說,“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此簽絕不是什么好簽,他們母子不會有好下場的?!?p> 李從善又開始吃瓜,問凌妃對李芳儀的簽文有何見解。此事周娥皇告訴了齊王妃,齊王妃知道、差不多有點關(guān)系的人就都知道了。
凌太妃拉著兒子的袖口,嘆口氣說,“兒啊,母妃又不是解簽的,怎知李芳儀那一簽的含義呢?知曉皇帝那簽是因為母妃有個好姐姐?。ɡ瞽Z的妾)。當初,你姨母知道太子妃的父親竟然效忠徐氏、藐視烈祖,還以為是個大好機會,去報恩寺求簽,中的也是這一簽。寺中和尚跟你姨母講,該有的一定會有的,她聽后大喜。你姨母以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和尚說天機不可泄露,不肯再解。你姨母偷偷告訴我她得了此簽,不聽我話,非要跟太子妃斗。結(jié)果兩歲的兒子喝了一碗退燒的湯藥,次日,人就沒了…你姨母也精神恍惚,跌入魚池而亡。”
說到這里,凌太妃滿眼淚水,又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們母子從來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干了那么多壞事的人,善惡到頭終有報!”
凌太妃握著兒子的手說,“不管是誰想叫你去送死,哪怕用母妃威脅你,都不要有所顧忌。在漢國,只求漢朝皇帝留你一命,茍活于中原、遠離是非之地,就是母親說的禍之福所依了?!?p> 與母親一夜長談,本來覺得全無生路的李從善找到了支點和些許慰藉,帶著惶恐的心情踏上了去汴京之路。
路上,李從善竟然發(fā)現(xiàn)此次朝廷領(lǐng)銜的官員竟然是蕭儼?他不是太子黨中唯一活下來的,聽說在隨州擔(dān)任刺史嗎?李從善心想,原來此去送死的不止我鄭王一人。李從善本想和蕭儼多談?wù)?,可是蕭儼卻沒有顯出與鄭王同病相憐的意思,只是告訴李從善,日前才被重新啟用,封為光祿寺卿,負責(zé)與鄭王出使?jié)h國,請求漢主停戰(zhàn)。光祿寺卿和大理寺卿平級,蕭儼也算官復(fù)原職了。
渡過江水就進入了武寧軍的管轄區(qū)域,唐朝使臣團立即感受到了漢國深深的敵意。這敵意從官員到百姓,彌漫四周。唐國使臣有點震驚,這里才被漢國占領(lǐng)沒多久,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唐國給他們安排住宿在一座偏遠館驛,派了一位判官和一位千夫長帶領(lǐng)幾百兵士陪同。館驛官員還“善意”的提醒唐國使團,明天上船,怕是要不少天方能到汴京。要不要花錢買點干糧帶著?不然只怕到時候沒東西吃,可別怪我們沒提醒…說的就像牢頭敲詐犯人一樣。
李從善非常不滿,這哪是待客之道?蕭儼安慰李從善,我們本來也不是客人,只能隨遇而安。
知道王爺也沒受過此種罪,好說歹說并買了不少干糧,才讓驛站安排了一間朝南稍好的房間。
梅雨季節(jié)已過,里運河早已經(jīng)蓄滿河水。第二天一早,登上去往汴京的船。李從善看著這條運河水,心想,漢軍和唐軍隔著寬廣的江水,就算漢國要伐唐也會等到合適時機,哪用如此、一刻也不容緩的命令我等去汴京呢?哎,怕是最近跟李從禹、馮延術(shù)等人走的比較近,又被李煜察覺了吧!
一路順風(fēng)順水地到了汴京。京城官員倒比揚州態(tài)度稍微好點,安排了正常的使臣館驛,提供普通的一日三餐。就是一直把他們晾在一邊,哪里也不讓去,也沒人來接待。
漢朝的內(nèi)閣會議已經(jīng)談?wù)撨^唐國使團此行的目的,太傅姜成信分析說,不可能是宣戰(zhàn),都打起來了還宣什么戰(zhàn)呢?!肯定是以攻代守后,來求和停戰(zhàn)的??涩F(xiàn)在皇帝不在,皇后和太傅都不敢同意和,就拖著晾著吧,也算給可惡的唐國人一點顏色看看。
此時的劉承訊正率領(lǐng)禁軍騎兵冒著高溫,日行二百里飛馳在黃土高原上,向汴京急返。
聽說唐軍撤退后,李沁總算消停了幾日,破事情又來了。什么事情呢,在渝州老家二伯家的小兒子,也就是李沁的堂弟,帶著個小廝出門耍,與當?shù)匾桓粦舻膬蓚€兒子發(fā)生口角。一見對方人多,小廝撒腿就跑,李沁的堂弟跑的慢,結(jié)果被這兩人和一群家丁打成重傷,回家之后不治身亡。
鬧出了人命,馮姓富戶本想花錢私了,李家不愿意,兩家對簿公堂。渝州判官也是膽肥拎不清,連李家是誰都沒打聽,就敢收了富戶家大筆銀子準備和稀泥、幫著富戶擺平此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嘛,來個“賈雨村式判案”,弄個皆大歡喜。
按照律法,弄出人命的官司要刺史先復(fù)核,報到刑部批示才能結(jié)案。判官問刺史,這件事如何才能擺平。刺史勸判官,想擺平這事,除非富戶愿拿出至少兩萬貫,還得有人來頂替死罪,才能辦。否則還是不要接了,就公事公辦。
刺史還是人脈廣,各種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第二日就告訴判官,拿了你二百貫,賣你一個消息。照你文案上寫的,被打死的就是皇太后的親侄子,皇帝的表弟,還是皇貴妃的堂弟。隨便哪個頭銜,老弟你玩不好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何況人家是占理的。
判官這才知道,看似平常的一家人才是有大靠山的,老太爺是當朝皇帝的舅舅,真是低調(diào)害死人??!當然,下層官員們不知道太后和親哥哥之間的恩怨,判官還納悶,國舅家能這樣低調(diào)?可是刺史是個非常謹慎,他的話是不容不信的。
判官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表示此事還要仰仗刺史大人。刺史倒是淡定,事情還沒到他頭上,再說也不是他直接攬下來的,表示說先假裝不知道、看看情況再說。
判官一回府邸,馮老爺又為了兒子已經(jīng)在門上等著了。判官直言不諱,兩萬五千貫加有人頂罪才行。判官還透露了消息給富戶,苦主的父親是皇帝的親舅舅!除非把一切都擺平,否則刺史那一關(guān)都過不了。
馮老爺一聽嚇呆了,竟然打殺了皇帝的表哥?!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勺约乙簿鸵粋€兒子??!半晌,馮老爺才反應(yīng)過來,反反復(fù)復(fù)懇求判官一定幫忙,這錢自己傾家蕩產(chǎn)也要給。眼看再得不到判官的承諾了,只能趕緊回去籌錢了。
馮老爺?shù)郊业谝患?,把兒子叫來狠狠地動用家法揍了一頓。平時里在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飛揚跋扈,哪知道天高地厚?平白無故打死了皇親國戚,還能有好果子吃?這事還不能說,一說出去定是死路一條,說不定還得搭上全家老小。這次事情如果能蒙混過去,估計就只能吃糠咽菜了。如果蒙混不過去,那就直接準備秋后問斬了…馮老爺勒令老婆和家丁們把少爺看好,束足家中,一月不許出門,好好在家讀書。
下一步,馮老爺開始湊錢了。找親家借,夫人娘倆借,七大姑八大姨借,可兩萬五千貫太多了,一時半會哪能搞定?。≈粶惖搅艘蝗f多貫,又開始賣地賣鋪子,再去求判官幫忙。
好話說盡,判官見確實禮重,一萬多貫??!方才帶上富戶求見刺史。中原才穩(wěn)定不到十五年,物價很低。一般出了人命官司,如果存在私了的可能,通常也就千把貫錢。
刺史還是能耐大,自己不愿意出面,找了個中人去找李家談,從三千貫一直加碼到七千貫;又把責(zé)任往家丁們身上推,家丁們反正也打了人,該怎么判就怎么判。
李家一則覺得人死不能復(fù)生,二則七千貫實在不少了,也就同意了。既然雙方都滿意了,判官當堂宣判:馮家的公子馮某指使下人毆打李家少爺,致使李家少爺重傷不治而亡。事主馮某在關(guān)押期間暴斃,經(jīng)李家參與此事的下人指認確為行兇者。判令馮家賠付李家一千貫,馮家參與此事的所有家丁共計六人,每人重打一百大板。
判書上寫的賠付一千貫,實際在宣判后,馮家一共給了李家七千貫。
自秦漢以來,國家律法“殺人償命”,但一則要證據(jù)確鑿的,二則要苦主上訴。正如上面所說,公子死了,小廝當時跑了,到底馮家是誰打的、誰下的狠手,都難以確認。而且,都說了“暴斃者經(jīng)李家參與此事的下人指認確為行兇者”,案子到了刑部,官員就算看出來點問題,既然雙方都無異議,也就沒人管了。
刺史很精于世故,指使判官一百大板打死了兩個家丁,又讓馮老爺出點錢撫恤家丁的家人。此事也算安排穩(wěn)妥了。
馮家把當朝國舅的兒子打死了,出了萬貫家財把該賠償?shù)摹⒋螯c的、撫恤的全都搞定了;李家嘛,得了七千貫錢當時也就滿意了;家丁們參與打人判打一百大板也應(yīng)該,經(jīng)不住一百大板被打死也不算冤枉;馮老爺還算仁義給了家丁們撫恤。渝州刺史本是想,錢給了、兩條人命也償命了,皇親國戚也該滿意了吧!
可是李家這波人的德行就是反反復(fù)復(fù),看到錢的時候心里燒的慌,想要。等錢到手了又覺得給少了。要知道當年皇帝在河西給了老板娘二兩黃金,折合銀子七十兩即七十貫錢,一船二十來人就吃了一個多月??!所以如刺史想的,正常的話,這種可操作的人命官司,千把貫就可擺平;馮家花了萬貫家財,還不是因為怨主來頭太大。
李老爺越想越不服氣,反正錢也到手了。事情在心里繞了一年多還是不爽。反正盤纏多多的,李家老爺索性讓三兒子上汴京去求見四伯父李業(yè),要李業(yè)幫忙。話說的也很慘,在老家被人欺負了,連小弟都被人無故打死。
李業(yè)雖然不喜歡家中兄弟,可是畢竟血濃于水。聽說自家人在渝州竟被無故打死,還有冤不得伸,這普通百姓都不會這么慘啊,二話不說地表示,此事他肯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