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螳螂捕蟬黃雀后 連環(huán)并舉反間計
武安軍殘部在張文表侄兒張武的率領下,護送張文表一路向南撤退,連株州城都不敢進,徑直退往大本營衡州。楊師藩和王棟在潭州會師,兩人率領五萬大軍收復株州,并往衡州追去。
退到衡州的張文表傷勢過重不治而死,張武暫領武安軍節(jié)度使,此時衡州兵力已經(jīng)不過七、八千。楊師藩圍困衡州,張武見難以久守,提出條件向楊師藩請降。楊師藩不能決斷,將武安軍的請降書緊急送往朗州。
坐鎮(zhèn)朗州的太師、節(jié)度使周保權收到了一份份好消息。先是楊師藩在益陽殲敵兩千余人收降兵三千余人,然后是王棟在潭州城下大破武安軍,再然后是收復株州,大軍兵臨衡州、武安軍請降。
十一歲的周保權顯得寬宏大量,向楊師藩下令,只要張文表的侄兒張武開城投降,許張氏全族不死。一切都顯得很順利,可是接連的好事容易引發(fā)樂極生悲。正準備歡歡喜喜過大年的周保權收到了十萬火急的急報,朝廷大軍不計其數(shù),而且有數(shù)量龐大的騎兵往朗州而來。朝廷大軍蜂擁而至,朗州只有萬余守軍情況堪憂。
周保權接受了臣子的建議,一面派使者去迎朝廷之軍,告知張文表叛亂已經(jīng)平定,請朝廷大軍返回;新任武平軍節(jié)度使一定派使者去京師請封,并向皇帝表示重謝!與此同時,派人快馬加鞭赴衡州,告知楊師藩漢軍兵臨朗州,不管張氏投降與否,立即撤軍回師救援。
阮龍和慕容延釗見到周保權的使者,以勸和為由不予理睬,反而加速行軍。朗州地處南楚最北面,與荊州相距很近,漢軍一進入南楚就踏進了朗州地界!當天,曹彬和張永德的騎兵就到達了朗州城下。
周保權命人緊閉朗州城門,走上朗州北門,質問漢軍將領意欲何為。曹彬大笑道,“傳陛下圣旨,陪新任武平軍節(jié)度使到汴京請封。”
周保權大呼:“請代為轉告我主陛下,請陛下恕罪,臣周保權忠于大漢天子,但是希望保全父親的基業(yè)?!?p> 武平軍堅決不開朗州城,曹彬和張永德只好暫時駐扎在城外。周保權徹夜未眠,重臣安慰他,朗州城尚有兵士萬余人,應該還能守上十日、八日,等到楊師藩和王棟回師,即可有能朝廷討價還價。武平軍留守將領也紛紛誓言效忠太師,死守朗州城。
次日,漢朝十萬大軍兵臨朗州。此時,朗州和衡州往返一千三百余里,楊師藩的軍隊還在路上。阮龍開始布置攻城事宜。
漢軍在朗州城下的城門兩邊熟練的架起高臺,架起發(fā)射弩機,推出攻城火炮。慕容延釗給了武平軍最后通牒。此前有抵御武安軍的經(jīng)驗,自覺尚有信心的周保權拒不開城。慕容延釗一聲攻城令下,高臺上弓箭手持弓弩向城門兩側怒射,發(fā)射弩機發(fā)射超長的巨箭,攻城火炮“轟、轟、轟”的放出炮彈,城墻上武平軍將士死傷慘重,避之不及。漢軍火炮打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然后停止發(fā)射;剩下弓箭兵依然以“火力”壓制,換裝備精良的鐵騎兵掩護步兵推上巨大的攻城棰。
在漢軍弓箭兵和弩機巨箭的攻勢下,連云梯還沒有用,就打得守軍吃不消了。此時,混跡南楚無對手的武平軍才知道,他們已經(jīng)落后中原半個世紀了。原來還信心十足的武平軍將領連忙告知太師,漢軍只要上云梯,朗州城就守不住了,漢軍騎兵還沒有上陣,就算楊大人回師、可能也無濟于事,苦守只會徒增傷亡。
周保權看看身邊的人,又不甘心的問,“前些時日武安軍攻城你們不是守的很好嗎?朕親自去城墻上看看,漢軍是否真像你們說的那么厲害?!?p> 周保權不顧大將們的阻止,帶人上了城墻。眼見無法阻止,大將們命令士兵手持盾牌將周保權重重圍住,連頭頂也頂上盾牌,防止流矢。周保權上了城墻,遠遠望去,城墻這邊,遍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首,頭頂箭影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射的士兵們不敢冒頭。又聽得城門處大門被撞的一陣轟轟聲,士兵們只能偶爾探頭出去射漢軍的攻城士兵。防守非常被動。
看著遠處漢軍弓箭手在射擊,周保權問將領,“為什么不射他們高臺上的弓箭手?”
將領尷尬的回答,“漢軍弓弩射程遠。同樣的高度,我們的殺傷力比漢軍小的多,弓箭手對射我軍頂不住。”
此時,一名守城將領從城下跑來報告,城門告急!周保權見此人滿面除了灰就是血,頭上隨便裹著一個布條,血也沒止住。周保權拿出自己隨身的絲帕,擦去眼淚,又命隨身近侍遞給此人,說,“擦擦血吧!”隨即下令停止守城,掛出降旗。
武平軍放棄了抵抗。待漢軍攻勢一停,周保權下令打開城門,自己除去冠冕出城迎接漢軍。
慕容延釗騎在馬上,注視這名在敵軍圍繞下仍鎮(zhèn)定自若的小兒,大聲宣讀圣旨,請新任武平軍使到汴京一敘。隨后,大批漢軍進入朗州城,接管城防,繳械武平軍。
阮龍詢問當前武平軍軍情,周保權不得已告知,武平軍尚有五萬大軍在衡州,已經(jīng)在回撤的路上。阮龍和慕容延超商議,由阮龍坐鎮(zhèn)朗州,慕容延釗領幽州軍取潭州,曹彬和張永德率領禁軍騎兵負責納降武平軍。
話說圍困衡州的武平軍將領楊師藩和王棟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帶上張氏一族匆匆回師,從衡州直接向朗州撤退。行至邵州附近,漢軍騎兵與武平軍在此相遇,漢軍列陣迎戰(zhàn),武平軍也布陣以待。
曹彬派使者向武平軍下達節(jié)度使周保權的命令,武平軍就地繳械、接受朝廷改編。楊師藩和王棟猶豫難定,不知道此時朗州的具體情況,要求面見節(jié)度使。
見武平軍不肯繳械,曹彬和張永德立即下達命令,武平軍違抗圣旨、違抗節(jié)度使命令,格殺勿論。見漢軍要開戰(zhàn),王棟審時度勢,力勸楊師藩,節(jié)度使命令非假,說明漢軍已經(jīng)控制了朗州。事已至此,不如就按照朝廷的意思,先暫住邵州,接受改編,看看情況再說。
楊師藩不肯,認為如果不快速回到朗州,朝廷必將送節(jié)度使去汴京,那時一切就都晚了。
副將王棟勸楊,你看漢軍全是騎兵,我們人數(shù)可能多點,沒有用的。另外,就算我們沖到朗州,節(jié)度使在敵軍手里,我們怎么打?
兩人還沒商議好,漢軍沒給他們那么多時間,已經(jīng)開始吹響進攻號角了。猶豫歸猶豫,王棟比楊師藩靈活。他建議楊師藩部為先,由他來殿后。楊師藩知道王棟不想打,叫他沖鋒不如不叫,順應王的意思,自率本部主力迎戰(zhàn)。
再說回江南唐國。有官員告發(fā)武昌軍節(jié)度使皇甫繼勛,齊王李景達起初并沒有太過在意,以為是這混球老毛病又犯了,把此事拖一拖估計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不想李景達壓著不處理此事,告發(fā)皇甫的文官越來越多,把他的老底子都挖出來了,這下引起了李景達的警覺。
李景達找來魏岑商議此事。魏岑分析說,此事定有幕后操縱。明著是對付武昌軍節(jié)度使,實則想對付的是齊王。
李景達也有此感覺,沉吟著問,“會不會是林仁肇呢?”
魏岑覺得倒是不大可能。林仁姝是林仁肇的妹妹,太明顯了。而且,林仁肇此人做事明來明去,不像是有此心機的人。魏岑又分析說,林是原閩之將,在朝廷沒有很深的根基,不大可能糾集一幫人。
李景達點點頭,對魏岑講,那除了林仁肇就是周宗了。
就當金陵朝廷文官忙于糾結此事的時候,武昌軍節(jié)度使皇甫繼勛向金陵朝廷發(fā)來急報,南平王高保勖病逝,漢軍一舉控制了南平各州?,F(xiàn)在,漢軍大量軍隊進駐荊州和峽州。
此份急報給了李景達一個保住皇甫繼勛的絕佳借口,他立即上報皇帝李煜,漢國攻滅南平。另外,仍有文臣參奏皇甫繼勛調戲未遂之事。顯然,只有漢國攻滅南平引起了李煜的重視,他忙問,“皇叔,漢軍如此強大,此事對大唐有什么影響?”
李景達回答,“是??!武昌軍的壓力大增,漢軍戰(zhàn)斗力顯然要比南平軍強的多了。”
借著此事,李景達向李煜解釋,皇甫此人好色,不過指揮打仗還有頗有頭腦的?,F(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況且他并沒有撈到好處,還被林仁姝打了?;矢^勛固然不對,林仁姝毆打上官也是不成體統(tǒng)??紤]到陛下、朝廷還有林仁肇大人的名譽,以及林仁姝將軍的名節(jié),武昌軍的團結,建議此事不如息事寧人算了。
李煜覺得李景達考慮的挺周全的,并未追究,還好奇的問了一下林仁姝的情況。
李景達如實道來。林仁姝先任武昌軍行軍司馬,是林仁肇大人的妹妹,二十余歲了,之前與芳儀關系很好。林仁姝至今未婚,保家衛(wèi)國,算是巾幗英雄。
李煜笑問,“莫非林仁姝有傾國傾城之貌?”
李景達心想,皇甫無憂,皇帝也是愛美人之人。他回答,“好看什么啊,武人風里來雨里去,數(shù)年前見過一次,也就中上人水平吧?!崩罹斑_不忘罵兩句,“皇甫繼勛這個蠢貨……”
還沒說完,向來嚴肅的李景達竟然笑了,李煜心領神會。找個歌坊之女花點錢的事,惹個相貌中上之人,啥沒撈得著還被一頓打?;实酆妄R王相視一笑,本來沒多大的事就算到此為止了。
有了皇帝的默認,李景達有了底氣,不再搭理參奏此事的奏折,選一兩個領頭把他們罵了一通?,F(xiàn)在是軍情緊急,漢軍已經(jīng)占領荊州,隨時會進攻鄂州,你們卻在搞武昌軍節(jié)度使、是何居心?!陛下有令,此事到此為止!
當然,場面上的事情還是要做的。李景達下令吏部去文,斥責皇甫繼勛,要他戴罪立功、以觀后效?;矢^勛的危機算是暫告一個段落,林仁姝在武昌軍的聲望顯著提高。
抬頭不見低頭見,節(jié)度使要指揮軍隊,必須經(jīng)過行軍司馬。節(jié)度使被行軍司馬打了都白打,吏部還出文把節(jié)度使斥責了一番…皇甫繼勛越想越氣。這一氣氣到十二月中,決定按漢朝指令行事。搞成了肯定兩邊立功,搞不成大不了率領親信們直接降漢。
有人在搞陰謀詭計,有人還在心系國家。林仁姝和李松以及多名武昌軍將領心急如焚。漢軍大規(guī)模南下,已經(jīng)全取南平四州之地,對南楚虎視眈眈。南楚卻渾然不知,還在自相殘殺。此時,大唐是否該乘機攻取南楚之地,將來才能有更多資本對抗中原呢?
李松覺得林仁姝實在叫人琢磨不透。兩人相處多年,自己對她百依百順,如果現(xiàn)在林仁姝想嫁給他,甚至叫他把現(xiàn)在的老婆改成側室,他都愿意,可是她從未對自己動心。林仁姝嘴上說保家衛(wèi)國不想成婚,李松自然明白,她是對漢國胡將一見鐘情。(當然,李松并不知道那日放他們走的是漢國皇帝劉承訊。)更叫人琢磨不透的是,漢軍肯定大唐不利,她又是確實一心為國。如果將來有一天兵戎相見,不知她作何選擇。
在林仁姝的倡議下,武昌軍的將領們聯(lián)名上書,請求朝廷乘機攻取南楚之地,擴展實力。
聯(lián)名上書到了金陵,李景達看后大罵皇甫繼勛無能,心思全放在女人身上。南楚打得熱火朝天,漢軍不僅是攻滅南平,還可能隨時南下取南楚。漢軍攻滅南楚那就等于繞過了長江天險,大唐就危在旦夕了!更讓李景達生氣的是,皇甫繼勛到現(xiàn)在還控制不了手下的人。如此看來,林仁肇牢牢掌握著武昌軍,只要他一封信、一句話,她妹妹就能把皇甫繼勛轟出武昌軍。叫這個蠢貨去當節(jié)度使,是去當擺設的嗎?!李景達越想越氣,尋思著該把皇甫繼勛調回來。
李景達發(fā)了一天火,皇甫繼勛的密信和證據(jù)到了。李景達看了林仁姝寫給林仁肇而被“截獲”的密信??赐曛螅罹斑_將信將疑,林仁肇想投漢?林仁姝和劉承訊還頗有“淵源”,會不會是皇甫繼勛想報復林氏兄妹呢?要是如此,也太低級了,李景達不相信愛將能干出如此低端的陷害。
此事涉及到節(jié)度使告樞密副使,李景達非常重視,立即找來魏岑和馮延魯,并將皇甫繼勛的證據(jù)給兩人看。魏岑看了之后,哈哈大笑,表示絕不可能,這封信肯定是假的,皇甫繼勛純粹瞎搞。
馮延魯?shù)故悄弥秩舒男藕退龑戇^的文書,仔仔細細地進行對比。過了好一會,他告訴李景達和魏岑,這封信如果不是林仁姝寫的,普天之下就只有一個人能寫得出來。
魏岑笑道,“馮兄不是說的自己吧,知道你是此類大行家?!?p> 馮延魯拿起筆寫了幾個字,對魏岑說,“魏兄,你細看,我寫的和這封信上寫的,還有林仁姝寫的,有什么區(qū)別?”
魏岑看了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李景達叫馮延魯別賣關子了。馮延魯告訴兩人,信中內容和林仁姝寫過的文書都是行書流暢、一氣呵成,而我是一個一個字的在寫。馮延魯說道:“普天之下,除了林仁姝本人,能夠如此模仿她筆跡的人就只有家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