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境
涂詩凝神看了會兒耀耀星空,又垂下眼瞼遮掩住眼中的落寞,挪了挪身子,找到個舒服的姿勢,磕眸入睡。
八月初的風(fēng),略帶燥意,涂詩受不住家中燥熱,猛喝了幾口水后,便透過窗戶瞥見遠(yuǎn)處有幾棵結(jié)的正好的橘子樹。
圓圓胖胖的橘子惹得涂詩咽了咽口水,擱下水杯,見自家老爸躺在沙發(fā)上呼呼大睡,便躡手躡腳走到門口,跨門而出,像一陣風(fēng)似地跑向橘子樹。
橘子樹的樹干不算太高,哪怕那時的涂詩才過了六歲的生日,也能輕松上樹。
涂詩在橘子樹上簡直如魚得水,“蹭蹭”地爬到最頂端,左挑右選,看上一個又大顏色又深的橘子,微微直起身,伸長手摘下橘子。
小手抱緊橘子,涂詩喜滋滋地舔舔嘴唇,正欲撥開橘子,卻有一道低低的哭泣聲自樹底下傳來。
涂詩低下頭,看見一顆圓圓的腦袋一聳一聳的,茂密的發(fā)遮住男孩的臉,她窺見男孩抬手擦拭眼淚的動作,輕輕皺眉,收回目光,看了看手中不斷散發(fā)著香氣誘惑她的橘子,又垂眸看了看顫抖著瘦弱肩膀的男孩,為難地皺了皺眉,悶悶撅起小嘴,猶豫了會兒,下定決心一咬牙,拿好橘子,小心翼翼地下了橘子樹。
涂詩站穩(wěn)身子,抬頭去看男孩,愣住了。她瞪圓了眼睛,脫口而出一句,“卡哇伊。”
男孩軟軟的發(fā)長至眼,遮住他的眉,露出來一雙霧蒙蒙略顯憂郁的深邃眼睛,鼻梁挺,雙唇粉嫩水潤,涂詩盯著他的雙唇莫名聯(lián)想到草莓味的果凍,怎么辦,好想咬一口。
男孩雙手拘謹(jǐn)?shù)刈ゾo衣擺,水潤通紅的雙眼躲躲閃閃,不敢直視涂詩,抿緊唇瓣,閉嘴不言。
涂詩走近男孩,眼睛笑成一彎月牙,甜甜糯糯的聲音說:“小哥哥剛才哭的好傷心啊,小哥哥能不能告訴詩詩,你為什么要哭啊?”
男孩聞言怯生生地抬頭,卻對上一雙清澈透亮,如晶瑩飽滿的黑葡萄般的眸子,眸子里面盛滿關(guān)心與淺淺的笑意。
六歲的涂詩已美貌初顯,像一個精雕細(xì)琢的瓷娃娃,粉嫩可愛,水汪汪的黑眸若是對誰彎眼一笑,能把對方的心都給融化。
男孩愣愣地直視著涂詩的眸子,直至對方疑惑地歪了歪頭,才收回目光,兩抹緋紅悄然爬上他的臉頰。
“沒……沒什么的?!敝蓺獾穆暤偷晚懫穑泻u了搖頭,眼中的陰郁越發(fā)濃了。
涂詩攤開手,“小哥哥不愿意說實(shí)話,那詩詩也沒辦法了?!彼滞泻⒖苛丝?,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小哥哥不要難過了,喏,詩詩把甜甜的橘子給你,吃下橘子,你就會開心了?!?p> 涂詩捧著手中的橘子遞給男孩,每次她難過時,爸爸總會讓她吃糖,甜膩的味道一旦入嘴,所有的不開心就會立馬消失??伤龥]有糖,又不想這么漂亮的小哥哥難過,只能把手中的橘子給他,涂詩想,他吃了甜甜的橘子,心情也會變好的!
男孩看了看新鮮欲滴的橘子,貼在褲包的雙手動了動,又停住,搖頭低語,“媽媽不準(zhǔn)我隨便要別人的東西?!?p> 男孩話落好一陣子,涂詩都未接話,想起那雙明亮的笑眼,他莫名有些慌亂,自己這么悶,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她的好意,她是不是生氣了?走掉了?
反正媽媽也看不見,只要他不說,自己白要了一個陌生女孩子的橘子的事,媽媽是不會知道的,也就不會因此打他了。
男孩咬了咬粉嫩的下唇,剛下定決心去接涂詩的橘子,一只白嫩的小手便捏著一瓣褲子,遞到他的嘴邊。
“我媽媽經(jīng)常同我說,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好的東西,得和朋友分享。所以,我是在分享東西給你,不是給你,小哥哥快吃吧?!痹挳叄吭娪职验僮油泻⒆爝呥f了遞。
看著新鮮飽滿的橘子,男孩只猶豫了瞬,便張開嘴巴,咬住橘子的一頭,緊接著,把一瓣橘子吸進(jìn)嘴里,慢慢咀嚼。
涂詩見小哥哥吃了橘子,開心地笑瞇了眼,隨之便發(fā)現(xiàn)他未同自己所想的一樣,露出喜悅的笑容,小哥哥表情有些僵硬,嘴角還不斷抽搐。
“奇怪了,小哥哥吃了橘子怎么還不笑呢?難不成是橘子不夠甜?”涂詩不解地呢喃兩聲,撕開一瓣橘子,塞進(jìn)嘴里,輕輕一咬,又酸又澀的味道讓涂詩的五官都扭曲成一團(tuán)。
嗚……怎么會有這么酸的橘子,她還跟小哥哥說這個橘子很甜呢,真是……丟人啊。
不行,丟人是不可能的,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丟人的。
倔強(qiáng)的撅起小嘴,涂詩想了想,閉上雙眼破罐子破摔,“小哥哥,這個橘子雖然酸,但……是詩詩親手撥給你的,這是詩詩對你的關(guān)心,所以橘子甜不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意。”涂詩甜甜一笑,“而且……橘子雖苦,但詩詩是甜的啊。以后小哥哥不開心了,來看看詩詩就好了?!?p> 小女孩天真無邪的笑眼,甜得沁人心脾,甜進(jìn)男孩的心中,他愣住了,呆呆呢喃,“詩詩是甜的,不開心看詩詩就好了?!?p> “嗯嗯,對的。”涂詩點(diǎn)點(diǎn)頭,欲給男孩繼續(xù)洗腦,父親的聲就從背后傳來。
“詩詩,怎么跑去摘橘子了?回家嘍!”洪亮的聲中飽含關(guān)愛,沒有絲毫責(zé)怪。
涂詩轉(zhuǎn)身看著站在遠(yuǎn)處慈愛的爸爸,扭頭對著男孩揮揮手,“小哥哥,詩詩得回家了,有空來找我玩啊,我叫涂詩。”
沒等男孩回話,涂詩便撒開腿跑向爸爸。
跑到半路,涂詩想起來她還沒有問漂亮哥哥的名字,萬一他不來找自己,她和那個漂亮哥哥豈不是做不成朋友了?
絕對不行,這么漂亮的小哥哥,她一定要收入囊中……呸,和他做朋友。
涂詩停下腳步,扭頭看向男孩,不過瞬間的功夫,兩人站立的地方竟空空如也。
涂詩掩下心底的失落,轉(zhuǎn)過頭,四周的場景竟接二連三的消退,變成無邊無際的黑暗,哪怕涂詩自小就聰明伶俐,到底是個六歲的孩子,害怕地捏緊裙擺,黑溜溜的大眼睛漸漸濕潤,淚珠一顆接著一顆不斷墜落。
“詩詩……詩詩。”溫柔繾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涂詩擦了擦淚珠,抬頭尋找著說話的人,忙不迭與一雙憂郁的雙眼對上,四目相對間,那雙眼漸漸爆紅,像被囚籠禁錮的困頓猛獸,暴躁陰狠,只堪堪看他一眼,全身便不寒而栗,困獸極端偏執(zhí)的眼神如細(xì)密的絲線纏住了涂詩。
涂詩閉上眼,奮力掙扎,她不喜被牽絆住的感覺。
然而哪怕閉上眼睛,那雙眼也存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涂詩再也受不了被人監(jiān)視囚禁的感覺,歇斯底里“啊”了一聲,煩躁怒喊,“走開啊……”
“呼?!蓖吭姳粔趔@醒,她猛地睜開眼,與一雙疏離冷淡的眼四目相對。
云辭月淺淺笑著,輕輕柔柔地開口,“容兒終于醒了呢,不過臉色為何這么蒼白?難不成是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