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家仔細閱讀人物背景,五分鐘后開始自我介紹。”
主持人嫻熟地引導在場其他人開始游戲。
對于接下來的流程,小佩也已十分熟悉。
作為一名外來打工妹,她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茶館工作,點菜,端茶,倒水,撤換茶碟,再點菜,再端茶。
周而復始,工作很枯燥,唯一的樂趣就是看這些年輕人在茶館包廂里熱火朝天地玩桌游。
劇本殺,聽說是最近幾年火起來的一種桌游。小佩沒有玩過,但是看一個個來的客人樂此不彼地玩著,討論著,讓自己很是心癢。
“領班,”趁著空隙,她與關系好的同事說,“白雪包廂里好激烈啊?!?p> “劇本殺如果不激烈,就不好玩了。”領班覺著她大驚小怪。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玩劇本殺吵起來的?!?p> “那是她們很投入。”領班一邊整理著各包廂的茶單一邊說。
“那幾個好像是老手了,說不定在玩很燒腦的本子。”小佩老道地討論道。
燒腦,是描述一個劇本難度較高,讓玩家很費腦力。
“你還挺懂的嘛,明明都沒玩過?!?p> “我這個休息天要去玩了,跟朋友?!?p> “你不在網(wǎng)上玩嗎?現(xiàn)在有很多這種APP?!?p> “網(wǎng)上玩多沒勁啊。我們找了個桌游館,朋友帶朋友,我也順便……”小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p> “小妮子,這是思春啦?!?p> “哪里?家里催得緊嘛?!?p> “知道了知道了,我給你休,不讓你加班?!鳖I班說完指指桌上閃爍的燈,“喏,陽春包廂在叫,趕緊去?!?p> “好咧?!毙∨迮d高采烈地往陽春包廂走去。
經(jīng)過白雪包廂,聽到里面伴隨著吵架聲,還有乒乒乓乓的碰撞聲,心想這幾個客人不會在砸東西吧。
她想進去提醒一下,手剛碰到門把手,屋里便傳來尖叫聲。
“怎么了?客人。”她趕緊走進去,卻見到一地狼狽。碗碟碎裂,茶水四濺,瓜果散落在地,連椅子都倒在一邊,這種場景小佩只在飯店酒醉的宴席上見過。
“幾位小姐,請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她還是禮貌地詢問道,心想這幾個女子看著斯文,怎么這么沒有素質(zhì)。
女人們沒有說話,驚恐地看著她,手顫抖著指向包廂一角。
小佩順著看了過去,瞬時怒氣上涌。
“我說,幾位小姐,玩游戲也要有點限度,你們怎么可以砸墻?”
那個角落,本掛著一幅雪竹水墨畫的雅致墻面,如今墻紙被撕落,墻面更是被什么重物給砸出了一個大洞。
“不是,你看仔細點!”其中一名女子咬牙提醒她,又指了指墻上那個黑黢黢的破洞。
小佩皺眉,這破壞了公物還有理了不成,她定睛看去,立馬倒吸一口冷氣,被嚇得跌坐在地上。
墻面稀松的磚石之間,一根白色的東西露了出來。那不是墻磚,也不是墻內(nèi)鋼筋,而是……
“那是……那是……”小佩拒絕承認那樣東西的存在。
“是人的手指骨。”顧客幫她確認道。
小佩渾身一哆嗦,也大叫起來。
“報警啊,趕緊報警?!绷硪幻櫩统劼暥鴣淼念I班大喊道。
一時間優(yōu)雅的茶館內(nèi),如沸騰的茶壺,亂成一團。
高吉鶴松了松系緊的領帶,從口袋里掏出香煙,點上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整個人終于放松下來。他這才走進茶館,接過同事遞過來的一次性鞋套和手套。
“什么情況?”他問。
“頭,你什么情況?今天穿這么帥?!毕聦傩钚χf。
“嘖!小丫頭片子,我問你案情,你倒調(diào)侃起我來了?!备呒Q有些尷尬地解開西裝扣子,把領帶解下,放進衣兜。
“還能是什么情況。他肯定是相親去了?!毕啾扔谛畈艁黻犂?年,老張跟著高吉鶴的時間更長,早已見怪不怪。
“相親!隊長,說說,說說,對方是怎么樣的?”小楊來了興致。
“都吃飽了飯不干活是吧?!备呒Q惱羞成怒,罵道,“我們現(xiàn)在在命案現(xiàn)場,都嚴肅點?!?p> “哦?!备呒Q是出了名的黑臉,板起面孔來甚是嚇人,小楊只得作罷,跟在他身后簡單匯報說,“茶館報警,說他們包廂的墻里發(fā)現(xiàn)了白骨。”
“被封在墻里的?”
“對,所以大伙兒在幫秦老師把整面墻拆下來。”老張隨后補充說。
“秦老師,”高吉鶴站在包廂門口,向里面站在一旁的年青男子打招呼,“辛苦了?,F(xiàn)在能知道些什么?”
“不多?!鼻卦虏嬷?,盯著拆墻的人員,“唉,你們小心點,別破壞了尸骨,往旁邊移幾公分再切。”
他轉(zhuǎn)過身面對高吉鶴說:“尸骨整體被水泥澆灌,與墻體融合,以目前露出的部分來看,應該是個成年男性。死亡原因有待進一步查驗。”
“時間呢?大概死多久了?”
“4-5年吧。”秦月轉(zhuǎn)頭瞧了眼拆墻進度,又回過頭說,“這里是有名的爛尾樓,最近兩年才改造成商業(yè)體的。老高,這案子有點棘手?!?p> “再棘手,也得查啊。再說,還不有您嗎?”
“別抬舉我?!鼻卦麻_始揮手趕人,“我只負責把尸體搞明白。你們別待在這兒,去問證人去!別妨礙我做事。”
“行行行,您忙,您忙?!备呒Q連忙帶著兩個下屬出來。秦月是整個S市法醫(yī)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但也是出名的壞脾氣。
若他看誰不順眼,就會變著法得折騰那人。所以刑偵隊里,沒人敢惹他的。
“證人在哪兒?”高吉鶴問。
“在那邊的包廂,我和老張事先了解了一下情況,”除了喜歡八卦這個缺點,小楊還算是個稱職的警員,“發(fā)現(xiàn)尸骨的,是五個朋友,她們當時在包廂里玩劇本殺?!?p> “玩劇本殺?激烈到砸東西?”高吉鶴沒有忽略剛剛包廂內(nèi)地面的狼藉。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p> “走吧?!?p> 三人來到茶館最大的包廂,里面或坐或站,共有7人,皆是女性。高吉鶴剛邁進包廂,一個穿著白色旗袍的女子迎了上來。
“請問還要多久?我們還要營業(yè)呢。”女子說。
“你是老板?”高吉鶴問。
“不是。我是店長。老板不在本地?!?p> “那麻煩你跟老板說一聲,你們茶館近期是不能營業(yè)了?!?p> “??!為什么呀?不能營業(yè)?那我們怎么辦?”
“什么為什么?你們茶館出人命了,還想著賺錢哪。”小楊提著嗓門說。
見到店長有些不服,老張上前勸慰說:“你別想多了。這是程序,規(guī)定營業(yè)場所如果發(fā)生刑事案件,至少要停業(yè)一個月進行調(diào)查。再說,查明事情的原委,你們也好安心。否則消息一傳出去,顧客也不敢來你們店。對吧?”
“是倒也是。只不過我該怎么跟老板說呀?”
“警察局會出具體的通知單給你們,你到時候給老板就行?!备呒Q說完,掃了一眼屋里其他幾名女性。
一個穿著與店長相似的女子低著頭站在角落里,應該是服務員。
另外五名女子都坐在茶桌邊,想來應該是第一發(fā)現(xiàn)者。她們穿著各異,表情也各不相同。而讓高吉鶴感到疑惑的是其中一人。
“那幾名顧客你們都問過了?”高吉鶴低聲問小楊。
“問過了?!?p> “那個戴眼鏡的紅衣女子是什么情況?”
小楊翻開筆記匯報說:“林愛,高騰集團HRM,白領,未婚,37歲。坐在她旁邊穿灰色大衣的,是她的閨蜜,齊筆,已婚,是名新晉作家。齊筆對面穿短袖的,也是她們的閨蜜,高澤希,公司老板。她們?nèi)齻€同齡。另外兩個,頭發(fā)最長的是海迪娜,齊筆的表妹,短發(fā)的是海迪娜的朋友,陳依?!?p> “高騰?這個名字很熟啊?!?p> “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省內(nèi)有很多樓盤?!崩蠌?zhí)嵝颜f,“我家買的也是他們的房子。”
“哦~~~對的?!备呒Q立刻產(chǎn)生了一個疑問,“老張,你去查一下,這幢樓的開發(fā)商,另外是誰接手了這里的改造?還有目前整幢樓的老板是誰?”
“你是懷疑這個林愛?”
“唔。你看,”高吉鶴把二人拉到門口,低聲說,“里面7個人,店長很焦慮,因為擔心飯碗不保。服務員很害怕,估計是第一次看見尸體。另外四個人不是好奇,就是不耐煩,表現(xiàn)跟普通人差不多。就只有這個叫林愛的,時而低頭沉思,時而緊張地咬指甲,她心里一定有事?!?p> “隊長,你分析地很對唉?!毙钆宸卣f,“我剛剛問她們個人信息時,就她目光閃爍,不太愿意配合?!?p> “而且她剛剛說了一句話,我很在意,”老張也想起一件事,“她說,這人死了很多年了吧?會很難查。一般不是會問死了多少年嗎?”
“也就是說,她一定知道些什么?!?p> 三人一商量,便對林愛產(chǎn)生了懷疑。
“老張,先讓她們回去。派人盯緊了林愛,當然她們幾個人的身份背景,小楊都要仔細查清楚?!备呒Q當下布置了工作。
“好的。”小楊和老張接到任務,各自忙開了。
高吉鶴則站在門口陰暗處,又觀察起了林愛的表情。
林愛有一種被獵豹盯緊的感覺,后背發(fā)涼,額頭卻微微滲汗。她看向一旁的好友,想說點什么,卻聽得那個上了年紀的警察對大家說:“麻煩大家了??梢韵然厝チ?,請保持電話通暢,我們可能還會跟大家進一步了解情況?!?p> 在場的七人如釋重負,紛紛站起來。
“你們怎么回去?”高澤希問,“要不要我送你們?”
她開車了。
“我老公來接我。小依,你跟我一個方向的吧,跟我走吧?!焙5夏葐柡糜?。
陳依點點頭,二人與大家道別后,先行離開了。
“小愛,筆筆?”高澤??聪蚝糜选?p> “送我到地鐵站吧?!绷謵刍卮鹫f。
“我也一樣。”齊筆回應。
三人邊說邊走出包廂。經(jīng)過那個皮膚黝黑的男警時,林愛鬼使神差地朝他看了一眼,下一刻便被對方銳利的目光鎮(zhèn)住了。
林愛心頭一顫,心虛地低下頭,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好友。
“她果然有問題?!毙钫f道。
“唔?!备呒Q應了一聲。他感到奇怪。按理說,心里有鬼的人,并不會如此大膽敢直視警察的眼睛。
但林愛不同,她直視了自己,還停頓了兩秒,似乎故意在引起自己的注意。
故意?她有什么理由要引起警察的注意?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才剛剛開始,林愛身上便已迷霧重重。高吉鶴預感,老張和小楊的調(diào)查還會挖出更多的信息來。
而林愛,坐在好友的后座上,內(nèi)心十分糾結,她好幾次欲言又止。眼看著地鐵站就快到了,她卻始終找不到機會開口。因為高澤希和齊筆在前排一直熱火朝天地討論著。
“不管怎么說,我覺著你往劇本殺的方向發(fā)展,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現(xiàn)在劇本殺這么火?!备邼上Uf。
“唔,我也是這么想的。既然我的編輯有這個建議,我就先試試看唄?!?p> “地鐵站到了?!闭f話間,地鐵站近在眼前。
高澤希將車停穩(wěn),看著朋友下車,然后說:“改天再聯(lián)系?!?p> “好,Byebye?!饼R筆揮揮手,準備走進地鐵站,卻見得林愛站在原地不動。
“小愛,你不進去嗎?”
林愛從深思中醒過來,抬頭看了她半天,說:“我坐公交吧?!?p> “哦,好的。那我先走了。”齊筆隨后便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視線中,林愛心事重重。她此刻不想回家,但是該去哪里呢?
她呆呆地站在人潮涌動的地鐵站前,良久才提起腳步走入地鐵站。
“省人民醫(yī)院站到了?!?p> 播站聲響起,提醒林愛目的地到了。
走出地鐵站,下午的陽光正好,卻耀了她的雙眼,直到走進醫(yī)院門診大廳,她的眼前還是白茫茫一片。但是這里她來過好幾次,即使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她要去的科室。
“黃醫(yī)生,”她敲了敲門,走了進去,“我來配藥?!?p> “哦,好的?!卑装l(fā)蒼蒼的醫(yī)生熟練地操作電腦,開藥方,邊打字邊問,“你怎么還是一個人來呢?”
“唔,我家里人都不在本地?!绷謵凵袂榈吐洌凵駵o散地看向醫(yī)生。
“林愛,”醫(yī)生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了。你還不是晚期,仍然有治愈的可能。你不要放棄,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要積極地去面對。”
林愛苦笑,或許在醫(yī)生的眾多病例中她的希望很大,但是……
“醫(yī)生,我父母年事已高,母親心臟也不好。我不能給他們太多負擔。你也說過,這不只是醫(yī)生和病人的戰(zhàn)斗,更是病人家屬的戰(zhàn)斗。我還是不想牽連到他們。”
“那你也得替你父母想想。女兒養(yǎng)到這么大,生了這樣的病。如果你積極治療,最后痊愈了,他們會內(nèi)疚為什么當時沒陪著你。如果萬一出什么岔子,你最后……那對他們的打擊會更大嗎?”
“您再讓我想想吧?!绷謵劢舆^藥方說。
“要盡快,趁著還沒有擴散,完全可以通過手術和藥物控制的?!?p> 醫(yī)生最后的囑咐,林愛聽進去了。但是她無所適從。孤身一人在杭,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本來想在今天劇本殺后,聽聽好友的意見,卻沒想到……
那根從墻內(nèi)伸出的指骨,赫然重回她的腦海。隱沒在墻體陰暗處的空洞雙目,死死盯著林愛,好似在說:“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渾身一哆嗦,差點把剛剛拿到的藥撒在地上。
他當然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她的那兩個好朋友呢?
林愛回到公寓,拿出手機,她們的劇本殺群里,已經(jīng)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那具白骨,但基本上都是高澤希與海迪娜的互動。
“沒想到玩?zhèn)€劇本殺,真弄出個命案來,”海迪娜很興奮,“姐,這下你的小說有真實素材了?!?p> “你們誰有留現(xiàn)場警察的電話嗎?可以了解一下案子的新進展?!备邼上R埠芑钴S。
“這倒沒有,不過,他們不是說還會聯(lián)系我們的嗎?到時候旁敲側(cè)擊一下?!标愐勒f。
“對的對的,這個太有意思了。我要是能獲得獨家新聞,說不定可以得獎!”海迪娜憧憬著。她是名記者,雖然一直以來負責的都是經(jīng)濟板塊,但是內(nèi)心深處很希望能做社會版的新聞,特別是兇殺案這些社會熱點。
林愛向來喜歡潛水,但齊筆不是。而她今天異常的安靜,也讓林愛預感她或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林愛打開齊筆的聊天框,發(fā)去了一個信息:“你想起來了?”
那一頭齊筆,看到信息的瞬間,手仿佛被觸電了般,猛地抖動一下,手機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怎么了?”一旁翹著二郎腿的丈夫,扭頭看了過來。
“沒事,手滑?!饼R筆連忙低下頭,掩蓋住自己慌張的表情,撿起手機。
“小心點嘛,一萬的新手機。”丈夫嘟囔了一聲,轉(zhuǎn)頭繼續(xù)玩自己的游戲。
齊筆無心與他爭吵,轉(zhuǎn)身進了房間。
“難道……”她不敢把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測說出口,她擔心一說出口,猜測就會成真。
“雖然已經(jīng)用軟裝全部包住了,但是我認得出?!绷謵刍匦畔⒄f,“就是那個地方。”
手機再次從齊筆的手中滑落。
那個漆黑的寒夜再次襲擊了她,血污的臭味,肆無忌憚地鉆進她的鼻子。恐慌剝奪了她所有的感官。齊筆在黑暗中顫抖著,她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黑暗之中有什么東西正在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
它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一個冷顫,把齊筆拉回了現(xiàn)實。
她抬頭望去,丈夫打開房門,冷風灌了進來。
“我出去一趟?!闭煞蜃テ鹜馓拙屯庾?。
“晚上回來嗎?”齊筆機械性地問了一句。
“唔……大概吧,”丈夫眼神游移,“哎呀,你先睡,別等我了?!?p> 那就是不回來。
齊筆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回答。至于丈夫這么晚去做什么,她很清楚。已經(jīng)一年多了,他隔三差五地徹夜不歸,回來后不是醉醺醺,滿身酒氣,就是襯衫角落印著淡淡的口紅印。
他在外面有情人。但是她不想阻止丈夫出軌的行為。說到底,他們倆早已沒了感情。
齊筆之所以不想離婚,只不過是被他們倆的那份婚前協(xié)議束縛了而已。
那份婚前協(xié)議。齊筆站起來將自己留存那份拿了出來,再次細細讀了一遍。
丈夫家原本是臨平有名的制造企業(yè),公公身家過億,當自己跟丈夫談婚論嫁時,夫家人留了個心眼,擔心自己將來靠離婚分家產(chǎn),故而要求她簽下婚前協(xié)議,約定:
除非丈夫死亡或者有錯在先,否則若女方提出離婚,女方不僅要凈身出戶,還要將個人資產(chǎn)的一半交給男方所有。
多么不平等的條約。齊筆苦笑,自己當初怎么會答應的?
現(xiàn)在好了。丈夫的家族企業(yè)因為金融危機,損失慘重,資產(chǎn)蒸發(fā)了三分之二,公公因此一病不起,丈夫更是因為沒有經(jīng)營能力,被公公的合伙人趕出了公司?,F(xiàn)在的他,連生活費都是朝齊筆要的。
把自己辛苦賺的稿費,分給他一半?做夢!
齊筆早已聯(lián)系了私家偵探,只待她獲得丈夫出軌的證據(jù),就立馬起訴離婚。然后她就能解脫了。
當她規(guī)劃好一切的時候,偏偏這件事發(fā)生了。
她該怎么辦?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她心亂如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兩個好朋友。
林愛,她為什么要發(fā)這個信息給我?齊筆想,林愛肯定不單單是告訴自己這個壞消息,她很有可能有其他目的。
高澤希,對了,澤希個性仗義,可以找她商量。
事不宜遲,齊筆給高澤希發(fā)去了信息。
“澤希,小愛跟你說了嗎?”她不敢貿(mào)然說出這個壞消息。
“什么?”高澤希用小拇指打字回信息。
見到是齊筆的消息,她連忙擦去手上的面粉,拿起手機。
“那具白骨?!?p>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已經(jīng)夠觸目驚心的了。
果然是嗎?高澤希心想,懸在心頭的石頭落了下來。
很奇怪,她本應該感到害怕和慌張的吧,為什么消息得到確實后反而輕松了呢?
“小愛對那幢樓很熟悉,如果她說是,那就一定是了?!彼貜驼f。
“我們該怎么辦?”
該怎么辦?
對了,高澤希明白自己為什么感到輕松了。
當初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料到了有今天。既然避無可避,還不如正面對決。
“不要急,”她安慰齊筆道,“現(xiàn)在警察沒有懷疑我們。我們不要自亂陣腳。且看警察會查出什么。”
“如果警察……”
“我們做得很仔細,沒有留下什么痕跡。這點我相信小愛?!?p> “對,你說的是。小愛很聰明?!饼R筆不得不承認林愛是她們?nèi)齻€里最聰明的,但性情也是最古怪的,“你說她會不會……”
“小愛不會這種傻事。”
高澤希知道齊筆擔心林愛會背叛她們。不,不會的,林愛自己心里很明白,她背叛她們倆,等同暴露了自己,她不會做的。
為了安慰齊筆,高澤希又說:“這樣吧,改天我們約個時間來我公司聊聊。這里夠隱蔽?!?p> “好。澤希,我就靠你了。”
齊筆柔弱的語氣讓高澤希心疼。
她回復說:“放心吧,一切有我?!?p> 安撫好齊筆,烤箱也響了。
叮咚,貝果已經(jīng)烤好。高澤希小心地取出烤盤,檢查了一下,每個都很完美。
不錯,她滿意地放到一邊,待涼透再儲存起來,屆時就可以帶給齊筆吃了。
想起齊筆,高澤希不禁嘴角上揚。
她和齊筆、林愛三人是高中同學,那個時候,齊筆學習最優(yōu),被分在A班,林愛在B班,而自己最不喜讀書,便被丟進了C班。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三人,卻因為一次路見不平而成為了畢生摯友。
她更是找到了齊筆這么一個志同道合的伙伴。她們都喜歡品鑒咖啡,都喜歡漫無目的在異國城市的街道上游蕩,也都喜歡欺負并保護柔弱的林愛。
“姐,你做了什么?”妹妹聞到香味,走了出來。
“貝果,給朋友的。”高澤希一手打掉妹妹偷拿的手,“大晚上吃,不怕胖啊,你?!?p> “無所謂,反正我又沒男朋友。”妹妹聳聳肩,轉(zhuǎn)身從柜子里拿出高澤希做的餅干啃了起來。
“你才初中,有男朋友就不得了了?!?p> “我同學都有男朋友了。姐,”妹妹高澤琳可不是個乖乖聽話的學生,“現(xiàn)在連小學生都有過好幾段戀情,我們初中生不能落于人后?!?p> “所以呢,你也想談戀愛?”高澤希抱胸看著她。
“如果有合適的話。”高澤琳毫不掩飾。
“大小姐,你現(xiàn)在才初中生,學業(yè)為重,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高澤琳打斷姐姐的說教,“越早體驗越好?!?p> “哈?”
“姐,不是我說你。你至今單身是有理由的?!?p> 高澤希無力地扶額,她的妹妹要開始對她說教了。
“你滿腦子的工作、工作、工作,即使遇到個不錯的男人也不會往私人感情方面想。你這樣,能不叫爸媽著急嗎?”
“這跟你現(xiàn)在就想談戀愛有關系嗎?”
“當然有啊。你想,如果你讀書的時候就體驗過愛情的酸甜苦辣,你就不會一味地把人生浪費在工作上。我不想成為你這樣的女強人,所以我要先體會愛情,將來既不會被壞男人騙,也不會錯過一個好男人?!?p> 高澤琳的歪理讓高澤希震驚。但是身為年收益上千萬的新興企業(yè)老板,她怎會就此認輸?
“你可能不知道,”高澤希神秘地笑了一下,“你姐我,讀書的時候體會過愛情的酸苦,還甩了一大堆臭男人?!?p> 這下?lián)Q高澤琳震驚了。
她瞪大眼睛追問:“姐,你怎么沒跟我提過?說說,是怎么樣的男人?你怎么甩的他們?”
高澤希冷冷笑了笑,轉(zhuǎn)頭離開廚房,邊走邊說:“我是不會告訴你的。除非……”
“除非什么?”
“你這次期末考平均分能達到90分以上?!?p> “嘁~~~”高澤琳的興趣一下子被澆沒了,“我不想聽了?!?p> 說完鉆回了自己房間。
成功擊退。高澤希揚起勝利的笑容,待妹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笑容也消失了。
那具白骨,她思考著,得做點什么,去了解警察查案的進度。
如此想著,她聯(lián)系上了海迪娜。
“迪娜寶寶,”她通過齊筆認識了海迪娜,二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你睡了嗎?”
“沒呢。姐姐,找我啥事兒呀?”
“還沒睡呢。是不是想白天那個案子想得太投入了?”
海迪娜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答復道:“可不是嘛。我的記者魂已被喚醒,好想去警局做采訪啊。對了,姐姐你這么晚也不睡,是不是跟我一樣?。俊?p> 高澤?;亓艘粋€奸笑的表情,說道:“真懂我。群里就我們倆最來勁,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有什么辦法可以進一步了解案情的?”
“唔,辦法倒不是沒有?!?p> “哦哦?!?p> “我可以找我社會版的同事,讓他幫忙跟進這個案子?!?p> “對啊。茶館墻壁藏尸案,一聽就是個大新聞??上В愀涣?,不然說不定還能得獎呢?!?p> “嗚嗚,”海迪娜發(fā)來哭臉的表情,“可不是嘛。而且還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寫出來肯定不一樣。好想調(diào)去社會版啊。”
“不如……”高澤希想了想建議說,“你最近不忙的話,我們可以跟你的同事一起跟啊?!?p> “但我們是涉案人員,按規(guī)定不能參與采訪的?!?p> “當然不是我們出面,采訪仍是你的同事去。我們幫忙分析案情嘛?!?p> “嗯嗯,你說的沒錯。這樣既能避嫌,又能參與進去了。”海迪娜很是贊同,“姐姐,你好聰明哦。”
高澤希發(fā)了個自豪的表情包,隨后說:“等你跟同事商量后,聯(lián)系我哦?!?p> “好的呢?!?p> 與海迪娜的交流結束后,高澤希長長吐了口氣,就看海迪娜的同事能挖到點什么。不過她不認為,警察會那么快懷疑上她們。
但是越安全,越不能放松警惕。而且……
她想起林愛古怪的沉思和異常的慌張,這不是林愛慣有的表現(xiàn)。高澤希直覺,林愛另有隱情,她只希望她不要在此刻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