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黎不敢對徐小娟做任何回應(yīng)，因為他有自知之明，縱然他有心幫她，也完全是力不從心。
葉黎推開徐小娟，繼續(xù)開車，將她送回村子，便準備調(diào)頭回縣城。
徐小娟死死抓著車座，不肯下車，一定要葉黎給出肯定回復(fù)。
葉黎實在不想和她繼續(xù)鬧下去，便思忖著說道：“你先回家好好睡覺，我和沈星暮明早還會來村子。如果你真的想離開這里，我可以和沈星暮商量，他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或許愿意給你一些幫助?！?p> 徐小娟道：“我不要沈星暮的幫助！我只要你帶我走！”
葉黎只擁有過何思語一個女人，她從不撒嬌，他便不知道女人撒嬌也是如此擾人的事情。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徐小娟，只能搪塞道：“我短時間內(nèi)不會離開這個村子，這種事情等以后再說吧?！?p> 徐小娟道：“好的！你答應(yīng)我了，等你什么時候要走了，就帶上我！”
葉黎急聲道：“不是，我還沒有答應(yīng)——”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徐小娟忽然吻住了他的側(cè)臉。
除了何思語，他從未與任何女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這會他完全愣住了。
徐小娟松開手，開眉笑道：“好的，這件事就這么說定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沈星暮想干什么，但我一定會等你！”
葉黎感覺無比頭痛，直到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還能從后視鏡里看到不斷揮手的徐小娟。
似乎她真的鐵了心要跟著他。
葉黎回到縣城，打電話聯(lián)系沈星暮時，已經(jīng)過了凌晨。幸好沈星暮還沒睡，這個電話接通了，不然葉黎只能在車里將就一晚。
葉黎找到酒店房間，看到沈星暮正沉著臉抽煙，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了？”
沈星暮淡淡說道：“夏秦找到夏恬和童遙了，她們都昏迷在童遙的房子里?！?p> 葉黎連忙問：“嚴重嗎？”
沈星暮道：“夏秦沒說清楚，我也不能確定具體情況。但我聽夏秦的語氣，似乎夏恬并沒有生命危險?！?p> 葉黎微笑道：“夏恬小姐沒事就再好不過了。”
沈星暮冷聲道：“夏恬沒事不代表童遙沒事。我不知道她們進行了怎樣殘酷的死亡游戲。按理說，夏恬是病人，很難完成死亡游戲，但她卻好端端地回來了?！?p> 葉黎思忖片刻，明白過來，直言道：“你覺得是童遙保護了夏恬？”
沈星暮點頭道：“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我不知不覺又欠了她一個人情。”
他說話時把手上的煙頭按熄在煙灰缸里，隨后問道：“你呢？你送徐小娟回溪隱村的路上，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我之前打過你的電話，但不在服務(wù)區(qū)?！?p> 葉黎道：“路上并沒有發(fā)生事情。我和她聊了很多，她告訴了我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沈星暮問：“什么信息？”
葉黎道：“徐小娟親口說的，是林海鷗殺了曾虔。曾經(jīng)被迫割肉喂狗的人也是林海鷗。奇怪的是，我們看過林海鷗的照片，她的兩只手臂都沒有傷疤。再結(jié)合徐小娟說林海鷗的吊墜的古怪現(xiàn)象，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p> 沈星暮點頭道：“我大概知道你的猜測是什么。周小萍也告訴我，她聽到吊墜在說話，而且不只一次。我的猜測和你一樣，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確定?！?p> 葉黎道：“所以我們要再上山一次，把那具女尸挖出來好好檢查一下?！?p> 沈星暮道：“我也是這么想的。那具尸體一定藏著我們要找的證據(jù)。我們明早就去溪隱村，把那具尸體挖出來?！?p> 葉黎點頭。
在這件事上，兩個人的想法一致，就沒必要再行探討，不管兩人的猜測是對是錯，都要等看到尸體才知道。
葉黎現(xiàn)在比較關(guān)心徐小娟的問題，遲疑片刻，試探著問道：“沈星暮，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沈星暮問：“什么忙？”
葉黎如實把徐小娟正面對的難題說了出來，并請沈星暮幫忙解決她的債務(wù)。
沈星暮搖頭道：“我為什么要幫她？”
葉黎糾正道：“不是幫她，而是幫我?！?p> 沈星暮道：“欠債的人是徐小娟，不是你?！?p> 葉黎道：“但是我不忍心看她越陷越深。所以你就當(dāng)是幫我，先替徐小娟把網(wǎng)貸的事情解決掉。”
沈星暮道：“不可能的。如果是你欠錢，我可以考慮幫你還，但徐小娟不行。她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我不是慈善家，沒有義務(wù)去幫一個陌生人還債。”
葉黎在開口前就已經(jīng)猜到沈星暮會這么說，他硬著頭皮說這話也只是懷揣微渺的僥幸心理。這會他的僥幸心完全破碎，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沈星暮忽然道：“如果徐小娟是你的女人，我不介意幫幫她?！?p> 葉黎疑惑道：“什么意思？”
沈星暮道：“我的意思是，你正好缺一個女人?！?p> 葉黎沉聲道：“我有老婆，不缺女人。”
沈星暮淡淡說道：“何思語還有沒有可能復(fù)活都還是個未知數(shù)。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慮，至少在我們拿到善念之花，離開溪隱村之前，你都有機會反悔。”
葉黎問：“為什么？”
沈星暮皺眉道：“什么為什么？”
葉黎問：“你為什么非要替我找個女人？”
沈星暮道：“徐小娟能更好地促進我們的合作。”
——這是什么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葉黎皺眉道：“什么意思？”
沈星暮道：“意思就是，徐小娟是你的女人，我又幫過她，我們的合作就不那么容易粉碎。”
葉黎搖頭道：“你的說法好生牽強。我不知道我們的合作與徐小娟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都需要善念之花，我想救回思語，你想治好夏恬小姐。我們的合作關(guān)系本就非常牢固。你忽然想替我找個女人，我能想到的可能便是，你希望徐小娟能讓我忘掉思語，不再許愿救她，你就能更早實現(xiàn)你的愿望?！?p> 沈星暮很平淡地笑了笑，隨口道：“你要這么想也沒錯。決定權(quán)在你手上，要不要徐小娟你自己說了算?！?p> 葉黎沒再說話，自顧自洗完澡便躺床上睡覺。
次日清晨，葉黎被沈星暮叫醒，兩人吃過早飯便一起前往溪隱村。
徐小娟居然一直在村口守著。她就像古時等待丈夫回家的賢惠妻子，蹲在村口的大柏樹下，彎起惆悵的眉梢，兩手抵著下巴安靜等候。
葉黎看到她遠遠地向這邊招手，便又感覺頭痛。
他把車子停在村口，剛下車徐小娟便甜笑著撲了過來。
葉黎往邊上躲，她撲了空，卻并不沮喪。她用兩手撐著兩腿，笑語盈盈道：“葉黎，我終于等到你了！”
葉黎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笑臉，因為他現(xiàn)在還在猶豫要不要幫她。
徐小娟忽然驚呼一聲，疑惑問道：“你們準備鋤頭和鏟子干什么？莫非你們要下地耕種？可是前兩天才立春，還不到翻土播種的時候?！?p> 葉黎回頭看，瞧見沈星暮已經(jīng)把上山掘墳的工具都準備好，便微笑著說道：“小娟，你在村里等我們，我們?nèi)マk點事，天黑之前會回來。”
徐小娟問：“你們要去干什么？”
葉黎沒說話，沈星暮冷冷說道：“我們要上山掘墳，你去嗎？”
徐小娟怔住。
葉黎干笑道：“你別聽沈星暮胡說，他開玩笑的?！?p> 徐小娟張手抱住葉黎的手臂，咬著嘴道：“不管你們?nèi)シ吝€是去掘墳，我都跟著你。”
葉黎和沈星暮可是要上當(dāng)?shù)卮迕穸家暈榻傻拇笊?，?dāng)然不能帶她一起去。
正當(dāng)葉黎暗自組織勸說語言之時，沈星暮冷聲道：“我們要上村后的大山，你敢去嗎？”
徐小娟睜大眼，呆滯好幾秒才咬緊牙重重點頭道：“去！”
沈星暮道：“那你就一起來吧?！?p> 葉黎背上背包，提起鋤頭，大步向村后走。徐小娟一直跟在他身側(cè)，并好幾次伸過手想幫忙拿鋤頭，但都被他躲開了。
三人走到山腳下，葉黎快速取出背包里的麻繩。
他們有過一次上山的經(jīng)驗，這次為防兩人再次分開，便直接用繩子將各自的手綁在一起。
徐小娟愣愣地看著，直到兩人都大步向山上走，才驚呼道：“莫非你們真的要上山？”
葉黎道：“小娟，我們沒開玩笑，你回村里等我們吧?！?p> 徐小娟咬咬牙，大步追上，凝聲問道：“葉黎，你的背包里還有麻繩嗎？”
葉黎皺眉道：“別胡鬧，這座大山很危險，你快點回去?！?p> 葉黎的一只手和沈星暮綁在一起，另一只手捏著鋤頭。徐小娟搶過他的鋤頭，一把抓住他的手，斬釘截鐵說道：“你是我男朋友，我不能看著你冒險。你要上山，我就跟你一起上山！”
葉黎抽手幾次，都沒能擺脫她的手，便再次勸道：“小娟，不要胡鬧?！?p> 徐小娟堅定道：“我沒有胡鬧！”
葉黎停下腳步，打算好言相勸，沈星暮卻先一步說道：“葉黎，既然徐小娟對你一往情深，你就由著她吧。”
葉黎苦笑道：“沈星暮，這次你可沒槍。如果我們再遇到狼群，連我們兩個都未必能全身而退，小娟跟過去不是添亂嗎？”
沈星暮道：“上次的狼群是惡念空間設(shè)置的游戲障礙，我們這次應(yīng)該沒那么湊巧再碰到狼群?！?p> 徐小娟問：“惡念空間是什么？”
葉黎驚訝道：“你能記住惡念空間？”
徐小娟眨巴兩下大眼，疑惑道：“我耳朵又沒聾，剛才你們是說的惡念空間啊。”
這會沈星暮也沉下臉，盯著徐小娟看了好一會，思忖道：“可能是她無意中也被牽扯進惡念空間了。我們現(xiàn)在不能丟下她不管，不然她有可能稀里糊涂地死在游戲里?！?p> 葉黎搖頭道：“不應(yīng)該啊。我們接觸過的人這么多，為什么只有小娟被牽扯進來？”
沈星暮道：“這應(yīng)該和林海鷗有關(guān)。徐小娟以前是林海鷗的好友，她很可能是因為林海鷗，無意中涉足了惡念空間?！?p> 徐小娟明顯一頭霧水，再次問道：“你們在說什么?。课以趺催B一句話也聽不懂？”
葉黎問：“小娟，你以前有沒有做過奇怪的夢，夢中是一片邪惡的花海?！?p> 徐小娟搖頭道：“我的確經(jīng)常做夢，但大部分夢醒來就忘了，只有非常模糊的記憶。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夢到過你所說的花海。”
沈星暮道：“她的情況可能和夏恬類似。夏恬也不知道邪惡花海，但她能記住我和她提及的、關(guān)于惡念空間的信息?！?p> 葉黎沉默。
沈星暮道：“走吧。無論如何，我們先上山挖出那具女尸再說。”
葉黎不再勸徐小娟走，因為她也和惡念空間有關(guān)。如果讓她獨自一人留在村子里，無意中觸發(fā)了死亡游戲就麻煩了。
三人一起上山。這次的情況和上次有些不同，他們一直走進深山里，沒有起霧，也沒發(fā)生時間錯亂的現(xiàn)象。
三人走了三個多小時，期間停下來休息兩次，終于找到昔日林紹河留下的記號。
沈星暮沉聲道：“那座墳就在前面！”
三人走了一段，果然看到那座插著粗糙墓碑的墳包。
葉黎解下背包，拿過徐小娟手上的鋤頭，提醒道：“小娟，你站遠一點，待會的畫面會嚇到你?！?p> 徐小娟問：“你們真的要掘墳？”
葉黎道：“是的?！?p> 沈星暮解下手中的繩子，把繩頭遞給徐小娟，叮囑道：“這座大山很奇怪，容易出現(xiàn)時間錯亂的現(xiàn)象。你把繩子捆在手上，和葉黎綁在一起，一個人別走太遠，如果走丟了，會死在山里?！?p> 徐小娟明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dāng)即認真點頭。
掘墳本是非常忌諱的事情。除了專門的盜墓者，或者喪心病狂的復(fù)仇者，一般沒人會去挖掘死者的墳?zāi)埂?p> 葉黎和沈星暮必須確定他們的猜測，不得已再次掘墳。
兩人一起挖掘，他們這次帶了鋤頭和鏟子，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便把墳?zāi)瓜碌呐诹顺鰜怼?p> 女尸沒有變化，依舊是土色的骨架和早已褪色的衣裙。
葉黎忍著強烈的惡臭，用鋤頭輕輕刨開女尸頸子下的衣物，一個土色的物品掉落而出。
葉黎俯下身撿起這個物品，用手擦掉它表面的泥土。
果不其然，這是一個白色的狼牙！和林海鷗的吊墜一模一樣的狼牙！
毫無疑問，葉黎上次看到的、一閃即逝的白色物品就是這個狼牙！
這一刻，所有的謎團都迎刃而解。
葉黎看向沈星暮，將狼牙遞給他，沉聲道：“我們的猜測是對的，這具女尸不是別人，正是林海鷗！”
沈星暮仔細看了狼牙，點頭道：“應(yīng)該是這樣。林海鷗五年前和陶鴻一起上山打獵，他們殺了一只狼，拔下狼牙準備做吊墜?？上Я趾ｚt不知什么原因，死在了山里。陶鴻把她埋在這里，又因為某種奇怪的力量，她復(fù)活了。所以徐小娟看到她全身是血，并且聽到吊墜在笑。所以每當(dāng)我詢問林海鷗這具女尸時，她都會驚慌失色。所以她說這個人不可能是她殺的，因為她不會自殺。”
葉黎抵著眉心沉思，片刻后問道：“我們已經(jīng)解開這個最關(guān)鍵的謎團，可是我們?nèi)圆恢廊绾稳〉蒙颇钪??！?p> 沈星暮道：“我想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這會，徐小娟也噓著眼走過來看。她看到猙獰的尸骸，當(dāng)即花容失色，哭喊道：“這是海鷗以前最喜歡穿的裙子！雖然變了色，但我一眼就能認出來?！?p> 她像受驚的小貓，一直往葉黎懷里湊。
葉黎輕撫她的腦袋，輕嘆道：“不是叫你別過來看嗎？”
徐小娟道：“你們說這具尸體是海鷗的，我覺得不可思議，就忍不住來看一眼。海鷗不是好端端地活著嗎？她的尸體怎么會在這里？葉黎，我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我們要死在這座山里嗎？”
葉黎安慰道：“小娟，你別害怕，無論林海鷗是死是活，你都是她的好朋友，她不會傷害你?！?p> 卻在這時，沈星暮的手機忽然響了，是夏恬給他發(fā)視頻通話來了。
沈星暮皺眉道：“大山里居然有信號？”
葉黎道：“先接視頻，夏恬小姐可能有重要的信息要告訴我們?！?p> 沈星暮接受視頻，并打開擴音，讓葉黎和徐小娟都能聽到夏恬的聲音。
手機屏幕里，夏恬的臉色非常蒼白，像是重傷昏迷過后，才蘇醒過來的樣子。
她急聲道：“星暮，你聽我說，山上的女尸就是林海鷗！現(xiàn)在你們看到的林海鷗應(yīng)該是一個唯心存在，很可能是鬼魂！你們收到的恐嚇短信是她發(fā)的，她隨時都有可能對你們動手！”
沈星暮溫和地笑道：“夏恬，就在剛才，我和葉黎已經(jīng)確定了女尸的身份。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的事情，這個最關(guān)鍵的謎團解開了，接下來我就知道該怎么做了?！?p> 夏恬焦急道：“你們兩個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個超自然的存在啊。你怎么還惦記著善念之花？我的病不治了！你快點回來好不好？我現(xiàn)在真的很害怕！”
沈星暮皺眉說道：“我們兩個？你看不到我們是三個人嗎？呵……你好好休息，安心等我回去就好。另外，你以后別再找童遙了。你叫她幫我們解決難題的同時，你們也會受到惡念空間的干擾，被迫進入死亡游戲。”
夏恬的臉色依舊焦急，明顯還有話要說，但沈星暮已經(jīng)掛斷了視頻通話。
葉黎頗為驚訝地詢問道：“莫非童遙早我們一步推測出了女尸就是林海鷗？”
沈星暮道：“童遙和我們不一樣，許多我們不能解開的謎題，在她眼中卻是一目了然。夏恬給她的線索明顯沒有我們的多，但她從零碎的線索里推導(dǎo)出正確的答案?！?p> 葉黎問：“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下山找林海鷗嗎？”
沈星暮道：“你先別想著找林海鷗。如果我沒猜錯，我們現(xiàn)在面臨的最大考驗是能否平安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