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很空曠,連一件衣服也沒有,卻有一個楠木盒子。盒子方方正正,雙掌并排大小,分明是一個骨灰盒。
衣柜里放一個骨灰盒是什么意思?
莫非真正藏了玄機(jī)的不是衣柜,而是骨灰盒?
沈星暮皺緊眉頭,俯下身想抓起盒子查看。
左漫雪忽然驚呼道:“不可以!”
她的語氣非常急促,仿佛這個骨灰盒是一個可怕的禁忌。
沈星暮仿若未聞,手中動作并不停頓,暢通無阻地抓起了骨灰盒??墒撬€沒來得及打開,眼中忽然有虛幻的光影閃過。
沈星暮猛地抬眼,隱隱看到一個透明的人影,他就蜷縮在衣柜的角落里。他的全身都散發(fā)著濃郁的死氣,尤其是眼睛,白森森的,宛如死魚的眼珠。
沈星暮的怔了一下,猛地回頭,瞧見葉黎正單手扼著左漫雪手腕。似乎正是因?yàn)樗淖钄r,沈星暮才能順利拿到骨灰盒。
這會左漫雪的神色非常古怪,臉上同時夾雜了欣喜與悲傷,宛如戲臺上的花臉,顯得尤為滑稽。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沈星暮,呼吸變得急促,眼中也浮出強(qiáng)烈的殷切之色,仿佛沈星暮的舉動對她而言存在莫大意義。
好半晌之后,她才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是怎么拿起這個盒子的?”
——莫非這個骨灰盒不能拿起來?
沈星暮淡淡說道:“用手拿起的?!?p> 左漫雪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變成了木偶,一句話也不說。
沈星暮再次看向衣柜里,想嘗試和里面的鬼魂交流。他并不害怕蜷縮在墻角的鬼影?;蛘哒f,此刻鬼魂瑟瑟發(fā)抖的模樣,反而像是害怕他。
沈星暮平靜道:“你為什么在衣柜里?”
鬼魂臉上滿是驚恐,卻連一句話也不說。
沈星暮耐心地等了一會,沒得到回復(fù),便又問:“你就是藏在這個家里的惡靈?這盒骨灰的主人?”
鬼魂依舊不說話,臉色越發(fā)驚恐,像街上走失的小男孩,蜷縮成一團(tuán),用雙手抱著自己,止不住顫抖。
——他為什么不說話?是聽不懂我的話嗎?抑或是,他已經(jīng)回答了,只是我聽不懂他的話?
沈星暮沉思著,一股濃烈的邪惡力量忽然蔓延開來,他再一次感受到宛如近距離面對惡念之花的入骨恐懼。
這種宛如無數(shù)厲鬼在自己身上攀爬、獰笑的恐怖感覺,使得他的身子變得僵硬,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于是他手上的骨灰盒跌落在地,盒蓋傾斜著打開了一點(diǎn),露出里面的骨灰。
黑乎乎的骨灰顯得尤為瘆人,奇怪的是,沈星暮心中的恐懼感竟在這時如潮水般退去。仿佛這盒骨灰具備鎮(zhèn)壓邪惡的力量。
沈星暮還沒來得及思考,一股強(qiáng)大的撕扯力席卷全身。他一瞬間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整個身體在此刻四分五裂。
幸好這只是他的錯覺。他只感覺到了疼痛,身體卻并未受傷。
沈星暮咬著牙,強(qiáng)行忍住疼痛,驀然轉(zhuǎn)身,只見左漫雪的額上再次浮出血色的紋路。很顯然,這股撕扯力源自她。
沈星暮張開手,準(zhǔn)備反擊。
葉黎的動作更快。他察覺到異常的第一時間,雙手便猛地發(fā)力,強(qiáng)行反扣住左漫雪的雙臂。
左漫雪沒地方躲避,沈星暮便精準(zhǔn)地扼住她的咽喉。
左漫雪的臉上沒有絲毫痛苦之色,只有亙古不化的冰冷。她冷冷地盯著沈星暮,質(zhì)問道:“為什么要摔盒子?。俊?p> 她說話時,眉心的血色更為濃郁,沈星暮體內(nèi)涌動的撕扯力量變得更強(qiáng)。她似乎動了殺心,要不惜代價殺死沈星暮和葉黎,而她如此激動的原因,正是沈星暮把骨灰盒掉到了地上。
沈星暮的臉變得蒼白若紙,額上滲出大滴冷汗,但他忍住了疼痛,手中力量絲毫不減,大有掐斷她的脖子的跡象。
三人的交手過程以及此刻的僵局只在短短幾秒內(nèi)發(fā)生,徐旺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怒吼著沖過來,抬手就是一拳,打在葉黎的后背。
葉黎痛哼,但雙手紋絲不動。
徐旺大吼著“放開我母親”,雙手拳勁如風(fēng),一拳接一拳連續(xù)轟擊葉黎的后背與雙臂。
沈星暮咬著牙威脅道:“你再打一下,我就掐斷她的脖子!”
徐旺怔了一下,懸在空中正要打下來的拳頭緩緩松開,接著厲聲道:“我停手,你也停手!”
沈星暮當(dāng)然不可能停手,因?yàn)樽舐]有停手。
葉黎算是相當(dāng)機(jī)敏,察覺到此刻必須有一方服軟才能解決僵局,于是沉聲道:“左女士,我們這樣打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們都停手吧。”
左漫雪沒說話,眉心的符文漸漸消散,算是妥協(xié)了。
沈星暮和葉黎也都松開手,咬著牙喘氣。
左漫雪俯下身,將地上的骨灰盒撿起來,并且蓋好蓋子,再次將它放回原位。
這一刻,她正對柜門大開的衣柜。
沈星暮看到了她的側(cè)臉。她分明在笑,而且是那種女人對男人的、柔情似水的笑容。
衣柜里除了骨灰盒,就只剩那個仿佛不會說話的鬼魂。
她為什么對鬼魂露出這種笑容?莫非他們原本是非常恩愛的一對人?
沈星暮看了一眼衣柜里面,之前還恐懼不已的鬼魂這會已經(jīng)不顫抖了,露出了溫和的笑。
沈星暮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一幕,腦中思緒已然飛速翻飛起來。
他想到一個可能,便是這一場善惡游戲和上一場如出一轍。
左漫雪和鬼魂的相視表情已足以證明,他們定然是夫妻關(guān)系。然而左漫雪的丈夫是徐成俊,就躺在二樓的臥房里。
一個活著的人,怎么可能變成一盒骨灰,并且化成了鬼魂?
這原本是難以解釋的事情,但有了上一場游戲的經(jīng)驗(yàn),沈星暮很快便想到,這個可能是存在的。
畢竟林海鷗也死過,連尸體都已埋葬,卻還能好端端地活著。
所以在善惡游戲中,一個人有可能以兩種形式同時存在。也就是說,無論是躺在二樓的床上的男人,還是放在三樓的衣柜里的骨灰,都是徐成俊本人!
沈星暮漸漸想出了這場游戲的其中一個要點(diǎn)。毫無疑問,左漫雪之前說的話,不少都是假的。至少她騙男人來打開柜子的目的,不是為了所謂的“死后契約”。等一個壯年男人正常死亡,那可是幾十年的事情,而類似郁子巖這種自殺的男人,不可能太多。
所以左漫雪需要的“念”并不能及時得到。而柜子里的鬼魂明顯很虛弱,透明得宛如空氣,隨時都會消散。
沈星暮得出結(jié)論,左漫雪真的在害人!她為了獲得維持這個鬼魂存活下去的“念”,不斷騙人建立血的契約,貢獻(xiàn)生命與“念”。
簡而言之,他和葉黎最初的猜測便是對的。左漫雪只想騙人來變成鬼魂的食物。
左漫雪傷害無辜的人當(dāng)然是“惡”,而徐旺受她支配,也必不可免助紂為虐。
如此情況,徐旺心中的惡念之花隨時都有可能綻放。反而是古姄的存在成了他心中的、“善”的支撐。
所以這場善惡游戲的攻略,很可能是想辦法讓左漫雪收手,還徐旺一個自由。
可是徐旺這種不羈放縱的少年,為什么心甘情愿受左漫雪的支配?真的是因?yàn)槟笎叟c孝道?這里面真的和“念”的力量無關(guān)?
沈星暮思忖這一小會,左漫雪已抬起手準(zhǔn)備關(guān)閉柜門。
他當(dāng)然記得,他和葉黎這次來左漫雪家,還有另一個計劃,便是把監(jiān)聽裝置藏起來。
這個衣柜無疑是藏匿監(jiān)聽裝置的絕佳位置,眼下柜門還開著,便也是一個很不錯的機(jī)會。
沈星暮心念一轉(zhuǎn),忍著全身還未完全褪去的余痛,把手探進(jìn)衣服口袋,摸出監(jiān)聽裝置,并且趁左漫雪不注意,順利地將它藏進(jìn)去。
做好這件事,沈星暮心中輕輕松出一口氣,隨后很自然地向外走。
葉黎不遲疑,也大步跟了上來。
事情鬧到現(xiàn)在這一步,他們當(dāng)然沒理由再留在這里。而且就算左漫雪不趕他們走,他們也絕對沒辦法再從她口中問出有用的信息。
沈星暮快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恰巧看見小溪正用邪異的目光看過來。徐旺也在這時候倉促抬手去遮她的眼睛。
沈星暮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舉動,不過這無關(guān)緊要,至少監(jiān)聽裝置已經(jīng)藏進(jìn)衣柜,以后很長一段都能監(jiān)聽他們的一舉一動。
兩人暢通無阻地走出大廳,順樓道走到二樓時,沈星暮恍惚聽見了虛弱的求助聲。他不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的主人不太可能是人。
他說:“幫——幫——我——”
沈星暮頓住腳步,看向二樓的房門。他并不能確定這個聲音的聲源方向,但本能地覺得,它有可能是躺在屋子里的徐成俊發(fā)出的。
他為什么求助?沈星暮為什么要幫助他?又該如何幫助他?
沈星暮靜站了片刻,卻再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反而樓上傳出沉重的腳步聲,是左漫雪下來了。
沈星暮不再停留,快速向下走。
當(dāng)他和葉黎走出這棟平房,回到漆黑的濱江路上,左漫雪居然也跟了出來。
她站在門前,神色冰冷地說道:“你們最好不要再回來,下次不會再這么好運(yùn)。另外,葉黎,我奉勸你一句,趁早退出富國社,否則你不會有好下場?!?p> 沈星暮和葉黎都沒說話,左漫雪則面無表情地關(guān)了門,之后再無任何動靜。
這一晚的星辰非?;逎?,連整齊排開的路燈也好像因?yàn)槲粗蛳ǖ袅耍粌H如此,整條濱江路上,似乎沒有任何一戶人家開了燈。
完全漆黑的環(huán)境里,沈星暮和葉黎也仿佛變成了黑暗的一部分。他們像黑色的影子,并肩走著。
兩人走出一段,快回到租房時,沈星暮終于壓不住心緒,先一步問道:“你觸碰左漫雪之后,有預(yù)見到什么畫面嗎?”
葉黎輕輕點(diǎn)頭,接著滿臉凝重地說道:“我看到左漫雪好像蒼老了二十歲,臉頰變得褶皺,鬢邊也有了白發(fā)。她臉色蒼白地躺在一張木床上,嘴角含笑,卻一動不動,是在等死。她的頭上飄著一個透明到近乎不可見的鬼魂,同樣一動不動。”
沈星暮問:“你怎么看?”
葉黎道:“結(jié)合上次游戲的經(jīng)驗(yàn)來看,我們拿到善念之花的必要條件之一,應(yīng)該是阻止我預(yù)見到的事情發(fā)生。就如同林海鷗被箭矢射穿胸膛,滿身是血躺在地上之時,陶鴻心中的惡念之花綻放一般。當(dāng)左漫雪的未來出現(xiàn)我預(yù)見到的畫面,惡念之花多半也會綻放。”
沈星暮贊同道:“這個說法非??煽俊N业臏y謊能力以及你的預(yù)見能力,應(yīng)該都是輔助我們獲取善念之花的被動能力。之前左漫雪說話時,我的測謊能力出現(xiàn)了。我知道她說的死人世界是謊話。而她撒謊的目的,很可能是誆騙你去打開柜門,進(jìn)而變成鬼魂的食物??墒悄泐A(yù)見到的畫面又是什么意思?左漫雪為什么會蒼老二十歲?懸在她頭上的鬼魂又是誰?”
葉黎問:“你看到柜子里的鬼魂了嗎?”
沈星暮道:“我看到了?!?p> 葉黎沉聲道:“懸在左漫雪頭上的鬼魂就是柜子里的鬼魂?!?p> 沈星暮道:“這么說來,我的猜測應(yīng)該是對的,那個鬼魂就是徐成俊。雖然還有一個活著的徐成俊,但在善惡游戲中,這種事情并不奇怪?!?p> 葉黎皺眉道:“我也這樣認(rèn)為,只不過為了防止判斷失誤,我們還是需要進(jìn)一步佐證才行。畢竟我們都不知道徐成俊長什么樣子?!?p> 沈星暮思忖道:“在佐證之前,我們先做一個可能性比較大的猜測。徐成俊本就死了,他的骨灰和鬼魂都在徐旺的臥房的衣柜里。而活著的徐成俊,大概就如同林海鷗復(fù)活一般,是另一個徐成俊。作為鬼魂的他看上去非常虛弱,而作為活人的他,好像也已病入膏肓。這種事情本就牽扯到超自然的層次,所以左漫雪也只能用超自然的‘念’保住他的鬼魂以及性命。而她需要的‘念’,必須通過傷害無辜的人方才可以獲得,所以她和同樣需要‘念’的張美月合作,郁子巖就是她們手中的受害者之一。你預(yù)見到的畫面,應(yīng)該是左漫雪和徐成俊的結(jié)局?!?p> 沈星暮說著,摸出衣服口袋里的香煙,準(zhǔn)備點(diǎn)支煙再說。葉黎卻非常自然地順著說道:“左漫雪是一個十九歲少年的母親,她的年齡最小也接近四十歲,但她的模樣只有二十來歲。證明她的容貌也與‘念’有關(guān)。杜昌翊曾提及過,‘念’的力量可以延長人的壽命。人的壽命被拉長了,青春當(dāng)然也會變得更長。所以我預(yù)見到她變老了,其實(shí)不是她真的變老,而是她變回原本的模樣。她之所以恢復(fù)原貌,答案當(dāng)然是‘念’的力量不足。當(dāng)‘念’不足時,徐成俊必然難以繼續(xù)存活。所以我看到的畫面,應(yīng)該是左漫雪和張美月的合作走向失敗,她沒有足夠的‘念’支撐徐成俊存活。所以她選擇了和他一起赴死。”
沈星暮安靜吸了一口煙,嘴角扯動出愉快的笑容,點(diǎn)頭道:“你把我想說的都說完了?!?p> 葉黎道:“還有我想說的?!?p> 沈星暮問:“你想說什么?”
葉黎沉著臉道:“如果左漫雪和張美月的失敗,便是導(dǎo)致惡念之花綻放的條件。那么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莫非要幫助左漫雪害人?幫她收集足夠的‘念’?”
這的確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v然他們已經(jīng)發(fā)掘這場游戲的主要線索,卻依舊找不到最關(guān)鍵的攻略點(diǎn)。
沈星暮沉默片刻,斬釘截鐵地否定道:“我們要的是善念之花,而非惡念之花。如果有人幫左漫雪害人,那人一定不是我們,而是仇世?!睢牟蛔阒皇菒耗钪ň`放的條件,只要我們在那之前找到善念之花綻放的條件,這場游戲就是我們贏了。所以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是,回賓館打開收音裝置,時刻監(jiān)聽徐旺的房間里的動靜。另外,我們還需要查清楚左漫雪和徐旺的過往,他們母子的感情到底深到何種程度。”
葉黎比劃出兩根手指頭,微笑道:“你說漏了兩點(diǎn)?!?p> 沈星暮驚訝道:“我說漏了什么?”
葉黎解釋道:“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掌握足夠多的線索,這意味著我們隨時都會被迫進(jìn)行死亡游戲。在死亡游戲開始之前,我們并不知道游戲規(guī)則,至少提前準(zhǔn)備好食物和水,以及一些防身工具,以備不時之需?!?p> 沈星暮忍不住多看了葉黎兩眼,發(fā)現(xiàn)葉黎的思考能力明顯比以前強(qiáng)了很多。這個被他忽略的問題,卻被葉黎提了出來。
他吸著煙,溫和笑道:“第二點(diǎn)是什么?”
葉黎道:“我們都不知道徐成俊長什么樣子,并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衣柜里的鬼魂就是徐成俊。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畢竟這里一旦出錯,我們后面的所有推論都是錯的,所以我們必須先確定徐成俊的長相?!?p> 沈星暮贊同道:“你說的沒錯。我們不能先入為主,以免出現(xiàn)判斷失誤??墒俏覀?nèi)绾尾拍芏聪ば斐煽〉南嗝???p> 葉黎道:“這個并不是特別難。我們沒見過他,或許以后也沒什么機(jī)會見他,但古姄見過他。她手上說必定有徐旺的全家照?!?p> 沈星暮搖頭道:“這個可能性不大。古姄只是做過徐旺的女朋友,還不算徐家的人,應(yīng)該沒有徐成俊的照片。
葉黎無所謂地笑道:“我們隨便問問就好。她手上有照片自然是最好,如果沒有的話,我還可以找另外一個人。”
沈星暮問:“找誰?”
葉黎道:“我的老同學(xué)徐武真是徐旺的堂哥,也就是徐成俊的侄子。就算他手上沒有徐成俊的照片,他的家庭相冊里肯定有。”
兩人聊到這里,便不再停留,安靜回租房。
沈星暮取出收音裝置,剛戴上耳塞,便聽見徐旺在問:“小溪,你剛才為什么要看他們?你是不是已經(jīng)——”
他說著,話音戛然而止。
小溪發(fā)出尖利而邪惡的笑聲,道:“左阿姨說了,任何打開柜子的人都必須施加詛咒,讓他們在七天內(nèi)意外死亡,我只是聽她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