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桐花小區(qū)門前,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綠籬叢中。
陰影之下,一角空氣毫無征兆蕩起一圈波紋,而后從中探出一條細絲金線。
那金線如蛇般左右擺動,而后頂端慢慢變大,凝成一個黃蒙蒙的光團,昏暗的視野映入心頭,已是黃昏遲暮,杜維聞到了風(fēng),看到了光,感覺到生命的氣息。
華燈,綴在遠遠處。
“嘀嘀—”
“沙沙—”
還未看個究竟,一張毛茸茸的臉就湊近,濕潤的鼻頭低嗅,是一只黑色的野貓。
貓眼反射著金光,臟兮兮的前肢試圖碰一碰突然出現(xiàn)的奇怪東西,不過它抓了一個空,那核桃大的光團差之毫厘拔高半寸,而后金光一閃,一根觸手從光團上抽出,又瞬間縮回。
黑貓動作猛然嚇住,下一刻它四肢蹬地,長尾一甩瘋狂朝遠處中逃去。
杜維也停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點血跡,原本只是想驅(qū)趕開它,卻不想微粒擰成的觸手太過尖細,速度又快,簡直再鋒利不過,輕輕一揮就是皮毛倒卷,在它額頭留下一道幾公分的口子。
不過這不是他停住的原因,而是;在剛剛劃開野貓皮膚時,有叁顆微粒脫落黏在它身上。
杜維能順著這點微粒感覺到一些奇怪的信息;情緒,疼痛、害怕、恐懼等等。
………
金色光團慢慢膨脹散開,融入了夜風(fēng),蒸騰而起。
杜維的奇特視野很廣,小區(qū)內(nèi)的景象看的清楚,順著微粒間的感應(yīng)他鉆進小區(qū),在花圃里看到那只匍匐在角落舔舐著鮮血的黑色流浪貓。
試了試,杜維發(fā)現(xiàn)粘附在黑貓額頭的微粒似乎不那么容易扯下來。
同時在他扯時,那黑貓則不斷嗚嗚叫著,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伴隨著四肢抽搐,就像癲癇發(fā)作狀態(tài),杜維停下的動作,緊要的是先弄清楚自己的情況。
不管黑貓,黃金之風(fēng)蒸騰不止,飄飄忽忽朝著小區(qū)外飛去。
但很快,杜維就遇到的阻礙,在刺桐花小區(qū)外,臨近十字街口,那團黃金之風(fēng)仿佛撞上一堵空氣墻,任他如何努力也不得前進半寸,杜維變幻形態(tài),時而凝聚,時而散開,左沖右突,就像被玻璃杯罩住的蒼蠅。
“這里是,白霧世界的邊緣?”
自己在現(xiàn)實世界可以活動的范圍,和白霧世界拓展開的區(qū)域相同?
忽近忽遠的熱鬧街景,不時走過的人群,以及城市萬家燈火,一切如相隔兩個世界,清冷的夜風(fēng)托著模糊不清,膨脹呈淡黃色的光團飄在高空,杜維強大的視距望向斑馬線旁的綠化帶。
鐵欄破壞嚴重,即使清理沖刷過,還留有血跡。
“我的身體在哪?”
“也許還有救?”
淡黃色的光團扭動,而后猛地一縮朝家中飛去。
杜維今年不過二十四歲,自大學(xué)畢業(yè)就在榕城打拼,老家是榕城下屬縣城,距離省城約五六十公里的青山鎮(zhèn),父母在鎮(zhèn)上經(jīng)營一家生鮮超市,上頭還有一個已經(jīng)出嫁的姐姐。
昨晚因為工作室業(yè)務(wù)忙,加班至半夜才回家,眼看就到小區(qū),卻不想一陣耀眼轟鳴過后,天旋地轉(zhuǎn)間就失去了意識。
按照現(xiàn)在情況看,自己大概率是被撞死了。
然后未知的原因落入那片白霧世界,變成了一團由微粒構(gòu)成的生命體,也許不算生命;傷心的情緒不斷沖刷著杜維,剛升起又淡去,周而復(fù)始。
………
紅磚外墻,陽臺防盜窗前。
七棟三零五室里面漆黑一片,杜維從窗戶鉆了進去。
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老房子,他兩年前貸款買的,家里積蓄大半花在這,屋子里的東西整整齊齊,啪的一聲,燈光把室內(nèi)照的亮堂堂的。
即使相隔兩個世界,身處白霧世界和現(xiàn)實依舊是一體的,就見光團旁邊的空氣突然開始扭曲,不久后又一個光團從虛空中鉆了出來。
兩個光團融合,恢復(fù)拳頭大小,飄到電腦桌前。
杜維準(zhǔn)備問一問情況;
伸出觸手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舊手機,這個手機并沒有電話卡,但連上WIFI還是可以上網(wǎng)的,接上充電線,很快手機呈等待開機狀態(tài)。
杜維也沒有閑著,光團懸在空中開始扭曲排列。
一遍遍的嘗試,一點點的調(diào)整;
“噗啊呼呼——”
“呃??!”
“你啊,你哈!”
“你…好!”
………
怪異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從尖銳到低頻,金色微粒已經(jīng)凝成一個金喇叭,而前端薄片則呈不斷震顫,杜維嘗試了足足幾十分鐘,才重新學(xué)會了說話。
手機已經(jīng)開機。
控制微粒凝成袖珍手掌,杜維試圖解鎖手機,不過接觸屏幕卻沒有反應(yīng),他很快想到了辦法,拆卸下空調(diào)遙控器的電池,用耳機線卷住。
不久后屏幕解鎖,登上微訊;
“沒有人找我嗎?”
頓了頓,拋開心中思緒,打開電腦,連接上手機啟用虛擬電話APP,這是早前工作室購買用于營銷的云呼叫系統(tǒng),剛好派上用場。
思考很久,決定首先聯(lián)系物業(yè)看看,至于這么做是不是很奇怪,會有什么后果,思及自身現(xiàn)狀,不會更糟了。
電話很快接通;
“你好!這里是刺桐花物業(yè)!”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
“你好,我是…杜維的,朋友。”平靜,沒有什么音調(diào)起伏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請問…他出了,什么事?”
“呃——”可能被聲音嚇到,對面停頓好幾秒后,才回道:“杜維是,啊你去倉山派出所問問吧?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p> “好?!?p> 看來警察來找過了。
………
與此同時,倉山派出所值班室。
“你好,這里是倉山派出所。”一個年輕的女輔警接起電話。
“我有個朋友,刺桐花小區(qū)門口出了車禍,人怎么樣了?”
張茜茜呆了呆,一手捂住話筒看了眼來電顯示,這人有點奇怪,聲音平靜得幾乎聽不出情緒,像是市面上語音助手,不會是作死打報警電話尋刺激的人吧?
“稍等我查詢一下。”點開檔案查詢,張茜茜一邊道:“杜甫的杜,維生素的維是吧?刺桐花小區(qū)…”
張茜茜突然頓住,看了眼顯示屏上新錄入的刑事檔案,一個念頭出現(xiàn)在她腦海;
不會是肇事逃逸的嫌疑人吧?
幾乎一瞬間,四五集刑偵劇情閃過腦海,她看著呈錄音狀的指示燈突然興奮了起來,腦袋飛速轉(zhuǎn)動;
“查到了先生,報警中心今天凌晨接到報警電話,有一名年輕男性在刺桐路口…”頓了頓,張茜茜問道,“請問先生叫什么?和受害人是什么關(guān)系?”
“他死了嗎?”
“現(xiàn)場法醫(yī)已經(jīng)確認受害人死亡?!睆堒畿缫呀?jīng)開始呼叫值班民警。
“杜維現(xiàn)在,在哪?”
“刑事技術(shù)實驗室內(nèi),我們已經(jīng)通知受害人家屬,先生您是…嘟嘟”一陣盲音傳來,電話被掛斷。
………
傍晚七點四十分,刺桐花小區(qū),七棟三零五。
臥室里的電腦屏幕前,一團靈光被映的泛白,杜維掛斷了倉山派出所的電話,看著電腦上顯示的地圖距離,從陽臺飛了出去。
夜空中風(fēng)聲呼呼,化霧的黃煙股股脫脫,左突右沖依舊被空氣墻阻隔,許久后,黃煙收縮,聚合成拳頭大小的光團,微粒間距離再次壓縮,靈光晦暗,化作一顆眼球大小實心金屬球,定在高空,超視距視野極限眺望,也看不清幾公里外事物。
黃金之風(fēng)融入夜風(fēng),在小區(qū)內(nèi)游蕩起來。
半小時、一小時、兩小時——
刺桐花小區(qū)門前的崗?fù)ど?,一只仿佛純金所鑄的黃金之眼盯著‘界外’街景,行人二三,偶爾駛過的車流,以及小區(qū)花壇那株老榕樹。
黃金之眼上伸出一根觸手,前進幾寸,被無形的力量阻隔,敲擊無聲,崗?fù)ど弦粔K鐵片被拽下,而后卷住用力一丟;
“撲!”
幾公分的鐵片幾乎化作幻影,深深扎進柵欄外的水泥地里。
似乎因為響動,恰巧一個微胖的老保安從右邊石道走了過來,一臉疑惑的朝聲源方向望去,嘟囔一句,沒有理會,伸手拉開崗?fù)らT:“小徐,別看手機了?!?p> “老李,你來啦!那我吃飯去了?!?p> “這兩天上班少看手機,中午開會不才說嗎?”
“行啦,就這破工作!忠哥那怎么樣了?”年輕的聲音抱怨一句,又問道。
“他喲,可嚇得不輕?!崩钍逡性趰?fù)らT邊,點燃根煙吸了一口“早上你看見,那血喲,流了一地,鞋子都飛到門前那花壇,大半個腦袋都不見了?!?p> “我也聽說了,不過沒見著”
“就你?見著怕是要尿褲子!”吐了口煙,李叔突然壓低聲音:“我估摸著,這事有點兒玄,聽阿忠說呀,肇事逃逸,停都不帶停的——”
“呃?”年輕的聲音似乎有不信。
“滿大街監(jiān)控,遍地攝像頭!”李叔咽了口唾沫,道:“我看過幾天就別人自首,然后賠錢了事哼哼——”
“別說了,全給你懂完了。”
“叔問你件事,現(xiàn)在辭職押的一個月工資能要到不?”
“咋的?”
“我尋思這一個月三千多,黃經(jīng)理現(xiàn)在還說不讓帶手機?!?p> “是這么個理!”李叔捻滅煙頭,交代道:“你小子待會你吃完飯先別回去,幫我?guī)l煙。”
………
崗?fù)ど?,黃金之眼一動不動,杜維消化完剛聽到的信息,高瘦年輕保安這人他認識,小區(qū)門口徐記燒鴨飯家的小兒子,深度網(wǎng)癮青年,以前在網(wǎng)咖一起打過游戲。
因為對方碎嘴的原因,還有過小沖突。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xiàn)在重要的是已經(jīng)確認一件事;
鞋子掉了,半個腦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