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沓書信

　　眼前的令狐沖哪還有原著中描述的灑脫氣質(zhì)，一頭枯發(fā)披肩，雙眼全是血絲，凹陷的黑眼圈，唏噓的胡茬子，此刻盤腿坐在地上，捧著幾張散落在地，印滿字的紙。

　　整個人似乎只剩軀殼，沒了靈魂。

　　屋里只令狐沖一人，他抬頭看了眼陳清河，干裂的嘴唇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勞煩陳先生了。”

　　“令狐先生無須客氣，你寫的功法可抵萬金，只一趟送信而已?！?p>　　陳清河瞧了眼地上的《笑傲江湖》復(fù)印件，默然片刻，也不知怎么安慰他，伸手把手里典藏版遞過去，道：“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p>　　“此世真真假假，事物的真相，并非是你我看到，或者是想到的那樣?！?p>　　令狐沖接過書。

　　封皮上“笑傲江湖”這四個字，似乎蘊含一股可怕的壓力，讓他雙手顫抖，如捧著燙手紅鐵，亦如書重有萬斤。

　　聳拉著的肩膀搖搖欲墜，這小說的內(nèi)容他已經(jīng)讀過，行至二十八回三戰(zhàn)，前文敘述盡是他經(jīng)歷過的半生。

　　只二十八回后，世尊顯靈再也不同。

　　入這迷霧世界已有五日，相隔兩個世界，一日同十天，也就是說少室山佛祖顯靈，距今已是兩月前，一眾江湖客起初還好，但隨著“小說”的流傳，以及不見黑夜造成的作息淆亂，皆低迷。

　　就如令狐沖這般隨性，也覺得自己撐不了太久。

　　索性就和天朝人交易，讓群豪撰寫“家書”而后交由他們送信，也算了卻一些遺憾，信中言明此間之秘，也好讓朋友們在接下來的洪流中多一分審時的眼光。

　　陳清河接過一壘書信，拱拱手就要告辭。

　　這時，已經(jīng)枯坐兩日的令狐沖搖搖晃晃站起身，似要送行，忙道：“令狐先生請留步。保重身體才是，辦法總會有的，若實在煩悶，可去與‘指導(dǎo)員們’聊聊，我看你們也有幾個人在工地，精神頭不錯。”

　　“久居暗室，我剛好出去走走?！?p>　　兩人出了小樓，迎面就看到藍(lán)鳳凰等在外頭，這女人已經(jīng)換上一身好看的衣裳，修身直筒褲，高領(lǐng)毛衣，外面套著一件黑色外套，上下幾乎看不出多少古人的痕跡。

　　“令狐大哥。”

　　藍(lán)鳳凰迎上來，她很擔(dān)心令狐沖。

　　這兩日只喝酒，送過來的飯食一口也沒動，笑傲江湖這本小說她也翻過，只是驚奇并未深思，天朝人那邊的一切新事物才更吸引她，特別是神奇的電影。

　　“大妹子這身好看的緊?！绷詈鼪_笑道。

　　藍(lán)鳳凰臉一紅，不過看令狐沖憔悴的模樣，忙道：“我去準(zhǔn)備些飯食過來?！?p>　　“是有些餓了?！绷詈鼪_點點頭，又道：“不過我得出去一趟，回來再吃不遲?！?p>　　幾人出了帳篷群，令狐沖朝陳清河拱拱手，道：“就有勞陳先生了?！?p>　　“應(yīng)該的?！?p>　　“不知附近可有佛寺遺址？”令狐沖問。

　　“離這里兩里地，干涸的江岸邊有一座，不過挺小的，供奉的哪位菩薩就不知道了。”

　　令狐沖告了聲謝，轉(zhuǎn)身朝陳清河指的方向走去，背影越行越遠(yuǎn)，也越來越小，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就像一個老苦行僧。

　　陳清河也沒辦法感同身受，拿著這壘書信，回到了異事局位于烏山公園原址的臨時基地。

　　………

　　南陽府，正午。

　　冬天的陽光是溫和的，灑在身上驅(qū)散了迷霧世界那股子壓抑。

　　陳清河全副武裝走出密室，迎面是一個精致古風(fēng)庭院，陽光映在池水上，波光粼粼，如姑娘的秋波般纏綿，緊了緊身上的裝備，他的心情突然愉悅起來。

　　這趟，終于要走出南陽府了。

　　花花已經(jīng)沒那么瘦了，臉上的淤痕也消失，潔白的小號道袍，頭上裹著大一號的純陽巾，罩住了大半個腦袋。

　　好一個仙家童子。

　　也沒發(fā)現(xiàn)陳清河出現(xiàn)，她此刻正蹲在池塘邊上，拿著根枯樹枝戳金魚，又從兜里拿出肉餅子，啃了一口，看金魚涌向她，似下了很大決心，撕了一小片丟進(jìn)池子。

　　“你在做什么?！?p>　　陳清河走近叫了一聲。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響，唬得童子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手里肉餅也從小手掉落，本能要去撈食物，小小的身子卻失了平衡，眼見就要落水。

　　陳清河一個箭步前沖，伸手一抄，攥住她后領(lǐng)提起。

　　“以后莫要玩水?！?p>　　陳清河提著自家的傻童子，正色告誡，隨后道：“去叫鄭老西來，我有事吩咐他作?！?p>　　“噢噢?！?p>　　花花小雞啄米般點點頭，登時一雙小短腿開邁，卻因被陳清河提著，沒能夠著地面，只能亂蹬腿，剛放下她險些又不穩(wěn)摔了個跟頭，扶了扶遮住眼睛的道帽，一溜煙跑出“仙家庭院”。

　　這座院子位于南陽府的城東，附近居住多是富戶，鄭老西不愧是在南陽府廝混二三十年，利用陳清河給他的東西，攀上城門郎代表的府軍一系，又歷時一個多月收攏大批關(guān)中刀客。

　　半個月前就更換了大宅子，陳清河則獨居在這座僻靜的小院。

　　大約半個小時后，鄭老西才匆匆趕來，瞧見陳清河一身怪異裝備，愣了愣才躬身施禮；

　　“弟子鄭西拜見師尊?！?p>　　“嗯。”

　　陳清河坐在石凳上，端著一柄漆黑如墨的九五式步槍。

　　他一身裝備，有九二式半自動手槍、九九式傘兵刀、戰(zhàn)術(shù)頭盔、面部護(hù)鏡、九八望遠(yuǎn)鏡、防刺服、防刺手套等等，簡直把一套單兵裝備戴全，武裝到了牙齒。

　　陳清河提起腳邊的背包，把一沓書信拿出來，道：“你也知兩月前少室山佛祖度三千客去西天的事吧?！?p>　　“知道知道?！?p>　　“上回聽南陽府的武略將軍酒后說，現(xiàn)今少室山人山人海，想入寺燒香都難，蘇州城一富戶納萬錢香火才燒了一日的頭香，而那株世人傳頌的佛寶，夜里就算站在嵩山腳下也能瞧見散出的佛光?！?p>　　鄭老西嘴似沒把門般，嘰咕咕嚕說了一通，突然想到自家世尊也是神仙，佛道自古不合，正欲貶低佛寶，順帶夸一夸師尊賜予那桿能放光的驅(qū)邪杵，就見陳清河指著石桌上的書信，忙閉嘴，作傾聽狀；

　　“此回上界，有一仙友正巧在靈山論道，遇三千客于西天，遭攔訴苦，心軟受不住哭，答應(yīng)幫那三千客捎書信?！?p>　　“而為師在下界收你作記名弟子，也算有些人可用，就把這差事攬了過來?！?p>　　“就是這些?！?p>　　陳清河拿著書信，分出幾沓，抽出令狐沖的，其余準(zhǔn)備交由鄭老西代辦，令狐沖的只兩封，一封是送給任盈盈，一封是送給華山派寧中則。

　　先上少林，后到華山。

　　聽江湖傳言，被如來佛祖度去西天的三千具軀殼，正供奉在后山塔林里，而魔教圣姑任盈盈，并未和重出江湖的任我行一起離開少室山，而是寡居在佛門禁地里。

　　這些消息陳清河早前已經(jīng)分享給困于迷霧的令狐沖。

　　“還能，那些人當(dāng)真好運！”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鄭老西也是舌橋不下，腦海中勾勒出天上遼闊的盛景，一臉向往神色。

　　“這其中有華山首徒令狐沖親筆書信，將由我親往少林，其余尋驛站，交付驛差代勞，切記銀錢要給足，莫要丟失了。”

　　“你依舊留守南陽府，好生經(jīng)營，若有喚我名諱的異人尋你，好生招待?！?p>　　“領(lǐng)法旨！”

　　鄭老西像模像樣的施了個禮，這是戲文里學(xué)來的。

　　瞧這便宜徒弟瞥向書信的姿態(tài)，陳清河也懶得再交代，迷霧的存在對現(xiàn)實都匪夷所思，更何況古代，且隨著數(shù)以千計的降臨者進(jìn)入這方世界，一些信息是隱瞞不住的。

　　讓他早點知道些也好。

　　至于背叛什么的，就以降臨者不死特性，加上現(xiàn)實軍方不限量熱武器提供，千百全副武裝的軍人集合起來，就算把燕京的皇宮占了都行，哪會怕這小小一個南陽府據(jù)點。

　　南陽府，終究只是異事局的一個集合點。

　　畢竟離佛祖顯圣的少室山近，戰(zhàn)略方向，不遠(yuǎn)不近，方便接下來的謀劃部署。

　　“你且去召集刀客，由我領(lǐng)隊上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