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下晌午剛過,天邊薄云被細(xì)風(fēng)掀開一條縫隙,射出道霞光來,如同被鬼斧神刀劈開般立立整整呈現(xiàn)出一條筆直的細(xì)線。
白仙檸抬目望了望天,再將視線偏向做靜謐狀的白枍神,好奇道:“怎么,小郁也要隨我們一道走嗎?”
方才對于他的前半句,她曉得這是該走了,說的沒毛病。但他轉(zhuǎn)過頭去對林小郁說的那句話卻教她感到很意外。
白枍神抬手自在的幫她理理風(fēng)吹亂的發(fā)梢,點頭“嗯”了一句。
白仙檸以為,他僅將她當(dāng)做是個孩子,一慣對親近她這樁事做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往后既要日久與他相依相伴,她自是不好每回都大驚小怪,想到此處心里著實平穩(wěn)不少,任他溫?zé)岬闹父乖谧约喊l(fā)絲間佛過,他的聲音跟著自頭頂上響起:“仙檸,接下來,我們得去一個地方,距離有些遠,但因你體內(nèi)靈體狀態(tài)尚不穩(wěn)定,用不得術(shù)法帶你,外面不安全,你定要跟緊我,往后切不可自行行動好嗎?”
他的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像是自她心腹深處發(fā)出來的一般,讓人沒有絲毫辯駁的欲望,低聲喃道:原來,你一路看似個游山玩水的心情,行的這樣慢,實則是顧及到我的身體嗎?”
白枍神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
她頓時大為感動。感動之余又覺得這件事哪里有些不對勁,照理說,依照白枍神對醫(yī)仙祖的深情思念,二人經(jīng)歷萬年情劫得以重聚,他此番下界不該是第一時間找到醫(yī)仙祖轉(zhuǎn)世之身,然后以合魂術(shù)喚醒她的記憶,繼而雙宿雙飛嗎?
依她的理解來說,這并非是件多么復(fù)雜的事,至少發(fā)生在白枍神身上,他輕易就能做到,卻偏在魔湖島耽擱那么久時間,耽擱那么久時間也就罷了,偏又帶上自己與小郁,這一層就有些說不通道理。
這個問題她從前未仔細(xì)深思過,這會心底卻是陡然漫上一道疑惑。
正當(dāng)冥思間,林傳夫婦提一包碎花行囊走出來,身后跟著滿臉興奮色的小郁。
小郁換上一身洗的發(fā)舊的泛白粗布衫,瞧著雖是舊袍改小,不過針腳縫制的倒勻?qū)崳瑢⑺麍A滾滾的小身板包的甚嚴(yán)整。
比起林小郁眼底掩飾不住的興奮色,林傳夫婦卻是做出副忍痛割愛狀,尤其素來居家操內(nèi)的林夫人似乎沒料到這廂突如其來的分別,一雙眼睛哭的紅腫,似得了紅眼病般。一家三口抱作一處痛哭流涕的訴了好一陣傷情,方止住,聽得林傳沉重道:“小郁,此番出門,好好跟著白先生踏實學(xué)藝”。
白仙檸冷不丁聽見這么一番話更為驚訝。什么時候,他們竟在背后商定了小郁的未來規(guī)劃?
讓林小郁跟著白枍神離開本就是件驚奇事,若說收徒……不曉得白枍神究竟打的是個什么算盤,他是什么時候多了這份收徒的興趣?
林小郁抬起頭,偷偷瞧白先生一眼,小包子臉上帶著幾分琢磨不透的心虛神色,干巴巴道:“喊你師父確有些難為情,不過……罷了,罷了,日后若有失誤之處,請望白先生多多包涵”。
白仙檸有種錯覺,林小郁的心齡有可能隱藏在他那張稚嫩外表下,話中意味,有幾分值得深究。
胖丁將閏王那件事解決的很完美,據(jù)說彼時閏王在奴場設(shè)了一方宴臺,宴臺上正當(dāng)推杯換盞,慶祝本年度獵奴節(jié)開展之際,忽地平地刮起一股狂風(fēng),狂風(fēng)中卷過大片白光,瞬時烏云壓頂,夾裹著滾滾天雷落下,異相過后,臺上含閏王在內(nèi),一十二位士族子弟均被劈成了斷臂。
從始至終,閏王等人都琢磨不透那日在宴臺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唯獨底下的百姓卻瞧得清楚,說是一只威風(fēng)凜凜的虎獸一爪子拍開囚牢,將所有人解救了出來,一時間,天降異象,天譴惡賊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在市井間廣為盛傳開來。
這件事雖降的是個神罰的由頭,但林傳恐閏王日后查出些什么事情來對漁村不利,雖外圍有陣法加持,但畢竟實力相差懸殊,短期內(nèi)集結(jié)一支抗衡隊伍并不容易,讓林小郁拜白先生為師,是為兒子安全著慮。
白仙檸以為,這次除了行程上多加了林小郁這一筆,從始至終都不曾見白枍神與那“托夢人”有所接觸,想不通的事情太多,暫時也只能將疑惑擱置在心底。
順利出了漁村,白枍神這個慈悲神仙帶著兩個小娃娃,一只貓還有沐修出發(fā)了,目的地直奔烏關(guān)沙漠。
因白仙檸不懂外界地理,對白枍神所說的烏關(guān)沙漠沒有絲毫概念,只曉得路上需艱辛爬涉,沙漠迷失帶居多,需時時跟緊他。
出漁村北行三千里再過一州就進了楓玥皇城境內(nèi),但此番沐修并未與她們分道揚鑣,因他此前為皇帝各地遍尋奇藥未果,聞?wù)f烏關(guān)沙漠中心地帶與異域交界,交界處奇景盛開,說不準(zhǔn)那里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本著探險精神,一路跟了來。
沙漠不比陸路,行進委實有些困難,漫天黃沙層層掠過,一不小心就會被細(xì)碎的沙塵迷的滿眼嗆紅,行走其中十分受罪,才走半日,臨近黃昏時,她的體力就消耗的差不多了,氣喘吁吁捉著白枍神的衣袖懇切道:“能不能停一停,讓我喘口氣”。??
話說這么幾個人里,唯有她自己體力不支,委實有些丟臉,就連原以為要時刻被人照顧的小郁竟也能一口氣走這么久面不紅氣不喘,揶揄她道:“姐姐,要不要讓白先生背你一程?”??
她青白了一張臉,面上尷尬的很。??
沐修突然指了指前面,驚訝道:“白先生,這里怎么會有個落單的女子?”????
幾人循聲望去,果真瞧見在三米開外躺著個紅裙女子,那女子被黃沙覆蓋了半邊身子,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看眼下情形也不知是死是活。??
白枍神皺眉道:“過去看看”。????
沐修當(dāng)下卸下行李奔過去救人,又是喂水,又是傳輸內(nèi)力,不一會那女子便醒了過來,一雙霧噠噠的睫毛顫了顫,側(cè)目略過抱著她的沐修,卻是將視線停留在了白枍神身上。神情瞬時呆住了。
此刻呆住的不止那女子一人,就在女子抬目的瞬間,白枍神握在手里的一株陳茵忽地抖落在地上,直直的盯著她看。??
就連白仙檸也立時愣住了。????
她愣住也是有緣由的,并非因那女子生的美艷,卻是因那女子露出的一張面孔極為熟悉,居然是她那個一生充滿傳奇色彩的醫(yī)仙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