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云不知不覺間在雯雯少兒藝術培訓學校干了兩年。兩年,對于一個需要養(yǎng)家的女人來說,真的是指縫間的事。她不記得上一次和女性伙伴去咖啡廳是什么時候,不記得去做奶浴或是按摩是什么感受,她只看得見自己的頭發(fā)又白出許多,自己的面部又松弛許多,身材又臃腫許多。
好久沒有聯(lián)系櫻華了,她過得好不好,記得上一次見她還是兩年前了,那時自己還沒找到新工作,櫻華和男友徹底鬧掰還是兩年前的事了,不知最近怎么樣了。知云反關心起老朋友來,便主動聯(lián)系起了櫻華。
她們約在了冷飲店里見面,昏昏暗暗的小房間適合聊悄悄話。
櫻華一進門店的那一刻,知云老遠就看見了她,但還是有些吃驚的,櫻華不如從前了,精氣神兒大不如前,她沒有以前那么愛打扮了,手指也開始變得粗糙了些,沒有了從前的纖細嫩白。
她們之間算不得摯友,見面了會互懟,不見面又會有一絲想念。
櫻華沒有了從前的優(yōu)越感,說話的時候也比從前平和了許多,沒有了從前的趾高氣昂、惺惺作態(tài)。
當知云問她最近幾年還好嗎,櫻華的眼淚幾乎快流了出來。她低著頭,用勺子慢慢攪拌著熱飲,半天不說話。
櫻華把額頭前的留海露了出來,讓知云看,知云不禁有些難過。
櫻華的額頭邊上有一個不小的傷疤,用頭發(fā)才能掩蓋住。
“這都是他那黑心老婆干的,沒少雇人來打我,我也認了,鬧不起了,那男的還給她,我想開了?!?p> 知云道:“也對,為了孩子,你也應該想明白了。有些東西不是你的,你怎么掙也是掙不來的。櫻華,你現(xiàn)在還是一個人嗎?帶孩子很辛苦的,你爸媽不來幫你嗎?”
櫻華道:“我爸媽,他們早被我弟弟接走了,給我弟帶孩子呢,哪里輪得到我呢。我現(xiàn)在是一個人,但有件事我想和你說?!?p> 櫻華開始吞吞吐吐起來。
櫻華道:“他出來了?!?p> “誰?。俊?p> “能有誰,就是他,我之前那個,進去那個?!?p> “他,劉軒,他不是被判了好多年嗎?怎么出來了?”
“提前釋放了,因為改造良好?!?p> “那他出來出他的唄,和你有啥關系?你千萬別說他又找你了?”
櫻華又不吱聲了。
“我的天啊,他真的又找你了?”
櫻華點頭。
“你傻了吧,就他,他可是犯過罪的,你說,你們倆怎么又走到一起的了?你這是記吃不記打啊!愁死人了!”
櫻華開始激動起來道:“你不知道,那天,那李司琪叫來了好幾個大老爺們,堵到我家里去了,說要卸我一條腿,把我嚇壞了,孩子都哭得不行了,那幾個人一直砸門,李司琪也破口大罵罵得老難聽了。我當時真不知該向誰求救,那個狼心狗肺的干脆躲起來了,打電話也不接,這時你猜怎么著,是劉軒,劉軒來了,劉軒把刀一亮,才嚇退了那幾個人,要不,我肯定被李司琪給弄死。”
知云道:“就因為這個你就又和他破鏡重圓了?”
櫻華道:“才不是,很多事情你不懂,他和那幾個人都動手了,他自己的手也被砍了,流了好多血,他是為了我受的傷,我能再傷害他嗎?他懇求我給他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我沒答應他,但也沒拒絕他,劉軒剛從監(jiān)獄放出來,也沒個親人,我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只能來找我?!?p> 知云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你這是引狼入室,等你緩過神來,再給你來一出綁架案,到時候你哭都找不著調(diào)?!?p> 櫻華道:“他應該不會的,知云,你不知道,這五年他變化很大的,他沒有從前那么兇了,還懂得體恤人了,對我也不像從前那樣了,也許他真的洗心革面了呢。最重要的是,他對我兒子也挺好的,挺喜歡孩子的。”
“你可清醒點吧!長點心吧!我說你點什么好呢?他是給你灌了幾碗迷魂湯啊,把你弄成這樣?”知云簡直氣暈了。
櫻華冷靜一會兒道:“知云,你體會不到我的難處?你有木瓜,有一個完整的家,你不知道,這些年我一個單身媽媽是怎么熬過來的?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和一個結過婚的男人糾纏不休,但我也不認,我不能一直一個人過到老。”
知云見櫻華又哭了起來,便不再刺激她,而是換了一個口氣,和她好好說話。這次碰面倒像一個批斗會,櫻華的性子知云是清楚的,她是不撞南墻不回頭。這和她一個外人什么想干,好了壞了的都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自己說多了都是惹人厭的。
櫻華手機響了,猜得出,電話那頭正是劉軒,劉軒應該給櫻華做好了晚飯,等著她回家吃呢。
看來櫻華真的是原諒了前夫,這前夫又恢復了曾經(jīng)的身份。
看著櫻華離開時幸福的樣子,知云有種不安,她覺得櫻華又一次掉進了坑里,一個曾經(jīng)形同惡魔的人怎么會突然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她想拉她一把,卻怎么也拉不住。
劉軒先后找過櫻華幾次,櫻華雖沒有冰釋前嫌,卻也不再恨他,畢竟劉軒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也有責任。而此時的劉軒也和五年前的他有太多變化,他不再大聲說話,反而是一副低聲下氣,謹小慎微的模樣。他的樣貌也完全換了一個人,如果不認識他的人看到他還以為他有50歲了。
劉軒曾對這個前妻造成過無法愈合的傷痛,他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重見天日的他很想洗心革面,與這個前妻重歸于好,他也明白,前妻和那個姓江的已經(jīng)分手,他不正好趁虛而入,便有意討好櫻華。
櫻華的兒子當當正到了調(diào)皮搗蛋的年齡,他不記得親生父親的樣子,反而對最近這個家里新來的叔叔喜歡起來。小孩子特別好哄,只要給點好吃的,好玩的,陪他玩,他就會放下戒備,劉軒愿意放平心態(tài),試著接受這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櫻華能重新接受自己,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當當幼兒園的小朋友常常會欺負他,說當當是個沒有爸爸的野孩子,當當經(jīng)常是委屈的,哭著問媽媽,為什么自己沒有爸爸,櫻華只能騙他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過幾年才能回來。孩子雖小,可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知道爸爸已經(jīng)拋棄了他們,漸漸地不喜歡和小朋友接觸,有時甚至怕見陌生人。
幼兒園里要開親子運動會,櫻華因為要工作哪有時間,她身邊又沒有靠得住的人,情急無奈之下,劉軒再一次出現(xiàn)在她的身旁,劉軒帶著當當陪他去參加了運動會。類似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即使櫻華的心是鐵打的,恐怕也要融化了,況且,她真的需要身邊有一個人。
劉軒對待當當是說得過去的,他或許是真的喜歡小孩子,或許是想懺悔過去,此時的他真的讓人恨不起來。
櫻華在鏡子中看著自己,漫不經(jīng)心地梳著頭發(fā),多年前,他曾經(jīng)發(fā)了瘋一樣虐待自己,這把頭發(fā)被剪下了好多,如今頭發(fā)雖然又長了出來,可她內(nèi)心的恐懼依舊沒有散去。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放下,可她沒有。究竟該不該聽知云的勸告,櫻華越想越煩心,她不知道該怎么做。
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劉軒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櫻華的生活中,充當多種角色,正當櫻華考慮該不該重新接受他時,一件意外事件,讓櫻華做出了決定。
那是一個雨夜,當當夜里突發(fā)高燒,附近又沒有醫(yī)院,她又沒有私家車,這可怎么辦才好,眼看著當當已經(jīng)燒到了40度,再繼續(xù)燒下去孩子恐怕要燒成肺炎,那樣可就不好了。櫻華急壞了,她只能給劉軒打電話,劉軒接到電話后二話不說就趕到了櫻華家里,抱起當當就出門,劉軒開的雖是一輛破舊的車,但總比打不到車強,到了醫(yī)院,當當脫險,幸好送的及時,要不當當肯定就出大事了。一切穩(wěn)定下來之后,櫻華癱在了地上,把頭慢慢靠在了身旁這個男人。
櫻華對自己說,即使真的引狼入室,她也愿意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