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約等于挺約的，沈滿荊沒去和她探討這些不起作用的問題。
二人進了石窟，便瞧見身量纖纖的容緒兒被幾根鐵鏈鎖緊了四肢，整個人懸掛在半空，披頭散發(fā)里有氣無力的探出半邊慘白的臉。
瞧見步錦笙和沈滿荊二人前來，她像是早有預料，抬了抬眼皮，一雙充血通紅的眼珠里盡是寫滿了憎惡。
步錦笙面色極其難堪，她打了哆嗦半躲在沈滿荊身后。
沈滿荊跟個沒事人似的，偏偏側(cè)過身來，將步錦笙整個人都暴露在容緒兒面前，道：“師傅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有什么尚不清楚的，自己問吧。”
步錦笙一邊緊張地抖腿，一邊顫顫巍巍的從腰間摸出宣紙和顯然沒有墨汁的毛筆，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倒有幾分官樣，她低著頭不去對上容緒兒兇神惡煞的眼睛，問：“有些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第一個，你曾經(jīng)附身在劉員外身上的原因是什么？”
容緒兒隱晦的笑了一聲，這問題問的她倒是不解了，原以為這幾人早弄清了事情真相，要來將她就地伏誅的，不料，沒有明新霽相助，果然個個草包。
步錦笙不甚明了容緒兒笑的意義在于什么，但是，步錦笙向來是個甩鍋高手，她像一旁抱胸旁聽的沈滿荊挪了挪步子，小聲道：“帝君，我嚴重懷疑她在嘲笑你?！?p> 沈滿荊先是愣了一下，只后又無奈感慨步錦笙的狡猾。
這女人分明就是知道自己問不出個所以然，想借機把問題的由頭拋給他，他沈滿荊是什么，兩輩子加起來已經(jīng)是古稀之年了，會識不破她那些弱雞把戲？
這若是放在從前，沈滿荊必得毫不留情拆穿這個女人陰謀，可今天……今晚大概是太困了，自己腦子有點不清醒，就跳了她的坑吧。
好家伙，赤裸裸的放水。
沈滿荊得瑟的挑了挑眉，問：“容緒兒，你說劉員外找了道士鎮(zhèn)壓你，你身負重傷才要殺了他全家老小，以你修煉的能力，殺了劉員外一家大可不必尋什么時機，你附身劉員外的目的并非只是要殺了劉府一家老小吧？”
容緒兒又是隱晦的笑了笑，開口道：“修真國上下都說楚荒帝君沈滿荊是個只會濫用權(quán)術(shù)的草包，沒了明新霽在你身后指點，你果真如此。”
步錦笙偷著樂，她就說這隱晦的笑是在嘲諷沈滿荊吧。
沈滿荊今日大概是真的困了，他竟然在這樣赤裸裸的諷刺里沒有以暴力讓人屈服，而是冷靜的繼續(xù)問：“劉員外曾找過尋常道士在家中作法，傷的你不輕，你既然能因此殺了劉家老小，大約也沒有息事寧人選擇放過那道長?！?p> 他這些推理有的沒的，說了這么多廢話，似乎對結(jié)論毫無意義。
容緒兒面無表情，不發(fā)表任何意見，讓人分別不清這推理到底有幾分真假。
步錦笙沒墨的毛筆實在劃不出半個字來，她裝模作樣的寫著皇帝的記錄。
沈滿荊白了她一眼，像是看一坨爛泥扶不上墻的神情。
且看步錦笙沒有要問什么的意思，沈滿荊只能被迫接下去自己的推論：“那道長未鎮(zhèn)住你，劉員外心疼自己兒子的命，打算再次請那道長作法，道長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你便在此期間附身劉員外，假意接近道長，將他也殺了?！?p> 容緒兒冷笑了一聲，總算打破了啞巴人設(shè)，道：“不錯，我是將他殺了?！?p> 步錦笙呲牙咧嘴斥責：“太殘暴了，好歹是一條人命，說殺就殺，果然是暴君，呸……果然是惡鬼?！?p> 容緒兒道：“我早知道會萬劫不復，殺一個也是殺，多殺個道士又何妨?！?p> 大約是真的三觀不同，步錦笙實在理解不了這樣草菅人命的行為，她的確有些看不下去了，開口道：“這是什么炸裂三觀，劉衡負了你是他薄情，也許幾世輪回下來，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姑且退一步說，他算是罪有應得，你又何必殺了劉家上下老小，還牽連進來更無辜的，不過是拿錢辦事的修道人。”
容緒兒不服，這樣的環(huán)境里，竟然和步錦笙來了場辯論賽。
她站在反方的立場上，道：“我這幾世受的苦楚，他一家人都脫不了干系，他們也是罪有應得，都活該?！?p> 步錦笙雙手比劃一個暫停的姿勢，打斷這個問題：“你這屬于性惡論和報復心理，我們?nèi)^不同沒必要爭論，咱們不探討這么深刻的問題，我換一個問，請聽題，咱們兩個無冤無仇的你為什么要對我下手？”
容緒兒還沉浸在自己思緒里，她滿腦子都是有關(guān)劉衡的過往，她殺了劉衡，并不只是出于簡單的罪有應得，她愛她，即便是到了淪為萬劫不復的惡鬼她也放不下他，她想讓他死，想讓他無法抗拒的陪著自己做萬劫不復的惡鬼，然而劉衡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他似乎并沒有擱置在心底久久不能散盡的恩怨情仇，理所應當，他選擇了轉(zhuǎn)世。
原來，幾世的輪回糾葛在劉衡眼里竟掀不起半點風波，他連自己的慘死都可以放下，連對她的恨都沒有。
容緒兒就抱著他的尸體在幻境里回憶了四世酸甜苦辣，終是有些人重情重義，半點酸澀都會記上幾百年，有些人偏偏是冷淡無情的性子，生死情愛都置身事外，過去的從不在腦海里停頓半刻。
沉默了許久，容緒兒似乎都沒有從自己思緒里抽出來，步錦笙無奈扶額思索了許久，當她偏過頭，把視線移動到沈滿荊身上時，她那家伙為何也是一副游離飄然的狀態(tài)。
步錦笙癟了癟嘴，好家伙，大半夜她為了寫狗屁結(jié)論來找一個鬼談話，得到的竟然是鬼的無視和需要看結(jié)論人的漠不關(guān)心。
她嘆了口氣，無奈又問：“二位，能不能尊重一下啊，現(xiàn)在不是走神的時間好嗎？”
沈滿荊被驚了一下，眼神看向步錦笙的時候，瞬間變得深沉起來，他冷冷道：“你還有兩分鐘。”
那廂容緒兒也緩過神思，她眼神不經(jīng)意打量了步錦笙一眼，猶豫了片刻，莫名其妙冷笑了一聲，道：“你喜歡他？”
步錦笙一梗，滿臉震驚：“我？哈？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