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p> 謹之臉上滑過一絲遺憾的神色。
但他的手依舊控制著女子,未曾有退讓分毫。
只不過,絕佳的斬殺契機已經錯過了。
而此時,書房門前的庭院上已經多了兩個人影。
是那姓許的劍宗劍客,緊隨其后的是顧長庚。
這兩人從始至終都在前院對峙著,直到謹之即將斬殺女子那一瞬間,許姓劍客終于是沉不住氣先動了身,顧長庚則是快速跟隨而來。
……
許姓劍客踏步朝著書房走來,全然不顧自己身后的顧長庚。
他目光鎖死了書房前的顧謹之。
“次子是找了個好師傅,長子……倒是道庭收了個好徒弟。”
劍客步伐平穩(wěn),但幾步之間閃轉騰挪,連謹之的神念都無法徹底鎖定他。
言語之時,劍客兩指挑起了被謹之釘在地面上的那柄來自女子的長劍,劍鋒出鞘,直指書房前的謹之而去。
劍氣勢如破竹,同樣的劍鋒迸發(fā)出了此前它在女子手中所無法發(fā)揮出來的恐怖氣勢。
這便是中三階劍客的鋒芒。
許姓劍客的修為穩(wěn)壓了在場所有人,包括顧長庚在內。
……
挑劍直指書房的同時,劍客反身聚氣迎向那已經攜著靈光追上來的顧長庚。
噌?。。?!
靈力在劍客面前凝成一柄劍鋒,將顧長庚劈頭蓋臉轟上來的法門全部斬碎一地。
而另一邊,謹之袖中抖出一頁經文卷住了那飛劍,同時側身攔在門前,將所有鋪天蓋地而來的劍氣一股腦全挽了下來,剎那間自己的一襲白衣上就多出幾十道劍痕,并且迅速有猩紅色由內染出,身后書房則分毫未損。
如此一來,原本已經被謹之控制住的女子便順勢脫困。
她那柄長劍被經文卷住定在半空顫動著,女子直接猛掐劍訣,雙手扯住劍柄撕開的經文的束縛。
下一瞬,劍刃直穿謹之胸膛,沒入到他身后的房門上。
“哼……”
謹之悶哼了一聲。
口中鮮血立即涌了出來。
……
“哥?。?!”
書房里,語兒被這一幕嚇壞了,她哭鬧著想要把門拉開,可那柄從謹之后背穿出的劍刃剛好死死的卡主了門閘。
……
“實在可惜?!?p> 謹之嘴角鮮血不斷涌出。
他盡力了。
以同境界的身份瞬壓一名北漠名門的劍客,足以證明他的優(yōu)秀,可惜他還沒有優(yōu)秀到足夠應對一個中三階的劍客的程度。
那個許姓男子已然不在九階的下三階范疇之內,他的修為已經到了中三階,至于具體是五六七階中哪一階,這已經不是謹之可以判斷的了,下中上每三階之間都是修士實力的一個巨大分水嶺,即使謹之已經走在第三階的邊緣,但他依舊在許姓男子面前沒有絲毫抵抗力。
……
庭院里。
顧長庚身形猛退,堪堪停住步伐。
僅僅一次交鋒,他的半邊身子已經在淌血。
而那許姓劍客,甚至連隨身佩劍都未曾出鞘。
……
整個顧府上下,修為最高的就是謹之和顧長庚這兩個三階巔峰,但兩人一前一后,都被許姓劍客輕描淡寫地壓制了。
事到如今似乎一切已成定局了。
“負隅頑抗不可取,顧家主?!?p> 許姓劍客淡淡地看了顧長庚一眼。
對他而言,一個天南的小家族能有這樣的修為水平已經相當出乎意料了,顧家本就是一渺小得不起眼的家族,顧長庚有這樣的實力還算合理,但他的兩個兒子,尤其是大兒子,多少就有點天賦異稟的意思了。
不足三十歲的下三階巔峰……
在他看來,小小一個顧家不值一提,在今日之前,他甚至覺得自己此行不需要動手,對方就會把那身懷劍脈的女娃娃拱手送上,而如今一看,似乎這一家子人都是不懂變通的死心眼。
“既然最后還是得交人,又何必多掙扎這一時三刻,徒增傷亡罷了?!?p> 許姓劍客從始至終都是這幅風輕云淡的態(tài)度。
他看著淌血的顧長庚,反倒是有那么一絲苦口婆心勸說的意思。
但顧長庚可不是傻子,他活了大半輩子,該看明白的事情自然看得明白:
“若是天下人知道祁天劍宗為奪顧家的劍脈行如此下作的手段,不知到時你們可還有臉面自稱劍道翹楚?!?p> ……
顧長庚的話,讓許姓劍客那古井無波的臉上出現了一剎那的波瀾,但很快便被掩去:
“你多慮了,我劍宗山門內有二十三劍仙衣缽劍脈,你以為,歷代先師是如何把世間這么多劍脈聚集到祁天山的?”
許姓劍客此話可謂是厚顏無恥到了極致,他已經懶得掩飾宗門的最忌諱的秘聞了。當然,此時放到世間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過劍宗勢力之大,無人敢輕易提及此時罷了。
二十三劍仙衣缽,其實除了最初的那幾尊祁天山開山劍仙之外,其余全是這千百年里劍宗子弟從世間各個角落里強取豪奪而來的劍脈,他們所行之事明面上是說的相當合情合理,亦如今天向顧家提親這般。但世人皆知,劍脈入了祁天山,便會被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剝奪轉移,方式因人而異,幸運者被剝離劍脈之后尚存半條命茍活著,但更多的是被強行碎體抽脈,甚至有行房事奪脈此等下作骯臟的手段。
千百年里,劍宗所摸索出來的奪脈手段多種多樣。
但無一例外的,是被奪脈者生不如死的慘淡下場。
這便是顧長庚寸步不讓的理由。
或許真的有人愿意犧牲一個十歲小女兒,換取家族往后幾百年的繁榮,可顧長庚并非這樣鐵石心腸的狠人,于他而言,自己這一生的修途已經走到頭了,唯一期盼的就是膝下三子一女能好好活著,此外再無其他想法。
若有必要,他自己這條老命大可以舍棄,反正不值幾個錢。
……
其實顧家上下,對此事最清楚的就只有顧長庚和謹之。
慎之都未曾聽說過北漠劍宗的這些丑聞。
而謹之,他在道庭讀了九年書,這種事情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這也是為何他今日最先動殺念的原因。
如若真的讓劍宗的老家伙糟蹋了自己的妹妹,那他這九年的書便白讀了,這輩子也別想走出這道心魔。
他現在只懊惱,為什么此前那一瞬他沒有一鼓作氣碾碎那女子的神念。
……
“真的可惜?!?p> 謹之重復了自己先前說過的那句話。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釘著的劍刃,鮮血染紅了他的半邊身子,但他眉宇間卻沒有絲毫痛楚的神色。
難道今天真的保不住妹妹了么……
……
庭院里,顧長庚卻沒有一絲動搖。
他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鮮血灑落到庭院的青石地板上。
那血跡落入到地面,直接滲透了下去,像是被青石板吸納了一樣。
接著,整座小月眉山都開始微微顫動了起來。
……
“顧家主,何必?”
許姓劍客平靜地看著顧長庚。
此時,他可以輕松感應到,自己所處的這座庭院里有一股凜冽的陣法靈壓從地面下方攀升起來。
但劍客不為所動。
“這個陣,應該就是你從顧老劍仙的劍譜上悟出來的吧?”
他看著自己周身不斷涌現出來的一縷縷凌冽的劍意,這些劍意并非源自于顧長庚,而是來自青石板下方。
“你可曾想過,這劍陣困住了我自然也困住了你?”
劍客目光冰冷地看著顧長庚。
然而后者完全沒有回應他的問話,而是不斷以自己的鮮血為引,牽動地下的劍陣。
顧長庚不可謂不狠,隨著陣法的催動,他的一條左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枯了,只剩下一個嶙峋的骨架。
于他而言,今日生死早就已經置之度外了。
在得知祁天劍宗想要帶走小女兒那一刻起,其實顧長庚就已經在為今天的這一切做準備了,庭院里的這個劍陣也是他早早擺下來的,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考慮過讓步。他拼搏一生,把顧家從一個最初那條瀕臨滅亡的小支脈支撐到如今這樣的規(guī)模,并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只是希望自己的后代子嗣能夠活得更好而已,這也是他為何對謹之三人那般嚴苛的原因了。
顧長庚心里非常清楚,大兒子謹之是道庭弟子,二兒子慎之拜了一個沒人敢惹的師傅,無論今天顧府內發(fā)生什么事情,祁天劍宗的人都不會輕易動他們的性命,這也是他敢修書讓兒子們回家的緣由。他自己已經做好了搏命的打算了,但無論搏命的結果如何,后事總還是得交給兒子們來處置。
所幸,今天他這幾個兒子的表現,都沒有讓他這個老爹失望。
兄弟幾人都沒有辜負他的期盼。
……
滋啦……
無數劍氣在庭院中瘋狂旋轉,卷起千丈狂風,徹底將顧長庚和許姓劍客二人封鎖其中。
這是顧家祖上劍譜的陣法,也就是出自那位已經離世了的老劍仙之手的東西,哪怕許姓劍客是中三階的劍修,也沒有輕松應對的本事。
劍客拔出了佩劍,凝氣對抗自己周身的撕裂劍意。
從頭到尾古井無波的他,這時候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興奮。
誠然他被困如了陣法,但對于這位癡情劍道的修士而言,能夠親身體會劍仙人物創(chuàng)下的東西,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份癲狂,是世間絕大多數劍修的共性。
畢竟劍仙二字,有著莫大的誘惑力。
這大概也是許姓劍客的那位師尊費盡心思也要奪取語兒劍脈的原因了。
……
許姓劍客自身催動的劍光和陣法的劍氣交織一片,他的身上就像是有無數道纖細的線條在切割著一樣,血沫一片一片的散開,但他的身軀從始至終都巍然不動,在和陣法的絞殺做著對抗。
……
書房前,看著自己的父親和敵人一同被卷入劍陣,謹之蒼白的面上青筋跳動。
但這是昨天夜里他和父親說好的……
“你身為兄長,自當知曉輕重,明日不管發(fā)生何事,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帶著你妹妹離開小月眉山,爬也要給我爬回東陸去……”
這是顧長庚的原話。
……
如今,庭院劍陣當中不斷有血霧噴出。
但謹之清楚,這是父親在拖延時間,那中三階的劍客被困住的情況下,他自己就是這場合里剩下的最強的一個。
噌!
他把自己胸口上釘著的劍刃奮力抽出。
隨即封住自己傷口不斷噴涌的鮮血。
而此時,那長劍的主人卻并不想善罷甘休。
女子奪劍追擊。
“滾!”
謹之很想殺了這不知死活的女劍修,可他清楚,庭院里那劍陣不知還能維持多久,他必須把握住這段時間帶著妹妹逃走。
劍宗要的僅僅只是語兒的劍脈,只要他帶著語兒逃離此地,相信他們也就不會再在小月眉山里浪費時間,或許那樣的話家人們還能保住一條活命……
渾厚的念力瞬間碾碎的整片地面。
那女子的劍還未近身,謹之就已經轟開書房抱起小臉煞白的語兒,接著身影消失不見。
……
“道庭的神行術?”
女子驚詫,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皮,謹之已經不在這間庭院里了。
回頭看了一眼庭院中咆哮的劍陣,女子清楚自己破不開那陣法,干脆也不予理會,轉頭追向謹之逃竄的方向而去。
……
…
一次神行術,讓謹之脫離了庭院,如果不是重傷在身,他甚至可以直接越出顧府。
但穩(wěn)住身形,他正想再來施展一次的時候,只覺得胸口一陣絞痛,隨后口中鮮血便控制不住地嘔了出來。
“哥……”
再看懷中的語兒,已經哭成了淚人。
“小事?!敝斨眯淇诓亮瞬磷约耗樕系难E,再度凝神而行。
……
這是昨天夜里他和父親商討過的最糟糕的局面了,可事到如今他也別無他法,只得想辦法能逃多遠逃多遠。
……
然而,下一瞬,謹之震驚地發(fā)現,他的神行術走不動了……
這片領域……不,整個小月眉山都被封鎖了,虛空中仿佛有枷鎖一般,將這里的一切都壓制得死死的……祁天劍宗不止來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