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縱使吳以蓮有萬般無奈,千般痛苦,秦硯之無法窺見她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只知道她背后藏著的人,害他們這一仗險些打輸,害大蔚痛失數(shù)位將士。
秦硯之不再與她糾纏,冷下臉色,“帶回去,用刑?!?p> 吳以蓮癱軟在地上,后背被冷汗浸濕,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極不舒服。
她被人一左一右架著走出房門時,本就疲憊至極的雙眼被陽光直直一照,激得她立馬泛出淚來。
東街的人口不少,秦硯之帶人圍了這所院子時便引來諸多看熱鬧的人,圍在院門口七嘴八舌地說著吳以蓮的事情。
“平時大吵小吵就沒斷過?!?p> “誰說不是呢,你是不知道,前幾天夜里我都還聽見了他們鬧架的聲音?!?p> “就是沒想到,她能去買兇殺人……”
……
吳以蓮微微瞇著眼,在喧鬧的人群中看見了熟悉的面容,她應(yīng)該是領(lǐng)了主子的命令,專門為了她被捕這件事而過來查探情況,她穿著粗布麻衣,不見平日里的沉穩(wěn)自若,挎著個籃子與周邊人討論著,一副再正常不過的市井百姓的模樣。
如果她能夠忽略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忽略她看似不經(jīng)意間露出來的手腕處的鐲子的話。
那是她母親壽辰時她送去的壽禮。
她在警告她。
吳以蓮頹然地垂下眼眸,狠狠咬著下唇。
所有人都在逼她,有人要她吐出所有的事,有人要她閉緊嘴巴,不許漏一個字出去。
秦硯之過來,她極為自然地收回視線,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秦硯之皺著眉讓人遣散了圍在一處的百姓,看了眼垂頭不語的吳以蓮,伸手按了按眉心:“我沒有那種手指一動,就能查出你所有事的能力,但是也很少有人有能抗住探門酷刑的能力?!?p> 查不出她以前的事,這也是他煩躁的點,盛京城里,跟皇家沾上關(guān)系的,哪家沒有點暗衛(wèi),不過多少而已。
他尚不知對方深淺,不敢貿(mào)然出動暗衛(wèi),只能確定對方不簡單的同時,按著那邊的步伐,從吳以蓮這里查起。
看著吳以蓮如今這副明顯精神不好的模樣,秦硯之收回視線,不能清醒著接受疼痛的犯人,他也沒有多少去審她的心思,吩咐門人將她收押,回王府換了那身沾了血的官服,才又拿著手帕往沈家去。
沈云歸還在禁足,有杜獻登門這么一件事,從平宜公主院子里出來后,還沒來得及去看看沈芳林,便被人告知沈二夫人已經(jīng)先她一步去了。
人家母女說話,她也不好在那待著。
秦硯之找到她時,她正在三房孫姨娘的院子里,和沈四姑娘一起看七歲的沈六姑娘拿著筆畫畫。
沈見雨應(yīng)該是才從學堂下來不久,手中畫筆不停的同時,嘴里還嘰嘰喳喳地說著族學里的趣事。
她臉上沾了墨,小嘴時而咧著笑,時而又癟著:“林表哥的字寫得比我好看,長得也比我好看,喜歡他的人比喜歡我的多,我不喜歡他……”她頓了頓,仰著腦袋思索片刻,“但是如果明天他還給我?guī)堑脑挘疫€是喜歡他吧。”
沈云歸忍俊不禁,正要逗一逗她,眼睛一轉(zhuǎn),瞥見出現(xiàn)在院門口的人影,他手里的兩串紅色尤為顯眼,沈云歸當即笑開:“硯之哥哥?!?p> 無事秦硯之,有事硯之,有冰糖葫蘆硯之哥哥。
秦硯之嘴角微動,忍不住想要發(fā)出一聲“呵?!?p> 沈聽月拉著沈見雨朝他行禮:“王爺?!?p> 秦硯之朝她們點頭,敏銳地發(fā)現(xiàn)沈見雨面露膽怯,往她姐姐身后縮了縮。
他也沒在意,偏頭朝沈云歸道:“我有點事想問問你?!?p> “好啊?!鄙蛟茪w應(yīng)了一聲,靠近他,秦硯之順手將手里兩串微微化開的冰糖葫蘆交給她。
沈云歸轉(zhuǎn)身拿出一支交給沈見雨,卻見這小姑娘并不接,只將半個身子藏在沈聽月身后,看著糖葫蘆面露渴望,猶豫一陣,只睜著雙大眼睛怯怯地看著秦硯之。
見沈聽月和沈云歸都有些不解地看她,小姑娘才露出些窘迫,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沈聽月的衣袖。
沈云歸的視線順勢往秦硯之身上一瞟,登時明白過來,輕笑兩聲,將糖葫蘆塞進沈見雨手里:“沒事沒事,你五姐姐我呢,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挺怕他的?!?p> 顧及著她怕秦硯之,沈云歸給了糖葫蘆,也不多留,與沈聽月說了一聲,拉著秦硯之走了。
走的遠了,沈云歸才咬下一顆,跟在秦硯之身后,輕輕點了點他的肩膀,揶揄一笑:“我這六妹妹,為什么這么怕你???”
秦硯之伸手將她拉至身側(cè),微微思索,淡淡道:“上次我路過學堂,撞見她翻墻逃課,順手將她送回去了?!?p> “……”挺好笑的。
沈云歸笑不出來,她六妹妹逃課至少還翻到了墻頭,她從小到大,逃課的苗頭一起,立即就被身邊這個人無情掐滅。
莫說墻頭,她連墻邊那棵樹都沒摸到過。
沈云歸心酸一笑,岔開話題:“你找我什么事?。俊?p> 因著這串冰糖葫蘆的原因,沈云歸便是這心酸一笑,也笑得比往日甜了兩分。
離得近了,她說話時,帶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酸甜氣味,縈繞在秦硯之鼻尖,秦硯之鼻尖動了動,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的糖葫蘆,喉結(jié)微動,覺得沈云歸愛吃這又酸又甜的東西也不是沒有原因,他如今竟然也被勾起了幾絲饞欲。
他從懷里掏出那張從吳以蓮那里得來的帕子,還沒開口,沈云歸立即吞下嘴里嚼了大半的糖葫蘆,驚呼道:“這是哪家姑娘送你的?”
她阿娘說的果然不錯,秦硯之這副溫和的假象比他哥吸引人多了。
秦硯之臉一黑,屈指在她額頭上一敲:“這是從犯人那里搜出來?!?p> “……哦?!鄙蛟茪w捂著額頭應(yīng)了聲。
“你看看。”他將帕子遞給她,“你有沒有在哪里看見過類似的手法和紋樣的?”
既然吳以蓮口中說她的繡品得達官貴人青睞,他倒要看看這些達官貴人之中,是否藏了別的人。
知道他們在查叛徒這件事的不多,能聽到風聲的,除了經(jīng)常出入尚書房的,只有宮里的人了。
他們暫時還不能進宮去打草驚蛇,但論起宮中的大小事,這盛京城里他認識的人中,誰能比自小行走宮廷,追在皇帝身后喊舅舅的沈云歸知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