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歸卻未回答他的話,輕呵一聲“駕”,騎著馬跑遠(yuǎn)了。
徐年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招手叫來小廝。
從沈云歸的視角看去,只看見他彎下腰對小廝說了什么,那小廝面露疑惑,卻又在他故意冷下臉時急忙跑走了,徑直拐出了馬場。
她跑這幾圈,身上出了些汗,粘膩的厲害,亢奮的精神逐漸疲憊,昨晚沒睡好帶來困倦在她停下來時卷土重來。
沈云歸在馬背上打了個哈欠,眼角逼出點點晶瑩。
不遠(yuǎn)不近跟著的徐年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情況。
他思忖了許久,想起家中壓在他肩上的命令,在聽從與不聽從之間糾結(jié)許久,看了看沈云歸無精打采,似乎是想要回去的模樣。
誠如沈云歸所說,即使他這張嘴再怎么亂扯,他們之間這道因刺殺而起的糾紛一旦結(jié)束,他便再找不到接近她的理由。
沉默片刻。
徐年眉間透出絲絲認(rèn)命般的無可奈何,一咬牙,預(yù)備下馬。
他一番動作行云流水。
沈云歸懶懶看過來的目光一改方才的沒精打采,驀然變的驚恐。
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徐年小腿一軟,徑直摔向地面。
沈云歸連忙翻身下馬,急匆匆跑過去,那邊嚇壞了的馬場小廝也跟著迎秋一同跑過來,手忙腳亂。
“沒事吧?”
沈云歸見他皺著一張臉,看著實在痛苦,朝他捂著的地方看了看,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情況。
“我先扶你起來吧。”
她伸手去撈,低頭與皺眉看過來的徐年對上視線,見他雖還因疼痛皺著眉,低頭看了看她攙住他的手,嘴角卻勾起戲謔的弧度。
沈云歸猛地停住動作,為了防止他嘴里再吐出什么她不想聽的話,迅速抬手將不知所措的小廝招過來:“你扶著他?!?p> 小廝手忙腳亂地將人扶住:“不如將公子扶去后面,叫大夫過來看看?”
沈云歸連忙答應(yīng)。
他們這馬場,雖比不上另一座繁興園,但平日里有閑心來跑馬的,大多都是些大戶人家的千金公子,偶爾也有從馬背上摔下的情況發(fā)生,因此馬場里也雇了大夫。
得了沈云歸的應(yīng)允,小廝立即一邊扶著徐年往場外歇息的地方走,一邊開口準(zhǔn)備呼喚同伴過來。
哪知徐年卻阻止了他的聲音。
“不用。”他只將身體的少許重量靠在小廝身上,咧著嘴沖沈云歸笑笑,解釋道,“不用叫大夫,我知道是個什么問題,不過崴了下腳,歇息一會兒就好了。”
說罷,他還撐著小廝的手,單腳跳了跳,以示他的生龍活虎。
“……”沈云歸眉頭皺起,低頭看了看他根本不敢點地的左腳,對著猶猶豫豫的小廝道:“還是叫吧,讓大夫看一下總歸沒有壞處,人是我叫出來的,可不能出事兒?!?p> 沈云歸態(tài)度堅定,徐年拗不過她,只得依了她,由著小廝招呼同伴去叫在后面打盹兒的大夫。
他受了傷,速度慢下來,沈云歸遷就著他的步子跟著他過去時,那大夫也已經(jīng)被小廝連拖帶扯的帶到了屋子里。
傷了腳腕,檢查時大抵是要脫鞋的,沈云歸不好進(jìn)去,干脆留了小廝在里面,與迎秋守在屋外。
不久大夫出來,說法跟徐年的差不多。
沈云歸進(jìn)去時,他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正在隨意轉(zhuǎn)著腳踝,見她進(jìn)來,沖她一笑:“我就說沒事吧。”
沈云歸靠在門邊,看了看他的左腳,好笑道:“不是說自己好歹是個將門子,怎么下個馬也能把腳崴了?”
徐年笑了笑,摸了摸鼻頭:“我這不是……不是因為昨晚挨了幾棍嗎。”
沈云歸挑眉,她從小不算皮,但也不能說文靜,闖過的禍也不多不少,她父親母親對她,從小到大都沒實施過這種棍棒教育,連她哥,從小就是個冰塊一般的性子,也沒受過這樣的事。
不過沈有木倒是有過,她曾親眼看見她二叔不顧文人風(fēng)雅,捏著根拇指粗的棍子追著沈有木滿府跑。
想起平日里徐年的性子,沈云歸輕笑一聲:“打腿?。俊?p> 不然怎么解釋他昨日挨打,今日崴腳的事?
徐年“啊”了一聲,苦著一張臉點頭,心虛地眨了眨眼,又低頭輕聲嘀咕:“可不止是腿?!?p> 反正接近沈云歸這事兒也是家里要他干的,這鍋也合該他們背。
沈云歸明顯聽見了,嘖嘖兩聲,不解道:“我之前告訴你了,若是不能來,通知一聲即刻,何必帶著傷來?”
“郡主邀約,那哪能推辭呢不是?”徐年咧著嘴笑,左腳點了點地,“何況我若是不來,可不就沒有這一匹好馬了?!?p> 沈云歸好笑又好氣:“哪天送不是送?”
“我今日派去徐府的人,通知你出門時,你家里也沒攔一攔?你幸虧是下馬時摔了,若是跑馬時不慎摔下去,可就不是小事了。徐家可就你這么一個寶貝公子,他們就不攔一攔?你也不想想出事的后果?”
她一通話說完,叫人聽不出來是生氣還是調(diào)侃,徐年瞇了瞇眼,道:“你在關(guān)心我嗎?”
角落里還沒出去的小廝一動不敢動。
沈云歸當(dāng)即翻了個白眼。
徐年輕咳兩聲,再動了動腳踝,一邊使力,一邊隨口答道:“我祖父說了,我受罰是我自己惹的禍,豈能因此誤了與別人的約定?”
“你祖父?”沈云歸仔細(xì)想了想,終于在腦子里回想起一位面容嚴(yán)肅的老人來。
徐老的名頭她倒是聽過,她偶爾能在她爹嘴里聽到這個人的事。
不過這話,她怎么覺得莫名別扭,但又不知從哪里反駁。
不等沈云歸細(xì)問,徐年已經(jīng)起身,挪著步子朝她走來:“其實也不關(guān)他的事,主要是我太想見著郡主,自收到邀約時便心神激蕩,所以——”
他話音一頓,眼見著沈云歸眼睛微瞇,就要發(fā)怒,連忙彎腰捂著腳道:“誒誒誒,我這可都是為了陪郡主跑馬才摔的,昨天被打的那幾棍還沒好呢,又從馬背上摔下來,我現(xiàn)在哪哪兒都疼,郡主你不會還要兇我吧?你都不知道心疼人嗎?”
“你……”
沈云歸額頭青筋隱隱跳動。
小廝瑟瑟發(fā)抖,一抬眸,對上沈云歸咬牙看過來的視線:“你出去?!?p> 他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