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面色難看至極,一時間真有焦頭爛額的感覺,想不到魏游庵果真是他殺,而且還死于看守的奴仆之手,顯然這奴仆身份來歷都極不簡單,不知道是誰塞進自己院子來,剛才又還企圖射殺劉章,卻不知將自己院子往這爛泥塘里拖入了有多深。
“大人,我們這等奢華的院子,那里有關(guān)押人的地方?我褫奪了魏游庵的掌事權(quán)柄,這王展三、就是這名狗賊奴仆,主動提議將之關(guān)押在他們房間,等稟報右金吾將軍后,聽從發(fā)落,并自告奮勇進行看守,那里知道這廝當時就存了滅他口的念頭。”柳青青手捧胸口,面色嬌怯,宛如收到凄慘傷害的小白兔,柔弱可憐地道,“這一切分明都是王展三這廝搗鬼,可與我們院子、與右金吾將軍沒有一點干系啊。”
柳青青口頭上極力辯白,心頭卻是雪亮,先是大理寺緝拿的要犯在這院子里被人射死,而今這王展三,顯然更與這案子牽扯甚深,這所院子像是沾染了墨汁的素娟,是怎么也洗不干凈了,只不知此事會給主人帶來什么不測后果。
對這件案子真正內(nèi)情,柳青青自并不知情,但自高矮兩名奴仆口中得知,是牽扯到當前廟堂立太子之爭,這本能讓她感到了迫近的危險,因此不自覺又展露出了自己最強大的本事——扮弱裝嬌,期待能夠勾起劉章的憐惜之情。
“沒有干系?呵呵,再看吧。”對柳青青賣弄的風情視若無睹,劉章道,“這房內(nèi)有兩張床榻,還有何人與這廝同???”
“大人,是、是小人……”那名高個子奴仆戰(zhàn)兢兢舉起手,臉色煞白,好像下一刻就要嚇昏厥過去。
“王展三看守魏游庵時,你在何處?”劉章掃了高個子奴仆一眼。
“跟隨奴家在一起,奴家給他另外安排房舍……”柳青青越說聲音越低,臉色越青,——這般說著,好像自己特意調(diào)開這高個子奴仆,讓王展三有空隙動手一樣,連同自己也有了重大嫌疑。
幸好劉章不置可否,再次躬身鉆進了那所房舍。雖然剛才已經(jīng)勘查過了一遍,此番搜查,劉章越發(fā)仔細。然而這個房舍,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奴仆房舍,沒有絲毫異常,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沒有搜尋到什么意外線索,劉章依舊不免大為失望。
站直身,最后一次環(huán)顧這所房舍,他眼神一凝,忽然看見幾案上擺放著一柄折扇。折扇倒是尋常物,然而這柄折扇湘妃竹為骨,白綢為面,極為素雅,怎么看也不是奴仆之物。
將折扇展開,白綢扇面上,卻是用狂草題了一句詩句:
種瓜黃臺下,瓜熟子粒粒。卻是并無落款。
這是當今圣皇的第四子、被封為英王的唐遙,11歲時所做的一首詩《黃臺瓜》的其中兩句,在圣朝流傳甚廣。也因為此詩,這位英王被贊譽為“神童”,只可惜天不假年,早早夭折。
“附庸風雅!”這柄文士所專用把玩的折扇,無疑再次確認了王展三并非奴仆,而是大有身份之人,然而此外也再無用處,劉章?lián)u搖頭,隨手將之丟回了幾案上。
“回大理寺?!背隽朔块g,劉章干脆地道,面對許青青期待的眼神,毫不容情,“這所院子繼續(xù)封禁,沒有特殊事情,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p> 孟戶悶悶不樂,好端端一條線索斷掉,空歡喜一場,卻無可奈何,與劉章催騎返回大理寺而去。
路上,劉章見他神色,微笑道:“放寬心,此案到現(xiàn)在暴露出的破綻已越來越多,眼看勾畫此案之人就要遮掩不住了,呵呵,明日早朝之前,我保證將此案所有隱秘完全揭開。”
孟戶微微點頭,郁懷稍解。
大理寺已然在望,大理寺公廨大門處,疏忽一陣嘈雜喧嘩傳來,一個頗為蒼老的聲音滿是驚惶地高聲呼號,聲振屋瓦,好像正在經(jīng)受大理寺多么嚴酷的折磨:“你們想對我做什么,為什么將我押送來大理寺……我可是一個清白的人,沒有觸犯過任何王法……我告訴你們,我在大理寺可有朋友,你們休得對我動粗……”
一聽這個熟悉的聲音,劉章眼睛一亮,催騎飛快疾馳而去。
大理寺公廨大門外,幾名緹騎連拖帶拽,要將一名生有一雙精亮綠豆眼,老鼠須,身材干瘦如一段老槐根般的五十多歲糟老頭弄進大理寺去。那知那糟老頭看著糟,這等緊要關(guān)頭,還挺有筋骨,雙手死死抱著大理寺門外樹立的兇猛狴犴石像,像是扎根在了上面一樣,任憑孫科弓與另外兩名緹騎用盡了力氣,也拖拉不動分毫。
“好啊,你個老家伙骨頭挺硬,你也不想想,我大理寺拿人,誰人還逃脫了?趕緊乖乖跟著進去!再啰嗦,耽誤了大人的事兒,信不信我敲斷你的爪子。”將糟老頭拖拽了一路,糟老頭一點兒不配合,為首的孫科弓連同兩名緹騎都累出了一身臭汗,好容易到了大門口,這糟老頭子趁著他們喘口氣的功夫,蹦到這狴犴上,死死抱著不撒手了,一邊還凄厲嚎叫,搞得孫科弓是虛火上升,心浮氣躁。
“不得無禮!——我不是讓你們將趙嚴先生給好生請來嗎?怎鬧到了這等地步?”飛馬而來的劉章,一見小老頭,咧嘴而笑,下馬走近來,“呵呵”笑著,對著狴犴上的小老頭連連招手。
一見劉章,小老頭大喜,也不用人撕扯了,自身從狴犴上出溜下來,旋即又一臉明悟,惱火道:“好啊,感情是你小子在搗鬼。天天跑去我家,死皮賴臉偷我酒喝,不讓你進門,就將我拉來大理寺公報私仇?——我告訴你,你就是給我上刑,我也沒有好酒伺候你,趁早滾蛋?!?p> 一邊對劉章罵咧咧地,小老頭一邊一拂袍袖,扭身就要向來路跑去。
聽小老頭的唾罵,隨后而來的孟戶,連同孫科弓等一干緹騎,盡皆面色古怪,忍俊不禁。
劉章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情知被這小老頭一陣瞎嚷嚷,自己名聲算是臭了,然而見趙嚴要走,又忙上前攔住,低聲呵斥道:“閉上你的嘴,請你來,是有好事便宜你,——蘭陵美酒想不想喝?”
一聽“蘭陵美酒”,趙嚴頓時雙眼放光,喉嚨一陣蠕動,旋即又鄙夷地道:“你小子窮的鬼都不上門,還能喝得起蘭陵?呸,休得哄騙你大爺了?!?p> 聽聞此言,孟戶與一干緹騎再也忍不住,齊齊發(fā)出一陣低笑。
劉章氣急敗壞地一抖嶄新的橘紅色緹騎服,低聲道:“瞪大你的眼,好好看看,我可今非昔比了?!?p> 趙嚴退后兩步,上下打量了劉章幾眼,眨巴著小眼,道:“你小子這么一捯飭,倒也是人模狗樣了?!毙从忠荒槺梢牡氐?,“還不照樣是一名小小的緹騎?今非昔比個屁。”
“休要放肆,我們大人已經(jīng)官復(fù)原職,重新?lián)未罄硭滤抡?,——只是還沒有來得及換上官袍。”孫科弓看不過眼了,上前一步呵斥道。
火牛風云
新書期間,喜歡的朋友,可以放入書架,便于閱讀。此外,請投一下推薦票。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