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小魚兒看病了?”程云淓被他拉的一路小跑,小心地瞥著秦征暗含怒氣的臉色,趕緊自我調(diào)整地自言自語道,“也好,剛做了好人好事,現(xiàn)在要低調(diào)一點。”
秦征吐出一口濁氣,放開了程云淓。那股氣一時沒有下來,可又不知如何發(fā)泄為好。卻只見程云淓掏了消毒免洗洗手液出來,給阿梁、自己和秦征手上都擠了一坨,一直被抱著的小魚兒手上也擠了一坨。小丫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習(xí)慣了,伸出兩只小手相互之間搓搓搓,搓完了還攤開來給阿姐看看。
“乖!”程云淓踮著腳親了小魚兒一下,放好洗手液,拉著阿梁蹦蹦跳跳在前面走,一邊走一邊唱著歌:
“日落西山紅霞飛,咱們兄妹把家歸,把家歸,胸前的紅領(lǐng)巾映彩霞,愉快地歌聲滿天飛……”
“阿姐,什么是紅領(lǐng)巾?!?p> “紅領(lǐng)巾就是......嗯......就是我們虛擬在胸前系著的一條紅色的領(lǐng)巾。”
“什么是虛擬?”
“虛擬就是......假裝?!?p> “為什么要假裝呀?假裝是不是說謊?說謊不是好孩子!”
“......嗯因為我們沒有紅領(lǐng)巾,所以唱歌的時候只能先假裝一下?!?p> “阿姐,那我想要紅領(lǐng)巾。”
“好,阿姐回去給你做一條紅領(lǐng)巾?!?p> “好啊好啊,阿姐最好了!阿姐,為什么我們胸前要有紅領(lǐng)巾?”
“因為......因為優(yōu)秀的小朋友,就獎勵一條紅領(lǐng)巾?!?p> “那我是優(yōu)秀的小朋友嗎?”
“是的,阿梁是優(yōu)秀的小朋友,所以阿姐獎勵你一條紅領(lǐng)巾!”
“好呀好呀!阿姐真好!”
“可不呢!阿姐自己也覺得自己真好,阿姐胸前的紅領(lǐng)巾更加鮮艷了呢!”
“我好氣哦!”秦征抱著小魚兒,聽著前面?zhèn)鱽淼膬蓚€娃的對話,慢慢地說,“小魚兒,阿兄好生氣哦!”
他更生氣地是,居然現(xiàn)在不知不覺也學(xué)到了程云淓那各種奇怪感嘆詞的說話方式,“哦”來“哦”去的,全是零碎,不成體統(tǒng)!
小魚兒從他肩膀上抬起頭,仿佛是安慰一般,摸摸他的臉。
醫(yī)棚里經(jīng)過一番小波折,又重新恢復(fù)了原有的秩序。
小伙計們和學(xué)徒們跑來跑去為等候的病患們倒著熱水、引著路,沒一刻閑暇的。一直忙到了快夕食的時候,城里醫(yī)館給送了食盒,他們才分批地輪換下來,在醫(yī)棚后面搭出來的簡陋的燒水小灶房里,生火熱了湯,抓了兩個粗糧的干饃饃,活動了酸痛的雙腿,蹲在一邊把肚子填個半飽。
食物非常簡陋,但在這戰(zhàn)時亂世,多少人都沒有東西吃,凍餓而死,醫(yī)館的人見得太多了,都麻木了。手上能有這么一個粗糧的干饃饃,再喝上一口熱水,就已經(jīng)是很幸福了。
一個小伙計晃著差點用脫力的胳膊往小灶房里走,準備去拿碗盛口熱湯喝一喝暖暖身子。然而,當(dāng)他的手剛想伸向碗碟,忽然耳邊響起一個清脆好聽的女童的聲音:“飯前便后要洗手,指甲縫里洗干凈!”
“嗯?”小伙計皺著眉頭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因為做事和受凍,皺皺巴巴、黑紅黑紅的,也不知是哪里蹭了好多臟道道,在身上擦過了,也沒擦干凈。指甲比一般人剪得短,翻過來看看,縫隙里確實黑乎乎的。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疑惑地抽了抽鼻子,總覺得臭臭的,一股子那小男孩身上的污濁臭味......
他打了個寒戰(zhàn),又看看身邊別的小伙伴的手,也一樣臟兮兮的,不免捏了捏懷里那個不軟不硬的紙盒子。
灶上正好燒著水,他找來一個盆,打了一點熱水,兌了些許的冷水,手放進去洗了洗。
洗掉了一點浮灰,水還是干凈的。
他又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把那“香肥皂”從懷里拿出來。那玩意用了白色紙盒子裝起來,聞起來確實是香噴噴的,打開紙盒子,從里面滑出一個非常漂亮的黃色的如凝脂般的物什,骨頭一般的造型,握在手中,更香了。
剛舉到鼻子邊聞了幾下,一不小心,那香肥皂撲通一下滑到了水盆里,小伙計趕緊用手去撈,那凝脂骨頭入水便變得滑膩膩的,抓了半天才抓住。
“用水打濕,搓搓搓,搓出泡泡,洗洗洗,這樣洗!洗干凈之后再用水沖掉,直至沒有滑膩感,便會非常干凈。”
耳邊還響著小女童清脆的童音,小伙計小心地把打濕了的香皂放到紙盒里,然后兩手相互搓了起來,就像從前手臟的不行了用草木灰去洗的動作一般,卻沒想到只簡單搓了幾下手上便都是泡泡和......臟污的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