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假官員當(dāng)街出丑真義氣代友求名
????上回說到萬中書等人在秦府赴宴看戲，突然本地的方知縣帶著一幫捕快進來，不由分說，把萬中書鎖走了。嚇得秦中書等人面面相覷，戲也停住了，大家沉默了一會，施御史問高翰林：他是您的老朋友，您老先生應(yīng)該多少知道一點吧？高翰林說：小弟絲毫都不知道，剛才方知縣也太可笑，沒必要那副模樣進來。秦中書埋怨高翰林：你朋友從酒席上被官府鎖走了，咱們臉面上也不好看。高翰林說：老親家，你這樣說不對，我天天呆在家里，怎么知道他會出事，再說了，被拿走的是他，又不是我，我擔(dān)心什么。正說著，管家過來請示，問戲還要不要繼續(xù)唱。秦中書說：出事的是客人，我家又沒事，為什么不唱？大家繼續(xù)看戲。只見鳳四爺坐在那里冷笑，秦中書問：鳳四爺笑什么，難道你了解內(nèi)情嗎？鳳四爺說：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諸位先生可笑，人已經(jīng)抓走了，著急也沒有用，就不要相互埋怨了。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該派個人去衙門打聽一下，一是問問為什么被抓，再就是弄清楚與各位先生有沒有瓜葛。施御史趕緊附和，這話有道理！秦中書派管家到縣衙去打聽消息。
?????方知縣帶人進來從酒席上直接把人鎖走了，前后跟秦中書他們連句話都沒說，如入無人之境，當(dāng)他們?nèi)徊淮嬖?。其實這三位的官位可以說都比方知縣高，而且他們都是京官，方知縣瞧不上這幾個人，不是因為官位的事，那就是因為人品德行。
????萬中書被帶走，因為萬中書是高翰林的朋友，施御史和秦中書都有埋怨高翰林的意思，但是都限于相互埋怨，雖然心里也著急，并沒有想什么辦法，只能任由形勢發(fā)展，繼續(xù)看戲。只有鳳四爺一個人明白，出主意讓秦中書趕緊派人去打聽消息。
????這里四個人繼續(xù)看戲，唱了《請宴》，又唱《餞別》，施御史對高翰林說：他剛才點的戲就不吉利，宴請還沒結(jié)束，就餞別。又唱了一出《五臺》，管家進來報告，說縣里的人也都不清楚，找了刑房的蕭二爺，抄了一份協(xié)查的公文。秦中書接過來看，大體意思是：臺州府祁知府奉浙江都察院的指令，捉拿臺州總兵苗而秀案的要犯萬里（萬青云），這個人是本府秀才，已被除名，中等身材，面黃，稍微有點胡子，四十九歲，潛逃在外，希望各地除協(xié)助緝查，并押解回臺州。本地知縣又在下面加了一條批示：該公文已經(jīng)過本縣官批準(zhǔn)。原來是差人帶著協(xié)查的公文到縣衙，方知縣是浙江人，看到本省巡撫衙門的通知，就親自帶人去抓，至于到底為什么抓人，知縣也不清楚。
高翰林看了，說道：不但人抓得糊涂，這公文也寫得亂七八糟，這個人說是個中書，怎么又是個已除名的秀才，怎么會牽連總兵的案子里？秦中書問鳳四爺：你剛才笑我，現(xiàn)在打聽消息的回來了，你明白了嗎？鳳四爺站起來說：這種人能打聽到什么，我親自去看看。秦中書說：你真要去嗎？鳳四爺說：這個還開玩笑嗎？
鳳四爺?shù)搅丝h衙，找了兩個捕快，他們對鳳四爺非常恭敬，鳳四爺讓他們領(lǐng)著去找到臺州派來的差人，那差人也不知道萬中書案件的緣由，說萬中書現(xiàn)在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明天領(lǐng)了公文，可能就要動身。鳳四爺對差人說：明天你們務(wù)必等我來了再動身。差人答應(yīng)了。鳳四爺去監(jiān)獄見了萬中書，問他被抓的原因，萬中書說自己是冤枉的，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鳳四爺知道現(xiàn)在的確是弄不清楚了，就又回到秦中書家里，高翰林、秦中書還在等消息，鳳四爺對他們說：這事可真是蹊蹺，縣衙的人不知道，臺州府的差人不知道，連萬中書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糊涂事，必須我同他到浙江才能弄明白。秦中書說：那就算了吧，這么麻煩就不要管了。鳳四爺說：我們相會一場，我還是想跟他去一趟，如果他官司很嚴(yán)重，我就幫他一把。高翰林擔(dān)心以后受牽連，也同意鳳四爺去。晚上，給鳳四爺家送去了十兩銀子做路費。
????第二天早上，鳳四爺叫上浙江的兩個差人，一同來到縣衙門口。知縣把萬中書從監(jiān)獄里提出來，知縣看萬中書仍然穿著七品的官服，戴著紗帽，突然想到通緝文書寫的是被除名的生員，與穿戴不符，就親自又核對了一遍身份，沒有出入，就問萬中書：你到底是生員，還是官員。萬中書說：我是臺州的生員，在京城因為書法高超，被保舉做的中書，生員沒有被革除。方知縣說：大概是你的任命還沒下來，因為有了官司，巡撫就把你的功名取消了。你是浙江人，我也是，我不為難你，你好好回去打官司吧。心里又想：他現(xiàn)在的生員資格被革除了，如果回去，地方官就可以動刑，我跟他是同省的，應(yīng)該照應(yīng)一下。就在萬中書的公文上用紅筆寫了一行：本犯人萬里，現(xiàn)在頭戴烏紗，身穿七品官服，自稱本年在京保舉中書，不允許勒索和縱容。寫完，從本縣又挑了一名差人趙升，對臺州的差人說：這個犯人不是盜賊，有你們兩個，從這里再加一個就夠了。三個差人押著萬中書出來，老百姓看見有穿官服的人被鎖了，一兩百人過來看熱鬧，圍了個密不透風(fēng)，鳳四爺看見，趕緊讓大家先到趙升家里躲避一下。到了趙升家里，鳳四爺讓趙升把萬中書的鎖打開，鳳四爺脫了自己的衣帽給萬中書換了，看趙升家地方狹小，又把大家都帶到自己家里。鳳四爺對三個差人說：你們?nèi)齻€都是見過世面的，我也不必多說，萬老爺是我的朋友，我要跟著去幫他打官司，我不會為難你們，你們在我這里住幾天再走，你們?nèi)ツ媚銈兊男欣畎?。趙升問臺州的兩位差人有沒有意見，兩位都說聽鳳四爺?shù)摹?p> ????鳳四爺把萬中書拉到書房里坐下，對萬中書說：萬先生，你的這件事，可以如實對我說，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可以幫你，但是要是還想瞞我的話，那就算了。萬中書說：我覺得大爺是個豪杰，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這場官司，在臺州府那邊沒事，倒是要輸在你們江寧縣了。鳳四爺說：知縣老爺對你很好，為什么這么說？萬中書說：不瞞大爺，我其實是個秀才，不是中書，只因為家里生活困難，冒充中書出來到處去拜訪那些當(dāng)官的和有錢人，想賺點錢罷了。但是現(xiàn)在方知縣把我穿官服的事寫在公文上，假官的罪名卻是逃不了了。鳳四爺問：如果你是個真官，這官司肯定能贏嗎？萬中書說：我跟苗總兵只是一面之交，沒有瓜葛，也不怕打官司，只要那邊不知道假官的事，就肯定不會有大事。鳳四爺聽完，就讓萬中書安心等著，自己又來到秦中書家里。
????從前面萬中書出場以后，他的表現(xiàn)還是中規(guī)中矩的，或者說比較好，不能算是太差。一開始是通過高翰林的介紹，說萬中書當(dāng)年在揚州很有聲望。到了高翰林家以后，萬中書跟大家說自己的官是保舉的，將來也是做不了翰林的，專門對武書、遲衡山說，做官還是從進士做起的好，說話也比較真誠坦率。所以，估計萬中書是一個比較討人喜歡的人，所以鳳四爺雖然第一次跟他見面，看他攤上了官司，就想幫他處理。方知縣不但沒有為難萬中書，而且擔(dān)心他一路上或者到了臺州以后，被官員刑罰，特意在公文上寫清楚，萬中書穿著七品的官服，是官員。
????本來萬中書是因為跟苗總兵有過交往，而受到牽連被捕。但是萬中書跟苗總兵的案子并沒有關(guān)系，因此本來并不怕回去打官司。沒想到的是，方知縣好心幫了倒忙，在官文上寫上他穿官服的事，把假官的事坐實了。
???鳳四爺是江湖上很有名的豪杰，雖然剛剛登場，但從他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看出他是膽大心細(xì)，豪爽仗義的人，在周圍省份都很有影響，所以無論是南京的差人，還是浙江臺州來的差人，都對他比較客氣。他在聽完萬中書的講述以后，心里就已經(jīng)做好了拯救萬中書的計劃。
秦中書聽說鳳四爺來了，趕緊出來相見，問鳳四爺情況如何。鳳四爺說：你還問呢，禍從天降，你還不知道呢！秦中書立刻大驚失色，問怎么了。鳳四爺說：沒什么大事，就是你要打半輩子官司。秦中書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鳳四爺接著說：你說他是個什么官？秦中書說：他是個中書。鳳四爺說：他的中書還在判官那里造冊呢！秦中書說：難道是個假的？鳳四爺說：肯定是假的，這種朝廷督辦的官司，從你家抓走一個假官，浙江巡撫都不用專門給你報告，只要給你帶上一筆，你恐怕是滾水潑老鼠，在劫難逃了。秦中書聽完，只覺得通身冰涼，問鳳四爺：鳳四哥，你是最會辦事的人，這件事你說怎么辦才好？鳳四爺說：沒什么好辦法，他的官司輸不了，你就沒事。秦中書問怎么才能輸不了，鳳四爺說假官就輸，真官就不輸。秦中書問假官怎么能真，鳳四爺說：你的官是假的嗎？只要你是真的，他就能是真的。秦中書說，我的官是保舉的，鳳四爺說：你能保舉，他就能保舉。秦中書說：現(xiàn)在保舉也來不及了。鳳四爺說：只要有錢，就有官，找施老爺就能辦。秦中書說：那就趕快找他辦，銀子我可以出，但是你去辦。鳳四爺說：我辦也不行，這件事要高先生來辦。施御史跟高老爺關(guān)系最好，讓高老爺去求他趕緊寫保舉材料，并送到內(nèi)閣存了檔案，才有用。秦中書說：鳳四爺，你真是有見識的人。立刻去請高翰林。高翰林很快就來了，秦中書把鳳四爺?shù)脑捳f了一遍。高翰林毫不含糊，滿口答應(yīng)。鳳四爺在旁邊催著：這是著急的事，秦老爺趕緊把所以然交給高老爺吧！秦中書轉(zhuǎn)身進內(nèi)宅，領(lǐng)著管家端出十二錠銀子來，每錠都有一百兩。對高翰林說：這些錢給親家去打點，麻煩親家費心，托施老先生把這事辦了吧。高翰林沒什么說的，趕緊到施御史家，施御史連夜打發(fā)人去京城辦事去了。
?????鳳四爺來到秦中書家里，說因為從秦中書家抓了假官萬中書，秦中書下半輩子都要打官司，秦中書知道鳳四爺是有見識的人，鳳四爺這么說他自然害怕，秦中書就問怎么辦，鳳四爺就說只有一條路，就是把萬中書的假官做成真官，讓高翰林去找施御史，保舉萬中書做真中書，并去內(nèi)閣把存上檔案。于是，秦中書出錢，高翰林找人，施御史辦事，一條龍服務(wù)，就把萬里的假中書變成了真中書。看起來非常簡單，好像花這一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個官，其實錢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都怕受牽連。秦中書自然不用說，假官是從他家里抓的；萬中書是高翰林介紹給秦中書的，高翰林一方面怕在朝廷那邊受牽連，還對不住親家秦中書，所以他也愿意把這件事辦好；施御史本身也跟萬里多次交往，跟萬里有點瓜葛，而且他跟高翰林關(guān)系最好，高翰林求他的話，他不能坐視不管，還有就是辦事也有好處，收了賄賂。
????鳳四爺回到家里，直接來到書房，萬中書正坐著發(fā)呆，鳳四爺對萬中書說：恭喜，你現(xiàn)在是真的了。把前后過程講了一遍，萬中書不由得跪了下去，給鳳四爺磕了二三十個頭，鳳四爺拉了好幾次，才起來。鳳四爺說：明天你穿上官服去拜謝他們兩家。萬中書說：這是應(yīng)該的，但是有點不好意思。差人進來問什么時候走，鳳四爺說，明天走不了，后天走吧。第二天，鳳四爺催著去拜謝高、秦兩家，兩家都說主人不在家。第三天，鳳四爺、萬中書和三個差人收拾行李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