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地芥子唯微塵爾

　　這是攜帶龍族信物的小輩，不能打，不能殺！晗光警告著自己。

　　真是有怒難泄有火難發(fā)，仙尊順勢一掌拍去，把門殿“轟”然拍塌了半邊，隨即起身拂袖而去。

　　小龍急忙跟各位長老請示：“請允許我去跟仙尊說幾句吧?！焙敛恢橐活^霧水的長老們都莫名其妙，但知道晗光仙尊是個別扭性子，既然小龍沒被嚇跑還能往前湊就隨便她了，反正他們是不會出頭的。

　　仙尊化身流光回到自己的靈峰洞府，那里高達(dá)千仞，常年積雪，刺骨寒風(fēng)，加上禁制重重，即使是山腳，也沒有一個門派弟子敢擅自靠近。

　　小龍也無法前進(jìn)一步，站在山腳下喊道：“仙尊，晗光仙尊！你讓我進(jìn)去說幾句話好嗎？”

　　無人應(yīng)答。

　　“仙尊，我知道你聽得見，別躲著我??！”

　　“仙尊！我在這外面喊你直到你答應(yīng)讓我進(jìn)去為止！”

　　“仙尊！這里好冷啊，小龍快變成冰龍了！”

　　“仙尊！仙尊！你不是最最喜歡我的嗎？你說過的話怎么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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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說！誰說過最喜歡你了！就你最會騙人！晗光仙尊惱怒不已，連我都敢騙！還敢追到我門前叫陣！我是這么好欺？三番兩次縱容著你無法無天！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仙尊去室內(nèi)取了名為“瑤光”本命靈劍出來，靈劍已經(jīng)差一步就晉化劍靈，對于主人的不穩(wěn)心緒也大為驚奇，周身發(fā)出一圈淡淡光芒，仿佛要安慰一下怒火沖天的仙尊。

　　他手持靈劍急沖沖就要下山去教訓(xùn)這個膽大妄為慣常坑蒙拐騙的可惡斷袖，哦不，人家真是個女子，雌龍，不能算斷袖。剛剛還差點被她那無辜眼神凄慘身世所騙！甚至還覺得她純澈明快！差點，差點又同意她留下來了。

　　剛一腳邁出門外，聽到她在禁制外喊叫的最后一句“喜歡”，又是羞恥又是驚怒，身為女子，沒羞沒臊，怎么敢在這種人來人往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那些話來！

　　仙尊并不知道，真沒有人敢在他的地盤外百米走過，都怕不小心觸犯了這位大能。據(jù)說以前有位弟子貌似覬覦仙尊，經(jīng)常徘徊在仙尊靈峰腳下，結(jié)果被送進(jìn)戒律堂就沒出來了。

　　仙尊轉(zhuǎn)念一想，覺得在山腳教訓(xùn)這廝可能會引來更多人圍觀，就解了禁制放她上山，盤算著要在洞府外面打起來會不會傷到自己剛剛種下的一棵九眼菩提。怎么說對方也是真龍血脈，雖然差他幾個大境界，但龍身是萬界最強，即使是，呃一條一米長的小龍也不可小覷，況且這廝詭計多端，慣會裝可憐賣凄慘。在被她欺騙多次以后即使傻子也應(yīng)該變聰明，他決定她說的任何一句話都不要聽不要相信。

　　他在菩提樹下盤坐，連續(xù)念起了清心訣。

　　小龍氣喘吁吁爬上山頂時已差不多日落時分，這是因為仙尊開了門禁，卻沒解護(hù)山大陣，小龍這種異獸血脈最是飽受壓制，她只能一步一個腳印爬上近萬階梯?！霸瓉硐勺鹁妥≡谶@種地方……”

　　小龍四周眺望，皆是冰封雪藏，跟這個人身上的氣質(zhì)并無二致?！班培拍沁叿N點萬年青吧，沿路最好還是種梅花，上次一起看的黃梅顏色特別好，什么時候再去深潭那邊挖幾棵吧?！毙↓埦棺灶欁源蛩闫饋碓趺囱b飾這座名為“指月峰”的靈山，絲毫沒有顧忌此間主人等著抽打她一頓的心思。

　　當(dāng)看到晗光鎮(zhèn)定地在菩提樹下打坐，白衣如云，黑發(fā)逶迤，冰雪為骨，雙唇淺淡，端然一副水墨顏色，天地間靜謐如斯，小龍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快過一下。

　　突然，晗光睜開雙眼，精光外泄，渡劫境界的氣壓初開，引得地動天變異象。

　　小龍舉手投降：“仙尊您這是欺負(fù)小輩嘛，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打架，就是為了見你一面啊仰慕已久，相思多日，小龍是真心要拜你為師！”

　　“你！住口！”這廝實在是不打不成器，什么仰慕什么相思，胡言亂語，就是這樣經(jīng)常去調(diào)戲他人的吧，什么拜師都是謊言，純粹來找茬的吧。

　　他決心讓她的信用破產(chǎn)，手持瑤光慢慢站了起來：“不必多言，來戰(zhàn)便是。”瑤光聽到來戰(zhàn)，精神抖擻，劍氣四開。

　　小龍之前也吃過這瑤光的苦頭，手下絕對走不過兩招，連忙解釋道：“仙尊！我真不是您的對手，要不給你打下手心發(fā)泄一下？就像以前那樣？瑤光就不用出手了吧。是吧，瑤光？”伸出自己白白嫩嫩小手，還要一步三后退地害怕瑤光隨時劈過來。

　　聽到“以前那樣”，晗光的臉更黑了。晗光仙尊意識到此時的自己陷入一個奇異的悖論：惱怒她多次欺騙他，現(xiàn)在卻一而再再而三退讓，甚至讓她走近身來。

　　想起之前自己真是被鬼附身，相信她是女扮男裝為父報仇的狗血謊言，對她多為照顧反遭調(diào)戲，日常吃飯一般的操作就是打手心，怎么看都像是在調(diào)情？到最后發(fā)現(xiàn)她真是個男子，還是個斷袖時竟還起愛才之心。

　　女扮男裝現(xiàn)在看來不是謊言，但是為父報仇絕對是欺騙，放眼天下還有誰能欺負(fù)金龍王？究竟惱怒是因為拳拳愛才之心遭受反叛？還是單純因為欺騙呢？都不是，他也說不清楚這怒從何而來，就是看見她的臉就急怒攻心無法控制。

　　轉(zhuǎn)眼又暗暗唾棄自己，對自己的境界過于自信，只是簡單檢查法術(shù)丹藥等痕跡，沒有開天眼去看她的真身，不過按照她謊話連篇的性格，估計真身也是用什么手段掩飾了。

　　瑤光隨便在地面一劃，小龍就看見一條深達(dá)幾米的劍痕，這還是晗光沒有灌注靈力的狀態(tài)下。

　　“你看，我還帶著這個！師父！你收下我吧！”保住狗命為緊，她趕緊從貼身衣物中掏出一塊白色水晶，上面正是晗光自己親手刻下的“天地芥子唯微塵爾”，“你不是說來找你，就會收我為徒的嗎？”

　　仙尊臉上的血氣“轟”然上涌，漲得通紅，比那雪里的紅梅還要艷麗幾分，此時恨不得一劍戳她個窟窿，“當(dāng)時我以為你是個男子！”礙于修養(yǎng)，沒說出我以為你是個斷袖?！拔也皇张茏??！彼逯?，這種出爾反爾的事情還真的第一次做，但還是要選擇一個來堅持。

　　小龍疑惑起來：“為什么仙尊只肯收男子？世間男女真有那么大的分別？我可男可女，仙尊你喜歡我是男子我便做男子吧?！?p>　　“我不是這個意思！”仙尊的臉已經(jīng)燙得著火了，手中靈劍“嗡”鳴不絕，“你不要再說那個詞了?！标瞎忾_始覺得這個男女邏輯實在一團(tuán)亂糟糟理不清楚了。

　　那個詞？小龍敏感地反應(yīng)出來了，是指喜歡這個詞嗎？

　　作為靈山師祖，境界和輩分都高得嚇人。晗光還是在整個門派年紀(jì)最小的時候已被欽點為繼承人，幾千年來一直順利歷劫，直到晉升渡劫，離大乘飛升只是一步之遙，任何場合他甚至投射一個影子就能震懾三界。

　　一直以來，周圍人是用敬、怕、畏、離的心態(tài)來對待他。唯有在凡間尋找天柱化身時遇見這么個葷素不忌油嘴滑舌的人，起初還覺得小孩有趣，后來便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在她面前反而更像個被保護(hù)太好的孩子。有時想起也很慚愧，渡劫仙尊何時這般沒了顏面？

　　當(dāng)年，小龍化身男子時候有幾位紅顏，他倒從不過問，甚至后來以為她真是個男子，斷袖癖好也并不介意，認(rèn)為做朋友當(dāng)然不拘小節(jié)。但是現(xiàn)在知道她真是女子，那過去同時與幾位男修過往甚密的事情就變得無法忍受了。果然是傳聞那樣，龍性好淫，男女不忌，對嗎？晗光咬咬牙根。

　　他以前也是會為了女子的困境說上幾句良心話，但從來沒有好好思考過，為什么可以容忍男子妻妾成群，卻容不得女子三心二意。畢竟晗光仙尊也從來沒有考慮過尋找道侶。

　　“你是不是記恨我那時一聲不吭走了？”小龍小跑過來，拉著他的衣袖開始撒嬌，“好仙尊，求求你原諒我啦，小龍真的！再也不會那樣了。那時真的有原因的?！?p>　　臉皮本來就薄的仙尊實在不知該說什么，說自己好像醋意大發(fā)？“我怎會因為你不告而別生氣！”他試圖挽救一下話題。“你我又沒什么關(guān)系。”成功將周身溫度再降十度。

　　小龍攔著袖子的手頓了一下，“沒什么關(guān)系，是嗎……”聲音有點低下去。

　　渡劫境界言出法隨，兩人同時發(fā)現(xiàn)身上似乎真的有什么東西“啪”一聲斷了。是因果鏈斷了嗎？

　　小龍有些心慌，“但是仙尊你現(xiàn)在收我為徒，不就有關(guān)系了？”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昳麗無雙的眉目，冷過冰霜的神情，她努力著帶點些許試探性的期望。他卻沒有把眼光落在她的臉上。

　　不出意料，他一甩長袖把她的手甩開，手中瑤光卻遲遲沒有刺下去。

　　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洞府，重重關(guān)上門重重落下各種禁制，留下一句，“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