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六）
唐苡欣從挎包里掏出手機(jī)來，她按亮了屏幕，正準(zhǔn)備輸入解屏密碼，手機(jī)屏幕上閃動出“電量低”三個字后竟然自動關(guān)機(jī)黑屏了。
她呆立了數(shù)秒，如夢方醒般地低頭在挎包里翻找了好一陣兒，充電線不知為什么竟然不在挎包里。
唐苡欣心知再這樣拖延下去真會出大事，她咬了咬牙，重又跑回到盥洗室里，拿出一條新的毛巾來把蘇凱陽的右手重新包裹好。
她站起身來向公寓大門口的方向快步走去，準(zhǔn)備出門找人借用電話也好，找人幫忙也罷，她不能再這樣任由他耗費(fèi)時間了。
當(dāng)她拉開公寓的大門，午后強(qiáng)烈的光線隨即從敞開著的門照射進(jìn)室內(nèi)的時候，她聽到身后傳來了蘇凱陽含著怒意的聲音：“你要做什么？把門關(guān)上！”
唐苡欣只覺得渾身一震，她回頭看向蘇凱陽，只見他坐著的單人沙發(fā)正對著公寓的大門，從門口直射進(jìn)來的光線正打在他的身上，她看見他抬起手臂遮住了雙眼，臉上滿是煩躁的表情，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該是光線直射在他的眼睛上，引起了他極度的不適。
唐苡欣快速地關(guān)上了門，她站在門邊對蘇凱陽說：“蘇先生，今天我是無論如何都要把你送進(jìn)醫(yī)院去的，我可不想看著你死在我的眼前?！?p> 聽到這句話，蘇凱陽一直端坐得筆直的身體仿佛如坍倒的沙堡一般頹然的向沙發(fā)椅背上靠去，唐苡欣則站在門邊，屏住呼吸，一時間不敢發(fā)出任何響動，也不敢挪動分毫。
幾分鐘后，她終于聽到了蘇凱陽的那副毫無起伏、冰冷至極的嗓音：“車鑰匙在門邊立柜左邊的第一個抽屜里?！碧栖有缆牭竭@句話，一直提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氣終于呼了出去，不管怎樣她的目的達(dá)到了。
唐苡欣看到蘇凱陽自己從沙發(fā)里站起身來，他的身體明顯有些不穩(wěn)，唐苡欣搶上前去剛想伸手去扶住他，但她的手還沒有觸到他的胳膊，就看到他已經(jīng)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扶住了沙發(fā)的椅背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體，他靜立了幾秒后邁步向公寓大門口的反方向走去，唐苡欣忍不住開口提醒道：“蘇先生，大門在您的身后?！?p> 蘇凱陽并沒有停下腳步，他徑直向盥洗室的方向走去，唐苡欣只得搶上幾步緊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定在盥洗室對面的那個房間的門口，開口說道：“我要換衣服。”
唐苡欣這才恍然他到房間里來是要做什么，她開口問道：“需要我?guī)湍鍪裁磫?？?p> 蘇凱陽走進(jìn)房間，說道：“你可以把房間里的頂燈打開。請你把衣柜左手邊的柜門打開。”
唐苡欣依言打開了頂燈，接著又拉開了衣柜的柜門。
“從上往下數(shù)的第五個抽屜，打開，面上放著一件灰色暗格翻領(lǐng)T恤，拿出來，放到床上?！碧栖有腊凑账f的拿出那件T恤，放到床上。
“把緊挨著抽屜的柜門打開，從左向右數(shù)的第三格，是一條藏青色的西褲，拿出來，放到床上?！碧栖有勒业侥菞l西褲后，放到了T恤的旁邊。
唐苡欣看到蘇凱陽的右手上裹著的毛巾又開始滲出了血漬，說道：“蘇先生，您知道醫(yī)用紗布放在哪里的吧？我?guī)湍延沂种匦掳幌拢俊?p> “就在你拿毛巾的那個柜子最頂層的醫(yī)藥箱里。”唐苡欣快速地拿來了紗布，替蘇凱陽重新包裹好傷處，“那我出去了。”蘇凱陽“嗯”了一聲。
她關(guān)掉燈，在退出房間前，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蘇凱陽裹著紗布的那只右手，猶豫了片刻，她開口問道：“蘇先生，您確定不需要我?guī)兔Γ俊?p> 唐苡欣雖然在開口前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即將得到的答案，但當(dāng)蘇凱陽明確的回答：“不需要?！睍r，唐苡欣還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退出房間，帶上房門，等在門邊。
走道里的燈被她打開后就沒有關(guān)掉了，她現(xiàn)在可以清楚的看到走道盡頭的這面墻上掛著的這幅畫像，她原本以為畫像里的人物一定是袁嘉愔，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畫像里的人物雖然的確是一名女性，但絕對不是袁嘉愔。
她仰著頭，盯著畫像的臉部仔細(xì)的端詳了好一陣兒，其實(shí)她第一眼看這幅畫像的時候就覺得畫像里的那張臉與自己的臉有幾分相似，但隨即她自嘲的笑了笑：這個想法實(shí)在有些自戀之嫌。
突然房間里傳出了一些響動，她趕忙開口問道：“蘇先生，需要我?guī)兔?？?p> 她的話音剛落，房門從里面打開了，蘇凱陽走出了房間，她看見他已經(jīng)穿戴齊整，只是右手包裹的紗布上又滲出了少許的血漬。
蘇凱陽徑直走進(jìn)了對面的盥洗室，唐苡欣尾隨在他的身后，走道里的光線讓她可以看到盥洗室里的情形，她看到他站定在那面破碎的穿衣鏡前，唐苡欣提醒到：“不要再向前走了，蘇先生，地上有許多玻璃渣?！?p> 蘇凱陽便不再向前，他伸出手去，唐苡欣猜測到他是想從墻上的玻璃柜子里拿出什么東西來，開口說道：“蘇先生，您的傷口又出血了，我再替您重新包扎一下好嗎？您有什么需要請告知我，我來幫助您?！?p> 蘇凱陽回應(yīng)了一句：“不用了?！?p> 唐苡欣不知道他的這句“不用了”是指不用再包扎手上的傷處了，還是不需要她的任何幫助。
正在猶豫間，唐苡欣聽到蘇凱陽嘴里說出“梳子”兩個字來。
唐苡欣“喔”了一聲，趕忙從玻璃柜子里拿出梳子來，她剛想替蘇凱陽梳理頭發(fā)，聽到蘇凱陽緊接著又說出兩個字來：“給我?！?p> 唐苡欣有些尷尬的停住舉過自己頭頂?shù)哪弥嶙拥挠沂质直?，順勢向下劃了個弧線，把梳子遞到了蘇凱陽攤開的左手上。
蘇凱陽接過梳子整理好頭發(fā)，自己摸索著把梳子放回了原處。
他轉(zhuǎn)身向盥洗室外走去，唐苡欣趕忙緊隨其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玄關(guān)處，蘇凱陽在玄關(guān)停下腳步：“鞋柜左邊，從上往下數(shù)第二層，左邊第一雙?！?p> 唐苡欣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適應(yīng)他說話的方式了，她依照他所說的從鞋柜里替他拿出他指定的那雙皮鞋來放到他的腳邊。
皮鞋是一腳登的樣式，唐苡欣想相比系帶鞋，這種一腳登樣式的鞋確實(shí)穿著簡單方便些，也便于他自行穿脫。
在拿出鞋的同時她看到鞋柜頂層有一只鞋撥，于是一并拿了出來，見他彎腰穿鞋時，順勢遞進(jìn)了他的手里。
蘇凱陽感覺有件什么物品遞到了他的手里，他拿在手里，感覺到是什么物件后，并沒有說話，他彎腰穿好鞋子，站直身體，當(dāng)唐苡欣從他手里接過鞋撥放回到鞋柜原處時，她聽到他說了一句：“謝謝?！?p> 唐苡欣只覺心中一暖，這是他第一次向她道謝。
她記得蘇凱陽之前說過的車鑰匙放置的地方，她找到了車鑰匙，同時還看到車鑰匙的旁邊還放著一副男式墨鏡，她略一思量，把墨鏡也一并拿了出來。
她把墨鏡的鏡腳展開來遞進(jìn)蘇凱陽的左手里讓他拿住，蘇凱陽拿了墨鏡，一言不發(fā)地戴上了。
唐苡欣開口說道：“蘇先生，我要開門了。”
蘇凱陽“嗯”了一聲，唐苡欣的手剛摸上大門的把手，她突然感覺到一只觸感微涼的手握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唐苡欣心中一震，她知道那是此刻就站在她身后的蘇凱陽的手，她說不清此時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她是終于被他接受了？
還是此時此刻他不得不依賴于她？
總之，這是他對她的第一次主動地“親密”接觸。
雖然此時的她心情有些五味雜陳，但她知道目前情況緊急，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唐苡欣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有些紛雜的心情，拉開了公寓的大門，帶著蘇凱陽一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