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集 一個人的旅行
臨行前,林星剛剛好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他想起來自己很久沒有和媽媽說話了。以往習(xí)慣五分鐘聊完電話的他壓下自己的狂躁,耐心陪著媽媽聊了一個半小時?!岸?,沒事的老媽,我和阿黎過的很好,恩恩,好的,我明白,對了……老媽,我想你了!”
最后這幾個字林星掛完才說的,母親的心是很細膩的,他怕被母親發(fā)現(xiàn),即便最后會知道,也希望能把這份沉重延遲一下。掛完電話的林星做了個深呼吸,隨后簡單整理了下行禮,隨意吃了點早餐就出發(fā)了。他住的地方距離機場并不遠,打個的也就半個小時。到機場的林星忽的聽到了來電提醒,拿起手機,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是淵小黎。
遲疑了幾秒鐘,林星還是接了起來:“我要去BJ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后一個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是想徹底的斷絕和我的關(guān)系么?”
“沙啞了么?”林星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雖然隔著無限的空間距離,林星還是聽到了一絲哽咽,他可以想象的到淵小黎此刻的模樣,他真心不想再傷害她了。這是個溫柔而又善良的女孩子,她值得世間最美好的一切風(fēng)景,更值得一份完美無瑕的愛情。只是,這愛情的另一半不再是自己了。
林星很想說是,但話到嘴里他硬生生地忍住了,他柔聲道:“我想去四處看看,尋找一些靈感!”
“等等,你行禮呢?是坐動車還是飛機,票買了沒有?身份證有帶么?還有,你衣服帶了幾件?現(xiàn)在的BJ冷的不行,你有羽絨服么?洗漱用品呢?”淵小黎急了,她擔心的續(xù)道:“BJ現(xiàn)在很冷的,不行,我要幫你準備一下,你肯定只帶了幾件衣服,你現(xiàn)在在家么?我馬上過來!”
習(xí)慣性的關(guān)心,習(xí)慣性的話語,讓林星沉寂許久的內(nèi)心再次涌過一絲暖流。即便在這秋老虎肆虐的時節(jié),林星依舊感覺到了溫暖的味道。他沉默了下,開口道:“不用了,這些我都準備好了,我接你電話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去我家了!”
說完這句話,林星咬咬牙直接按了掛斷。但在掛斷的剎那,他的眼睛卻紅了?!鞍⒗瑁瑢Σ黄?!”
強忍著內(nèi)心的痛苦,林星毅然地走進了登機口。他知道,自己已沒有多余的時間了。以BJ為起點,他要開始自己的旅行了。
在BJ,林星呆了六天。而后去了XJ,去了XZ。他跑了五個省,近一個多月。在這個過程里,他去過的名勝古跡很少很少。更多的時候是去體驗?zāi)切┧麤]有體驗過的地方,有迪吧,有建筑工地,有工廠。去了大草原,去了沙漠和山區(qū)。他在酒吧喝過酒,跟著那些年輕人一起狂歡了兩天兩夜。
林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得到靈感,但他想要看到不同人的生活色彩,權(quán)當是為最后的人生畫下一個不算遺憾的句點吧!
在這過程里,還發(fā)生過一件不算有趣的故事。那就是在蹦迪中,一個年輕的蹦迪女孩子看中了林星那骨子里所散發(fā)的憂郁氣質(zhì),不斷給他暗示,想和他發(fā)生一段纏綿悱惻的故事。這個女孩子樣貌與身材都沒得說,兩人聊了很多很多,到最后女孩子假裝醉了要讓林星送她去酒店。
林星以為女孩子是真醉就給她開了個房間,抬上床,蓋好棉被后便自己出來了。離開前,他對著睡著了的女孩子說了最后一句話,那就是他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個人,而那個人叫做阿黎!
剛踏出房門,林星就聽到一句英文:“SHEET!”然后,他就明白了什么,但他執(zhí)拗的心沒有絲毫的停頓。
離開酒吧的林星繼續(xù)四處流浪,他無意中看到了一個工地,心血來潮,居然去做了一天的建筑工人,也就是純粹的搬磚。他流了很多的汗水,也忙的手腳酸麻,但也感受到了工地的艱難。大中午,天際的太陽,對詩人來說是一種美麗的金色,一幅希望與光明的畫卷。但對這些工人來說,卻是一種煎熬,一曲苦難的大長調(diào)。
雖然短短一天,但他還是和樸實的工人們打成了一片??粗约夯鹄崩钡谋郯蚺c磨破了皮的手掌,林星搖頭苦笑,“這算是自討苦吃么?”
林星學(xué)著與老人一起撿破爛,值錢的都送給了老人家,唯一的報酬就是和他分享年輕時候的故事。他也和乞丐聊過天,也跟隨過流浪藝人坐在天橋一整天。他騎過馬,種過樹。也去過敬老院,在里面用自己的筆記錄下老人那些舊時的回憶。
“蹦迪太爆了,是我年紀大了么,感覺小心臟都有點受不了那驚爆的音樂了。一震一震的,胸口似乎要爆了一般。這里的雞尾酒是很漂亮,但味道真心無敵,那特別的味道真是讓人想上天呢。不過,這里的年輕人好多啊,還被一個小女生給忽悠的去開房了,真是尷尬了。以后還是別來了,阿黎知道了肯定會很生氣的吧!”
“搬了一整天的磚頭,渾身是汗,衣服也磨破了,老媽說的對,我這瘦弱的身板真心干不來體力活。有點敬佩這些大叔了,幾十年如一日。他們是用肩膀扛起了這座美麗的城市呢!”
“垃圾真心的有點臭,捂著鼻子都下不來手??!說自己是農(nóng)村的孩子,都感覺有點丟了農(nóng)村的老臉了。不過,就是這樣的東西,依舊有其價值。至少,給了那些沒有生存技能的人一絲活下去的力量,恩,以后喝完的瓶子要記得放到垃圾箱了!”
“沒想到高手在民間,拉二胡的大爺居然是援越的老兵,真是厲害了??上义X不多了,不然就多給一些。二胡的聲音和他的故事真的很搭,就好像在述說著一段陳年的回憶,突然想學(xué)二胡了?!?p> “沒想到上學(xué)也要爬座大山,跟取經(jīng)一樣了。小朋友挺認真的,希望你們所學(xué)的知識可以幫你們改變一點命運??上視r間太少了,不然真想多支教幾天,這些小朋友對讀書的熱情簡直太讓人感動了。這老臉真要紅了,我讀書的時候好像都沒有這么認真過?!?p> 每當去過一個地方,感受過自己不曾有過的東西便拿起筆把當時的情緒,當時的想法都給記下來。一個月里,他的筆記本記了滿滿的上百頁。上面有著貧民的故事,有著北漂的斗志,有著藏民的淳樸,有著山區(qū)兒童的稚氣,有民工的堅強,也有著富人的狂歡。林星的筆寫完了一根又一根,他心中的故事也越來越多。當?shù)巧巷w機,踏上回家旅途一刻,林星的眸光里已飽含著一種不曾見過的光芒,那是名為深邃的顏色。
最后一個月,林星把自己關(guān)在了家里。沒有人知道他回來了,也沒有人去打擾他。這一個月里,他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那是名為創(chuàng)作的世界。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蛟S林星沒有讀過萬卷書,但他走過的路卻已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里。關(guān)上門的他,甚至連筆記都不需要去看,打開電腦便已有了無數(shù)的想法。他寫的這本書名為《愿你得到世界最溫柔的對待》,主人公便是一名北漂。
在書里,主角阿龍是個普通院校的大學(xué)生,只身一人來到BJ闖蕩。他的路和林星一個月以前一樣迷茫,但再經(jīng)歷了一個月的迷茫之后,阿龍找到了自己前進的勇氣。當然,這其中的故事絕非簡單。林星把自己所經(jīng)歷的東西,所聽到的,看到的轉(zhuǎn)化為了自己腦海里另外一篇故事慢慢融入了阿龍的身上。
這阿龍仿佛是林星的影子,悲傷過,頹廢過,絕望過,而后又重新沐浴陽光,再次以嶄新的熱情與勇氣擁抱世界。到最后,阿龍成功實現(xiàn)了人生的逆襲。
故事似乎有些老套,但阿龍逆襲的過程卻猶如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演繹。他的故事,他的感情,他的想法,都與現(xiàn)實里的很多行業(yè)的底層之人一樣。每個底層的小人物都能在其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影子,那個不甘于屈服,不甘于失敗,不甘于被現(xiàn)實壓迫的自己。
當敲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林星默默的把電子版的文章給拷入了U盤。這是他最后一次的挑戰(zhàn),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知道,自己盡力了。就好像這書里的主人公說過的一句話,男人有時候就應(yīng)像個戰(zhàn)士一樣,為想要的東西去拼命一次!
在約定的期限倒數(shù)第二天的時候,林星的U盤已交到了新龍出版社的編輯諸葛寒手中。他已退了林星無數(shù)次了,若不是任浩卿交代,他根本不想再看林星的稿子一眼。這個年輕人太急躁了,文字里找不到一絲安靜的味道,這讓喜歡與文字打交道的諸葛寒很是反感。
“哼,還敢口出狂言與任總打賭,就憑這個,我就不相信你能寫出什么有趣的東西來?!睅е恍嫉哪抗?,諸葛寒打開了電腦,準備開始‘批判’林星的大作。
前面的故事稀松平常,就是一個從大山里走出的大學(xué)生想要去BJ闖蕩的情節(jié)。諸葛寒一點也不感冒,他喝了口咖啡,繼續(xù)看下去。
“哈,肯定又是寫苦情戲,這種尿性,老子一百年前就知道了!”諸葛寒摸了摸鼻子,一邊呢喃著一邊點開下一頁。
果不其然,接下去的故事寫著是阿龍求職碰壁的事情。而且禍不單行,阿龍的錢也快用完了。但女朋友卻始終不離不棄,用她的溫柔陪伴著阿龍,讓他始終保有對世界溫柔的期待。
就在諸葛寒以為阿龍會奮發(fā)圖強,和其他人故事一樣,突然逆襲的時候,后面的情節(jié)卻變了。原來阿龍并未急著去求職,而是帶著自己最后的生活費去了旅游。
“怎么會?”帶著好奇和疑惑,諸葛寒繼續(xù)看了下去,而就此一發(fā)不可收拾。整整一個夜晚,諸葛寒都在看這本書,當看完的時候,已到了第二天的五點了。
“這……這種情節(jié),這種故事,怎會如此的形象,那小家伙居然能刻畫的這么生動?”本該疲憊不堪的諸葛寒一臉震驚的看著屏幕,內(nèi)心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書絕對談不上巨作,但卻可以算的上是一部稀有的精品。不是因為文筆多好,也不是因為寫的多深刻,而是這其中的人物故事與內(nèi)心活動都太生動,太形象了。即便是諸葛寒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帶了進去。
在旅游過程中,阿龍孤身一人做了很多很多的兼職。走到哪兼職到哪,服務(wù)員,保安,工人,撿破爛,甚至還利用了自己會口風(fēng)琴的愛好當了好一陣子的流浪藝人。每個角色,阿龍都非常認真的去扮演,去生活。
每個細節(jié),每句話,每個眼神,每個特別的陌生人,每次路過的風(fēng)景,都用最細膩的語言刻畫出來。雖然只是文字,諸葛寒卻明顯感受到了阿龍那種認真的態(tài)度。阿龍用筆記錄下了每天的生活,也與女朋友保持暢通,每天都與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遇到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飯,搬了幾塊磚,賺了多少錢,又熟悉了哪段旋律,又學(xué)會了哪個音樂??瓷先ズ芟∷善匠5纳?,在與女朋友對話中,卻仿佛畫一般的甜蜜。
諸葛寒感動到了,不是這書的情節(jié)多么起伏跌宕,而是,這里面的情感真實,細膩,溫暖。即便是中年了,諸葛寒也仿佛聞到了一絲青春的味道。那是對夢想追求而不顧一切去揮灑青春的灑脫,這份熱血與任性實實在在的觸動了他內(nèi)心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