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登對
在場幾人,齊齊轉(zhuǎn)頭,看向不遠處石階下。
這一看,卻是都愣住了。
來人青衫素服,渾身并無寶器玉佩,卻難掩優(yōu)雅貴氣;長發(fā)高束,臉上不見涂脂抹粉,反倒更顯明艷美絕。
尤其是那雙眼,明明是不到二八少女,緋色瞳眸之中卻滿是不遮不藏的銳氣。
于是她腰間那柄青劍,兀自暗淡了幾分。
只身成劍,自當(dāng)如是。
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刺史千金,富賈少爺,此刻全都微張著嘴,看出了神。
只有云旗,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忍不住偷著笑。
不是愛比名頭嗎,不是愛比錢多嗎?
別跟我比,跟這位百里家大小姐比個夠就好。
“怎么不說話?”
百里牧歌見云旗這幅表情,心里知道這人肯定又沒安什么好心,皺眉走來。
“這不是沒聽到嗎?!痹破燹D(zhuǎn)頭笑道,“光顧著跟這幾位聊天了?!?p> “比試馬上開始,你就算平日再憊賴,這會兒也該上山了。”
“我是想走,只是這幾位公子小姐實在太過熱情,脫不開身啊。”云旗眉梢一挑,話里有話。
百里牧歌本就冰雪聰明,又看了眼一旁目送秋波的少女,立刻明白了云旗意思。
“被昆侖墟的女妖惦記上了,還不夠。”她忍不住蹙眉。
云旗聞言,笑而不語。
“這位姑娘,可是天海宗弟子?”
一直沒有發(fā)話的白衣公子,忽地起身,微笑開口。
百里牧歌看了他一眼,只是點了點頭。
“可否能一問姑娘芳名?”白衣公子走近幾步,不動聲色地整了整衣衫,“今日相見,也算是有緣。他日要是到了咸州,還要請姑娘喝上一壺好酒?!?p> “黃瓜?!卑倮锬粮柽B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冷聲道。
云旗聽到這兩字,差點笑出聲來,連忙抹了把臉,繃住臉頰。
“黃瓜,好名字,好名字啊?!卑滓鹿右慌陌驼疲包S乃土地之色,古語云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黃通大地承載萬物,此本就是敦厚大氣之姓;瓜字就更是余韻悠長,初聽便有閑云野鶴之感,細品更是有超凡脫俗之意。此名不知者謂之大俗,殊不知大雅之名于常人聽來,自感俗不可耐,俗的不是名,是人吶?!?p> 百里牧歌眉梢一挑,看向云旗:“你聽到了,好名字?!?p> 云旗吞了吞口水,這次是真的心服口服。
乖乖,這文采比蘇星瀚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他捫心自問,就是把腦殼撬開也想不出黃瓜二字該如何夸成這樣。
“走吧,別浪費時間了?!?p> “哎哎,別走啊?!卑滓鹿右粋€跨步,攔在百里牧歌面前,“姑娘既然是天海宗人,不如陪我們一起上山,稍微遲些也沒關(guān)系,我自會請人幫忙解釋。”
云旗悄默聲地后退兩步,上等著看戲就好。
“讓開?!卑倮锬粮枥渎曢_口。
“嘖,你這姑娘,好生說話不會是嗎?”李公子忍不住陰陽怪氣道,“裝模作樣也該有個限度?!?p> 百里牧歌臉色,更加冰冷幾分。
方才還在一旁羞得不敢抬頭的夏兒,此刻仔細凝視著百里牧歌臉龐,皺眉思索,似乎有些疑惑。
片刻之后,夏兒臉色忽地變了。
她慌忙湊到秋綏耳旁,輕聲耳語幾句。
云旗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秋綏那張原本紅潤的臉,轉(zhuǎn)瞬間變得煞白無比。
看來這兒還是有識貨的人嘛。
這幫蠢材也不想想,這般氣質(zhì)的姑娘,又豈會是尋常人家能養(yǎng)出來的?
“李……公子,別說了,我們耽誤人家本就不對,死纏爛打更是失了禮數(shù)?!鼻锝椘鹕?,朝百里牧歌躬身行禮。
“嗯?你說什么呢?”李公子疑惑看向突然變了臉色的秋綏,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秋綏姐說的對,耽擱兩位時間了,萬分抱歉?!?p> 在兩位少爺詫異的目光中,夏兒也是起身行禮,神色竟是少見的謙恭。
到了這會兒,傻子也看出來有問題。
于是兩位大少爺也就挪開身子,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
“失陪?!?p> 云旗一抱拳,繼續(xù)優(yōu)哉游哉地向大角峰頂走去。
百里牧歌側(cè)過臉,冷冷瞥了一眼秋綏和夏兒,卻并未出言說些什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緊跟云旗身后而去。
秋綏和夏兒一直保持著行禮姿勢,直到那二人身形消失不見,這才如釋重負一般,癱坐在涼亭座椅上。
“什么情況?”李公子忍不住問道。
“還什么情況?”秋綏眼一瞪,“你們倆,剛剛差點害死我們知道嗎?”
兩位少爺面面相覷,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你知道那小姐是誰嗎?”夏兒這會兒才勉強鎮(zhèn)定下來。
“誰?難不成是醉月樓花魁?”李少爺輕佻笑道。
“我年幼時,曾有幸隨父親,去過一趟百里家府。雖然時隔多年,印象有些模糊,可那位小姐,我是斷然不會認錯的?!?p> “百里……家府?”
兩公子聽到那個煊赫九州的姓氏,心都往下一沉。
百里家主共兩兒一女,尤傳小女兒天生絕色,氣質(zhì)絕塵,有羞花閉月之顏,傾國傾城之貌。
難不成……
“那位,就是百里家大小姐,百里牧歌。”夏兒見兩人臉色,點了點頭。
此言一出。
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兩位公子,如遭雷劈,動彈不得。
九州是九大家的九州,陽州是百里家的陽州。
百里家族之盛,遠非常人可用常理揣度。
其上枝繁葉茂,其下盤根錯節(jié)。
莫要說什么一州刺史,大商富賈,就是當(dāng)朝宰相來了,都得行禮再入百里家門。
而他們兩人剛才,不止是對百里家小姐行如此無禮之事,甚至口出狂言。
“難怪……我先前就聽說百里家小姐沒去蓬萊島,而是來了天海宗,沒想到今天竟然碰見了?!崩罟泳局约侯^發(fā),想到自己方才“花魁”之言,冷汗直冒。
攔住百里牧歌的白衣公子,更是直打哆嗦,站都站不穩(wěn)了。
“我就說這般女子,怎會出身尋常人家。你們兩個倒好,黃瓜倆字都能夸出一朵花來。”秋綏心有余悸,捂著心口看向一旁少女,“恐怕那公子,也不是什么簡單人物。夏兒,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p> “嗯……”
夏兒嘴上雖應(yīng),可眼神之中卻是無限悵惘。
她自然知道,能與百里牧歌如此稔熟的少年,自然不可能是等閑之輩。
再想到那張俊美似天神的面龐,和百里家小姐脫俗氣質(zhì),夏兒心中,竟是連羨慕都不敢有。
她自詡姿色過人,可在那兩位面前,卻只有自卑的份。
任誰都會覺得那兩人,是天生一對。
夏兒嘆了口氣,惆悵看向云旗消失的石階盡頭。
“只是不知道那公子,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