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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恙擺渡

第七十九章 愿者上鉤

無恙擺渡 任言須彌 3596 2023-07-09 17:57:09

  盧云琛和敵方的夜巡隊正面遇上的時候,沈亭修就潛藏在不遠處的一個分岔路口,其實是他先發(fā)現(xiàn)夜巡隊的蹤跡的。

  一開始,沈亭修的打算是避開夜巡隊,盡快聯(lián)絡(luò)上盧云琛及其隊友,把他們安全地帶回去,不主動接近夜巡隊是念著一炷香的約定,不想與之纏斗,引起不必要的沖突,加上他并沒有混入其中換取情報的想法。

  主動和夜巡隊搭話,自曝喬裝身份以引起注意,在他看來并不明智,夠直截了當,但始終不穩(wěn)妥。

  因為如果換作他是敵軍,在戰(zhàn)局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定會高度戒備,不會輕信任何一人,反之,任何一個有主動接近意圖的人都會被列為可疑之人。

  沈亭修第一時間就猜到了盧云琛的意圖,他是想混入敵營騙取對方的信任,順藤摸瓜找到據(jù)點所在。

  在當時的情形下,他無法向盧云琛傳達終止任務(wù)的指令,也不能給他任何提示,連露面都不行,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著夜巡隊。

  雖然他不贊成盧云琛這種任意妄為且冒險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認,他在喬裝前是做足了準備工夫的,不只是表面穿著上的模仿,就連砍樵人走路的姿勢,做工時用山音唱歌的習(xí)俗,包括當?shù)厣矫竦目谝舳紝W(xué)得惟妙惟肖。

  要不是他和盧云琛太過熟悉,也是初次認識盧云琛的話,很有可能也會和夜巡隊那幫人一樣,把他錯認成一個地地道道的砍樵人。

  時不時蹦出來的粗野鄉(xiāng)音,楞是把他嚇了一跳。

  他認識的文丘,文雅矜持,卓爾不群,一向沒有什么架子,但確是不曾見他說話語速這么快,又透著粗獷蠻橫的,就像他本就是這樣,生于斯,長于斯,就是一個疲于奔命、胸?zé)o點墨的砍柴的。

  一時間,沈亭修很難將以往和自己交心若水,杯酒言歡的文丘和眼前這個不拘小節(jié)的粗莽青年重疊起來。

  夜巡隊再加上盧云琛,行進不算快,在達到盤山路口時,沈亭修依據(jù)他們的行進路線在腦海里草草繪了一張曲折縱橫的地形圖,推測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在半山腰就是在山腳靠近洞口的地方。

  之后,沈亭修沒再尾隨夜行隊,先去探查了半山腰,排除了半山腰之后直接前往了位于山腳的洞口前的樹林,火光微弱,洞口前還有士兵把守,依稀可見林中大片人影,這里顯然有軍隊駐扎。

  營帳里兀自安睡的不知是誰,但不是每一頂帳前都有人值守,按正常邏輯推斷,值守人數(shù)越多,輪值時間越長的位置越有可能是軍銜高的將領(lǐng)所在之處。

  沈亭修藏在洞口附近的一棵高大樹木上,用枝干葉片掩飾身形,順便借著月光俯瞰下面,可以將整片林子盡收眼底。

  因為距離隔得遠,他雖注意到了那個山洞,但看不清里面,不一會兒,盧云琛也跟著夜巡隊到了他們的大本營。

  緊接著不久后,沈亭修就看到他們在井然有序地從山洞里轉(zhuǎn)移物資,盧云琛又和其中一名副將說了些什么,他聽不太清,后面只聽到那個副將點了一撥人跟著盧云琛又出了林子,隨之搬運工作也暫停了。

  當時盧云琛和副將說話時,還用手指了指山洞的方向。

  他離洞口近,又是以引路的砍樵人的身份,看夜巡隊的領(lǐng)頭和那個副將也沒有對他起疑的意思,說不定他已經(jīng)探聽到山洞里儲存的是什么了。

  而盧云琛一走,副將就指揮手下的士兵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還加強了洞口的防守,像是在等盧云琛帶回什么。

  他一個砍樵人,能帶回什么呢?

  沈亭修沒再多想,直接去了離洞口最近的一個位于半山腰的密林,之前經(jīng)過那的時候,他注意到里面藏了許多剛砍的木材。

  盧云琛還用唱山歌的方式和幾個隊友接上了頭,看樣子是要請他們幫手,一起送木材回營,之后敵方來監(jiān)察搬運進程的幾個人也來了。

  此時距離一炷香已經(jīng)過去兩個時辰了,但盧云琛似乎已經(jīng)醞釀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應(yīng)該和軍備物資有關(guān)。

  運木材,是想作掩護物資之用,順便拖延時間嗎?

  僅是拖延的話,根本沒必要驚動其余幾個隊友,他一個人在運送途中借故生事,延緩轉(zhuǎn)運即可。

  后來聽盧云琛明里暗里把話頭引到“火”上,沈亭修才知道原來他是想一舉毀了那些軍備物資,木材大概率是為了助燃。

  但敵軍為同意等他運來木材再進行轉(zhuǎn)運的原因,恐怕不只是想掩護物資那么簡單。

  沈亭修隱隱覺得和山洞里的東西脫不了關(guān)系。

  如果敵軍想要秘密轉(zhuǎn)移不留痕跡,一定會掃清山洞里的東西,貿(mào)然焚毀會引人注意,最好的辦法是加以利用。

  如果,山洞里的東西恰巧也能掩護物資的話,這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

  因為僅靠山洞里的東西,數(shù)量不足以掩護所有物資,所以盧云琛提議用木材補充才會得到對方的一致同意。

  但盧云琛豈會平白幫敵軍做嫁衣?

  定是因為其間有有助于他實行計劃的地方。

  木材是為了助燃的話,山洞里的東西極有可能也是助燃之物,類似草皮、衣物之類。

  摧毀軍備物資的確可以重挫敵軍,他們等待友軍來援的空檔,正是我軍直搗黃龍的好機會,但要想放火就需要一個契機,趁亂才好下手,也便于之后能全身而退。

  盧云琛目前最緊要的問題除了成功運回木材,就是要想好如何在敵軍陣營里引起一場不小的混亂。

  沈亭修覺得這個計劃少他不行,因為制造混亂是整個計劃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環(huán),盧云琛和隊友頻繁打啞謎,也不知他們是否獲悉了盧云琛的意圖,明確了下一步的行動,一旦他們帶著木材回了營,對方便會立即開始轉(zhuǎn)運,幾乎沒有可以制造混亂的時間。

  那么,混亂就只能在回營前就開始。

  這點,步步推斷而知的他都已經(jīng)想得那么清楚,盧云琛是布局的人,一早就該想到,但現(xiàn)在卻遲遲沒有動作,是在等什么……

  是在等他現(xiàn)身?

  不應(yīng)該啊,他引以為傲的追蹤術(shù),從未有失手。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露面時,盧云琛已經(jīng)帶著隊友和一眾兵卒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沈亭修發(fā)現(xiàn)盧云琛刻意在繞遠路,而且走得很慢,期間時不時會和那些士兵閑聊幾句,最后在一處密林前駐足不前了。

  此時,山間升騰起薄霧,霧氣逐漸籠罩四野,模糊了視線,連他們持有不多的火把都竄動了幾次火星,有暗下去的趨勢。

  跟著不久,沈亭修就聽見盧云琛和幾個隊友你一言我一語編了出駭人聽聞的林中慘案,說得煞有介事,什么妖風(fēng)四起,馬車被掀翻,野獸分尸,死不瞑目,頭蓋骨倒插在地上……

  因為氤氳霧氣的渲染烘托,對方幾個不禁嚇的小士兵都打了寒顫,有的還在倒吸涼氣,都覺得眼前的密林里有邪祟作亂,入則命喪黃泉,大兇,去不得。

  沈亭修嘴里塞了根狗尾草,躺在草叢里,聽完了一整個驚悚故事,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心想:小兒科,也就只能騙騙那群慫包了。

  順便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派給盧云琛輔助的那幾個得力下屬,看來平日里沒少摸魚看懸疑話本啊,要是再把控一下忽悠人的分寸就更好了。

  什么頭蓋骨倒插,肢解,四肢紛飛。

  笑話,野獸吃人,還會吐骨頭?

  是從什么話本里認識的精致挑食野獸,還挺講究。

  但他吐槽歸吐槽,很快他就反應(yīng)過來,盧云琛編驚悚故事不是在拖延時間想制造混亂的辦法,他分明已經(jīng)在開始制造混亂。

  表面上看,盧云琛是想延緩對方歸營的時間,但要想拖延,最省力的辦法其實是毀掉木材,這對背負木材的幾個隊員來說再容易不過,那幾個士兵見木材損耗,無法交差,一定會折返補充木材。

  現(xiàn)在霧氣四起,天色未明,是甩掉那些蠻夷兵最好的時機,山林里地勢崎嶇,陡坡、岔路密布,盧云琛一隊又沿路勘探了那么久,想脫身還不簡單?

  至于軍備物資,毀不了,拖延這么一段時間也夠了,士兵回營通稟木材損耗再重新搬運木材的工夫,他們借繩索下山回軍營調(diào)兵追擊也不是不可以。

  盧云琛要是意識到已經(jīng)過了任務(wù)限時,仍不放棄木材搬運,一定是鐵了心要毀掉那批軍備物資。

  不是為了拖延,那他不讓蠻夷兵入林回營就只有一個原因……

  他是不打算讓他們回去。

  這便是盧云琛想要制造的混亂。

  接下來,當然就是嫁禍,賊喊捉賊。

  嫁禍給誰,當然是漢軍。

  這是玩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金蟬脫殼。

  當敵軍懷疑營中混入了漢軍的細作,那場面,一定夠混亂。

  下面的一幕也驗證了沈亭修的推測。

  當他看到盧云琛和隊友合作成功掩殺了蠻夷兵,盧云琛還從其中一人身上取下了一枚特制玉令,就大致窺見了計劃的全貌。

  他隨即也想到,盧云琛此舉除了為引起混亂,應(yīng)該也是為了替自己現(xiàn)身解決麻煩。

  看到盧云琛作勢抬起右手劈向自己左臂時,沈亭修的心跳都漏了半拍,直覺告訴他這很有可能也是盧云琛的設(shè)計,想要激將自己現(xiàn)身,但他還是沒有剎那猶疑,點燃火把大步走了過去。

  如果真是計,他也認栽,雖然他本想一直處于幕后,借機考察盧云琛率隊執(zhí)行任務(wù)的水平,但有的險,他不愿冒。

  如果盧云琛當真存了自殘左臂偽造傷勢,換取敵軍信任的心思,他絕不會允許自己人作出這么大的犧牲。

  哪怕僅有一絲可能,也不行。

  何況這是文丘,在他心里,不同于其他任何人。

  事后沈亭修自省,如果換作是朱冀,換作何翊云或是尹從睿,對他用這招不算高明的激將,他怎么也不可能上鉤。

  雖說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是他對一眾將士的許諾,但之于文丘,他應(yīng)當再添上一句,“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

  在遇到盧云琛以前,他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風(fēng)月不動聲色,萬古如常年。

  遇到盧云琛以后,他很難再回憶以前一個人的戎馬生涯,因為他不敢想象,沒有文丘的朝暮,該有多寂寥啊。

  從前,他滿心只以霍去病為目標,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就已是最高的愿景,但有個人懂他的琴,懂他殺伐劍意背后的彷徨,說“等到四海升平,盛世初現(xiàn),良仲當做一個遠行客,詩酒華年,才不負少時心愿。”

  他當真了。

  做一個遠行客嗎……

  如果是和文丘一起,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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