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誤會”，難不成是諜作蓄謀的新一輪把戲？
“秦瑄的身份和他叛亂的行徑，也許讓你們以為他可以被籠絡(luò)，他或許確和你們有所勾結(jié)，但這些我都不關(guān)心，我關(guān)心的只有真相?！?p> “從前，我視他為友，是因為我們志同道合，但現(xiàn)在，我不確定。”
“我不確定，也不會被你們?nèi)詢烧Z就蒙蔽。我和秦瑄沒有誤會，就算有，那也該由他來說。你們攪入其中，是何居心，當(dāng)真以為我不知嗎？”
燕祿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說這話也不是在質(zhì)問。
比起秦瑄的轉(zhuǎn)變讓他不明，這些諜作的想法顯然容易猜得多，但他不會讓他們得逞。
盧云琛此前就知道燕祿對中原的偏見，還有他從軍的緣由，對于他會是這樣的態(tài)度并不奇怪。
他本也沒想過利用燕祿和秦瑄間的嫌隙撥弄人心，左右他們的立場，會在主帥大帳和燕祿提起秦瑄，無非兩點原因。
一是為了完成和秦瑄的約定，謹(jǐn)防不明真相的燕祿成為不可控的變數(shù)。
二則是純粹不想讓燕祿以后后悔，讓志同道合的兩人因為陰錯陽差走向陌路，那過于可惜。
面對不想和漢人有所交集，認(rèn)定他們目的不純的燕參領(lǐng)，或許他該換個方式，畢竟他和潛意識里傾向中原，有著一半漢人血統(tǒng)又偏愛中原一切的副將到底不同。
“自打我們?nèi)霠I，燕參領(lǐng)就從未信任過我們，對于褚巡衛(wèi)長和其部下的事，我們確實有愧，但立場不同，說這些都是無用，我們不過是各行其事，各為其主?！?p> “我們從未自詡良善，燕參領(lǐng)也不必與我們茍合。但，”盧云琛稍作停頓，道：“你就不想知道，在不久前還對我們步步緊逼的副將，何故同我們聯(lián)合在了一起？”
“你只怕以為秦瑄已經(jīng)誤入泥沼。我曾對副將坦言，他算無遺策，唯獨看輕了燕參領(lǐng)你。到這一刻，我也想勸燕參領(lǐng)一句，別把我們當(dāng)成假想敵，看輕了副將。我們和副將道不同，尚且能殊途同歸，左不過是因為各取所需?！?p> “倒是燕參領(lǐng)，只道副將變得讓你不再認(rèn)識了，卻沒懷疑過目之所視未必就是真實，看似背叛，也許只是為了更好的守護，欺騙，推開，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p> “你對副將，又有多了解呢？”
出于對諜作詭詐能力的防備，燕祿沒有仔細(xì)揣摩這番話，或是陷入自我懷疑，而是說：“好一個深諳世故，巧舌如簧的引路人。你便是這樣蠱惑秦瑄的吧？你說了那么多，目的卻也容易洞見。你說得不錯，時至今日我也不敢說自己了解秦瑄，但你，”說著，他環(huán)視一圈其余幾名漢人諜作，道：“你，你，你，還有你，在想什么，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
他將雙手負(fù)于身后，接著說：“我非秦瑄，不會被你蠱惑，也不會幫你們漢人做事。秦瑄和你們達成了什么交易，你們定然不會坦言相告，所以我也不想知道?！?p> 盧云琛沒有說話，其余幾人也沒有反應(yīng)，只有何翊云在燕祿的目光看向他時吸了一下鼻子，面露不屑。
尹從睿聽著實在惱火，道：“在燕參領(lǐng)眼中，因為曾為漢官所禍，便一桿子打翻一船人，認(rèn)定了但凡中原人就都是十惡不赦，死不足惜的，我們幾個探子更沒有和你平等對話的資格。”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和副將鬧僵，我們自該樂見其成，何苦趟這趟渾水，來討你的不自在？在和副將的交易里，你也許有分量，但因為我們早算準(zhǔn)你無論如何也不會針對副將，那么你是否對他有誤解自然也就沒那么重要。我們犯險替副將當(dāng)這說客，無非是為了心安?！?p> “替秦瑄當(dāng)說客？我想我的話已經(jīng)說得夠明白了，就算是解釋，怎么也輪不到你們。別把話說得那么冠冕堂皇，所圖只求心安？沈小郎君，你手下的人都是這般大言不慚之輩嗎？”
說著，他看向剛從眾將領(lǐng)處回來的，名義上的木材商人沈小郎君，料想這位應(yīng)該就是幾人中的頭目，當(dāng)時借裝醉故意向他泄露情報，博取信任，差點把他騙過的正是此人。
他也是最先和自己打交道的人，不過他可是比其余幾人沉著多了，很少發(fā)言，既不像引路人自以為是，也不像其余幾個自詡清高，狂妄無理。
燕祿的話像是看穿了將軍的身份，尹從?；挪粨裱裕骸澳恪?p> 沈亭修打斷了他的話：“燕參領(lǐng)高看沈某，沈某慚愧。剛才的話或有莽撞，但我深覺也并無不妥。在我們中原，講究先禮后兵，我們不怕讓燕參領(lǐng)知道，在我們和副將的交易里，你舉足輕重，我們不想讓燕參領(lǐng)攪亂計劃?！?p> “但有一點卻是真的，如果燕參領(lǐng)在不經(jīng)意間被他人利用，和副將反目，致副將永無翻身之地，將來一定會后悔。沈某……言盡于此?！?p> 燕祿有點奇怪了，方才的兩人故弄玄虛，怎么連沈小郎君也這么說？在他表示不會改變想法之后，還依然用將來一定會后悔這樣的說辭來恐嚇?biāo)?p> 盧云琛還是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和燕參領(lǐng)能說上話的機會：“副將殺主帥的起因都是因為……”
沈亭修卻擺擺手，擰眉示意，沒讓他把話說下去。
“有人說了不想聽，要等副將親自來向他解釋才可以。我們又何必討嫌呢？”
朱冀雙手環(huán)抱胸前，說了句風(fēng)涼話：“那燕參領(lǐng)還是枯等吧。難道不知道有些話，能說不早說了？副將啊，若非成事，是永遠(yuǎn)不會主動給解釋的。”
何翊云也攤手道：“有人不想聽，當(dāng)我們想白費口舌嗎……”
若非成事，永遠(yuǎn)不會解釋？
燕祿有所遲疑，他一直想不通為什么秦瑄不解釋，也不和他對立。
明明可以利用諜作的情報拖延主帥中毒案，卻沒有任何行動，任由他用諜作知道內(nèi)情來加以挾制，要說是顧忌他會用諜作做人證給出致命一擊，秦瑄完全可以先發(fā)制人。
連下毒主帥，謀逆犯上都做得出來，還會顧忌許多嗎？
何況，他只是一顆于秦瑄已經(jīng)無用，還有可能為了突厥背棄他的廢棋。
秦瑄的應(yīng)為而不為，還有刻意引導(dǎo)線索，不想讓他參與其中，故意和他劃清關(guān)系的舉動，都讓燕祿不免猜測。
只是因為秦瑄不愿解釋，他才選擇無視這些。
聽面前這些人的意思，像是知道了更多內(nèi)情。
難道秦瑄一開始的計劃并不是兵行險著，取主帥而代之？主帥的死，莫非只是意外……
如果是意外，或是別的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那為何秦瑄絕口不提，任由自己被看成一個逆賊？
未免太過古怪。
既然秦瑄想利用漢人諜作助其成事，算準(zhǔn)了自己不會幫他，但也不會害他，何須讓他們來當(dāng)說客？逆賊已成，還會在乎被人如何看待嗎？等他成事，大可以粉飾太平，誰又能說個不字？
難道，主帥中毒案里面真有隱秘？
諜作固然目的不純，倒也不妨聽聽他們說什么，以觀后著。
“既然你們想為秦瑄當(dāng)這個說客，我倒有些好奇。像剛才那個小兄弟說的，我左右不了大局，秦瑄不會因我收手，你們本不該多此一舉。所以，主帥中毒背后，究竟還有什么內(nèi)情？”